白牆、匆匆的醫護人員們、空氣中瀰漫的消毒水味。
這一切夏油傑已經不再陌生。
幾乎過段時間鶴落山月就會進來一次，但這次是最嚴重的，她昏迷了整整四天。
他聽到鶴落山月轉醒的資訊匆匆趕來，卻見她正拿著一份資料偏頭打著電話，手背上上次進來插出的傷口還未癒合就再次在旁邊扎出了一個新的針口。
“是，按照我說的先……”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夏油傑突然感覺心臟的血液沸騰，無端冒出一股無名火來。
他大步走上前奪過了鶴落山月的手機，結束通話了電話後把它倒扣在桌面上。
鶴落山月還有些愣忪，“夏油？”
接著她感覺肩膀被人按住，她由坐著被迫換成了躺著，上揚的眼角看著上面的人，暗紫的眼瞳一眨不眨的。
“你在幹什麼？”她疑惑的問道。
夏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身上穿著的寬大袈裟並沒有讓他行動不便，按著鶴落山月肩膀的手掌寬大，手背上的脈絡隨著他手指的舒張遊弋。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你不是才剛醒嗎？”
鶴落山月淡然的拂開夏油傑的手，撐著床沿坐起來，“就是因為剛醒才這樣啊，之前堆積的問題還沒解決呢。”
她向夏油傑伸手，“把手機給我。”
“不給。”夏油傑拒絕，手指按在手機上又把它移開了些。
嘀嘀嘀——
按在手心的手機響了起來，剛剛被結束通話的那邊重新打來了。
病房的窗戶半開著，清風順著開口吹進來，拂動了旁邊的窗簾。
鶴落山月無奈，再次伸手，“好吧，我不打了，但是你總要給我跟人家說明的機會吧。”
夏油傑盯著她看了一會，鶴落山月坦坦蕩蕩的任由他看，過了一會，夏油傑還是把手機還給了她。
“喂，是我，我這裡突然有事，就按我剛剛跟你說得做就行了，等我過段時間再除錯。”
簡單的吩咐後，鶴落山月結束通話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夏油傑，拿著被子上的資料看了起來，但是連資料都被夏油傑一把奪過，跟手機放在一起被禁止使用。
“禁止閱讀，你現在就好好休息吧。”
“欸——”鶴落山月不滿道。
夏油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拿過了放在旁邊的果盤，抽出了水果刀削了起來。
鶴落山月躺在床上閒閒無事，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後看向了旁邊安靜的夏油傑，“你那裡怎麼樣了？”
“沒什麼問題，家人的數量越來越多了，猴子那邊也很穩定。”
鶴落山月感慨，“我還是習慣不了你的猴子論。”
“吃你的去吧。”夏油傑把一塊切好的蘋果塞進她的嘴裡，堵住她將要說出口的吐槽。
等熟悉之後就會發現鶴落山月在無聊的時候就會莫名跳脫，話也會變得多起來開始鬧人。
鶴落山月咬了一口蘋果，清甜的味道在她嘴裡迸發，她用手指捻起剩下的半塊。
“好普通的模樣，我要吃削成兔子形狀的。”她閒的沒事，就開始挑剔起來。
“不行，已經削好了。”
“我就要吃。”鶴落山月耍賴道，把剩下的半塊給吃完了。
夏油傑無語，她在這個時候倒是跟那個傢伙如出一轍。
“那你把這幾塊吃完。”
鶴落山月拒絕，攤在床上用自由的那隻手拍了拍床板，發出砰砰的響聲，“不要，我要吃兔子蘋果。”
這個混賬。
夏油傑認命的把剩下的蘋果吃完，又拿起了一個重新削。
在這期間又有人跟她打電話，這次鶴落山月仗著夏油傑還在削蘋果傾身把手機拿了過來，接通對話。
一通對話後，鶴落山月頂著夏油傑注視的目光，有些勢弱的快速結束通話了電話。
但沒過多久又有人打過來，鶴落山月訕笑了幾聲還是接通了。
病房內回覆聲不斷，好一會才終於安靜下來，此時裝在盤子裡的蘋果也有些發黃，鶴落山月不敢再抱怨，拿起叉子吃了起來。
說是吃了起來，但她也只吃了兩塊便放下了叉子，聲音細弱，“吃不下了……”
一句話的功夫，又有電話打過來了。
“你真忙啊。”夏油傑輕聲道，無端讓鶴落山月後背發涼。
“啊哈哈……”鶴落山月打著哈哈，沒有接起選擇發資訊。
“你為什麼要把自已搞得這麼忙呢？”夏油傑不解。
鶴落山月眨了眨眼睛，認真思考了一會，“與其說是……怎麼把自已搞得這麼忙，倒不如說是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很多。”
夏油傑皺眉，“為什麼非要你去做呢？不能分給別人嗎？”
“可是由我來的速度最快，因為所有實驗的大方向和基底都是由我來定的啊。”
他低頭看著鶴落山月手上的針口，長針插進細小的血管裡，往裡面輸送著液體。
夏油傑忍不住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聲音裡帶著些情緒，“你可以放緩一些速度，或者儘量把工作交給別人，為什麼總是喜歡攬在自已身上？你知道你自已的身體……”
鶴落山月打斷了他的話，“夏油，你知道的，我主張效率主義，由我來是最好的。”
她勾唇笑了笑，瘦弱的身體裹在衣服裡彷彿空無一物。
她是什麼情況自已顯然最清楚。
就這麼得過且過的任時間流去，她的情況也不會發生改變，還不如將有限的生命奉獻給什麼東西。
鶴落山月把手搭在另一隻手的手腕上，感受著自已規律的脈搏。
世事如蒼狗，生命終凋零，在無常中去追求永恆與絢麗的生命伸張。
生命中的每一位過客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會留下些自已的印記，也會帶走些我們的部分氣息，有人會帶走很多，也有人什麼也留不下。
“此一肉身火化了，曾棲息過的思想、情感和心緒也不會消失，就像是把一棵樹給砍了，樹上棲息的鳥兒也會在別處再次築巢，我只是這個塵世間隨處可見的一個人罷了，不用為我的生命感到可惜。”
她笑了笑，彷彿要融於和煦的陽光之中，身體的邊緣都要變得透明。
夏油傑咬牙，感覺呼吸的空氣都變得粘稠，嗓子似乎被瀝青給堵住，氣體轉換間是灼燒的怒意。
樹不是鳥兒，怎麼能透過樹來辨認鳥兒。
別人不是你，又怎麼能代替你。
鶴落山月餘光瞥見了盤子裡的蘋果，低頭笑了笑，想起了之前的往事。
就像是亞當和夏娃一樣，好像一切都只是起源於一塊蘋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