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看著太后被關進崇訓宮後,爾朱英娥和鄭儼、徐紇便趁亂出了宮,前去與爾朱榮會合。
爾朱榮當時一到肆州上任後便託病偷偷溜回了爾朱川,隨後帶著先頭部隊已開始悄悄向南行軍。當他得知蜜多道人進宮後,便知時機已到,開始大舉進軍。
爾朱榮是帶著契胡族幾代人的積累與野心提前佈局,而朝廷卻毫無防備,皇上駕崩,太后被禁,無人主持朝政。也難怪契胡族一路南下,幾乎沒遭過太大的阻礙,越打士氣越高昂,直指最後的目的地——洛陽。
元雍和崔光吃力地穩定朝政,可是人心一散就很難再聚了。眾臣一看皇上沒了,太后身負嫌疑被禁確實不宜主政,契胡族來勢洶洶異常兇殘,內外交困,早已沒了戰勝的信心,很多怯懦的大臣甚至早早便收拾好東西逃難去了。
終於爾朱榮還是打進了洛陽城,本來大家還抱有一絲希望,只要堅定地守住城門,等著援軍一來,說不定能扭轉戰局。但沒想叛軍竟輕而易舉地連夜進了城,那城門便是元子攸開啟的,而他開啟城門後,便順勢走進了契胡族的軍隊中,與爾朱榮談笑風生。
大臣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所有人都被爾朱英娥和元子攸給騙了,他們裡應外合,殺了皇上,嫁禍太后,放叛軍進城,讓大魏輸得一敗塗地。如果沒有他們迷惑眾人,太后不至於被禁,有太后的指揮,說不定可以滅了爾朱氏。
可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太遲了。
崇訓宮已無人看守,宮裡的下人也都逃命去了。仙真走出大殿,看著宮裡一片混亂,宮人或搶奪財物,或抱著珠寶首飾急於奔逃,沒工夫看太后一眼。大難臨頭,誰還管你是什麼太后,或許大家最後都是叛軍刀下的鬼罷了。
兩個身影由遠處急匆匆地向著崇訓宮跑來,是元雍和崔光,二人的模樣一看就是幾日沒好好休息,眼下黢黑,衣服上也滿是褶皺,臉色甚是沉重。
“太后,叛軍已進了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趁著他們還未進宮,您混進人群裡也快跑吧。”元雍也不寒暄客套,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是大魏的太后,我怎麼能扔下我的子民自已逃命呢,給我一匹馬,我寧可死在戰場上。”
“太后,但凡如果還有一絲希望,臣願意陪著您一起再衝鋒一次,可是現在已沒了任何可挽回的餘地了……”崔光的聲音顫動著。
“太后,順勢而為,現在逞一時之勇毫無意義。只有您活著,以後才有可能奪回洛陽。您快走吧,要不然出不了宮了。”元雍焦急地說道。
“那你們呢?”
“總不能都跑了讓賊人笑話,我們會守到最後一刻的。”
仙真知道他們說的對,此時再留在此地就是自不量力,萬一被俘,就更助長了爾朱榮的氣焰。她也不再多言,向二位大臣拜首行禮後便回宮換衣服打包行囊。
先前拿回宮來的僧衣此時派上了用場,仙真和拂塵打扮成比丘尼的樣子,走去瑤光寺,混進了比丘尼之中。
爾朱榮則將沒跑出城的、跑的路上被他們識出、以及像元雍和崔光這樣壓根就沒打算跑的四百多個大臣都抓進了宮裡,他們在宮裡一頓翻找,既是為了找各種值錢的東西,也是為了找太后。但是太后沒找到,金銀物件也早已被宮人捲走,爾朱榮一怒之下將氣都撒在了這些大臣身上。
他令手下強迫這一個個大臣按照官階等級依次跪下,為首的便是元雍。
“風水輪流轉,想想不久前也是在這裡,你們一個個看不起我,嫌棄我來自邊鎮,可是今日,你們也必須向我低頭!”
爾朱榮說完,把腳邊的兩個大臣狠狠地踢倒在地。看著這些大臣們一個個狼狽不堪的樣子,爾朱英娥、鄭儼、徐紇笑得大聲猖狂,元子攸卻微微皺眉。
爾朱榮拿著刀走到元雍身邊,將閃著寒光的刀在元雍面前晃來晃去,元雍卻面色淡然,毫無懼色。
“高陽王,我知道你身份高貴,又是群臣之首,最是瞧不上我。可是不管瞧不瞧得上,以後這裡是我契胡族的地盤了,你們就當我的臣下吧。”
“爾朱榮,這是我大魏幾代君主所建之國,這裡的君主只能姓元,你們爾朱氏就是一群邊鎮而來的蠻族,你們在這裡待不長久的。終有一天,這裡的主人還得是元氏!”
爾朱榮怒不可遏,拿起刀揮向了元雍的脖頸,其他契胡族人也開始了殺戮,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像殺豬宰羊般砍向跪著的大臣們……
四百多個大臣無一人倖免,全都死在了爾朱氏的刀下,那一日,宮裡伏屍成堆,血流成河,甚至連天邊看起來都是血色。
元子攸本來拿起了刀,可是眼看著都是熟悉的面龐,甚至很多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老臣,他下不去手,拿著刀呆呆地站在一旁,後來聞著濃烈的血腥味,扶著牆嘔吐不止。
到了晚上,爾朱榮洗淨身上的血汙,,坐在太極殿的大殿中,與爾朱英娥一起吃著飯。
“父親,這皇帝之位還是得先找個元氏的子弟來當,否則他們反抗得太激烈,不利於咱們前期的統治。”
“我本來就是想讓元子攸來當這個皇帝的,可是你也看見他今日的表現了,明顯就是對舊日還有依戀。”
“那不如就用咱們的辦法,看看上天給出的答案。”
第二日,爾朱榮讓占卜師搬來好幾個無臉的小金像,每個代表一個大魏現存的親王,占卜師經過了幾輪占卜,每次屹立不倒的都是“元子攸”。
爾朱榮無奈地看向爾朱英娥,爾朱英娥笑了笑說道:“這是上天給我們的答案,那就遵循天意吧。他既然是為了權力財富而投靠我們的,那就一直給他這些。等著咱們的統治步入正軌後,再換下他也不遲。”
“那就讓他先當幾天皇帝吧,他如果敢不聽話,我的刀可不留情。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咱們得找到胡仙真,殺了她才能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