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仙真離開王府被送回明煉寺已過去十日有餘,奇怪的是,每兩日派人來送一次鮮花的元循,這幾日卻無花無書信。
落馬後元循留仙真住了一晚,說第二天再讓醫師檢查一下,這樣他才能徹底放心。誰知第二日清晨二人正一起用早飯時,阿寶遞上一封書信,元循看完後臉色無異,眼中卻有了波瀾,隨即便安排車馬送回了仙真。
仙真知道,元循一定是在處理一些很棘手的事情,即使她只是一介女子,但因為姑母結交各位宮妃貴婦們,她還是很知道一些朝堂秘辛的。皇上雖在外征戰,停留在懸瓠城,但洛陽城也不寧靜,甚至更加暗流湧動。
元循確實在忙一些至關重要之事,他和元徜在忙著拔掉皇后在朝堂上的最後一顆“牙”。
皇上留在洛陽處理政務的三個主要官員是尚書僕射李衝、任城王元澄和御史中尉李彪。李衝乃李彪最主要的提攜者,且李彪本為頓丘李氏,而李衝卻出身於聲名赫赫的隴西李氏。李彪為了抬高身價,也為了攀附李衝,便以同為李姓而結宗。無論是論資歷還是出身,李彪都遠遜於李衝。
但後來李彪受到了皇上的重用,在朝堂上竟能與李衝平起平坐,更有了超過李衝之勢。早日李彪對於李衝的尊敬之意已蕩然無存。二人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
當元循的秘密書信到達李衝府邸的時候,二人一拍即合。老狐狸李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元循的最終目標是皇后馮氏。對於這一點,李衝與元循和元徜二位皇子站在了一起。
畢竟,他曾經是太子少傅,前太子元恂是他看著長大的,卻被皇后馮氏為了上位陷害致死。而當時導致元恂最終被殺的舉報人正是李彪!
元恂被處死後,作為太子少傅的他不得不一次次地向皇上謝罪表忠心。而真正令他坐立難安的是,一旦新太子元律登基,皇后馮氏一朝成為太后,以她的心性與馮家的勢力,她一定會排除異己,到時候,李衝知道自己一定難逃一死。
與其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不如在這之前先除掉對手。
今日朝堂上,李衝因為李彪的一件案子判決不公而當堂質問他。誰知李彪卻態度傲慢且敷衍。這可使得李衝這位老臣震怒,瞋目大呼,甚至一掌拍折了案幾,引得眾人紛紛勸慰。此時任城王元澄看不過去,站了出來為李衝說話,指責李彪得意忘形,言行不一,大權獨攬。眾臣一看連代表宗室的任城王都站隊了,也就隨之附庸,紛紛說出李彪的失職之處。
很快,李衝與任城王聯名的彈劾密摺就送至了懸瓠城。皇上看完摺子,臉色不悅。其中所列李彪之“罪狀”,實在有些小題大做,甚至很多是捕風捉影之事。但李衝卻表達出了有他無我的決絕,且有任城王等多位宗室的支援,頗有點威脅皇上之意。
皇上為了大後方的安穩,也為了拉攏宗室,不得已只能處置了李彪。但皇上並未像摺子所求那樣處死李彪,只是革了他的職而已。
多日後,洛河邊。河水豐盛,河邊的野草有半人多高,隨風飄曳,時不時有水鳥俯衝捉魚。
岸邊站著兩個人,一老一少,年輕人手裡捻著一串佛珠,遠遠望向河的對岸。年長者微微弓背,時不時咳嗽一下。
“王爺,對不住了,老臣拼盡全力,也沒能要了李彪的命。”
“李大人無需自責。這在本王意料之內。畢竟李彪可是父皇的寵臣,否則也不會聽信他的讒言殺了大哥。能讓他被革職就好,人總是要生病的,等他迴歸故里,突然有一天暴病而亡,就再無啟用的可能了。”
“咱們也算是為元恂報了仇。”
“還遠遠不夠。咱們都知道,李彪只是聽命於馮氏的一條狗,馮氏不倒,大哥的在天之靈不會安息。之所以此時要除掉李彪,最重要的是卸掉他手裡的權,他可是掌握著洛陽城內外的警戒大權。如若他在,宮城內外很多動作終會被馮氏知曉。李彪這一倒,本王自會聯絡任城王舉薦他人頂替這一職位,到時候,圍困馮氏就會容易很多。李大人,希望後面咱們也要這樣配合默契。”說著,元循看了看李衝。
雖然是七月天,但一陣河風吹過,李衝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到王府,元循看見元徜正蹲在花圃裡剪花。
“住手!”元循一看他那不專業的手法,氣不打一處來。
“別那麼兇嘛。看你近日忙得都沒有空給你的天仙妹妹送花去,本王今日心情好,忍不住想幫幫你。看,那邊我已經剪下一大把了,阿寶,快來,別耽誤,即刻送往明煉寺。”
阿寶看著地上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花,覺得花花好可憐。
元循冷哼一聲,不理睬元徜,直朝著書房走去。元徜也連忙放下剪刀,拍拍身上的土,跟在元循身後。
“四弟,元律傳出話來,說宮裡檢舉馮氏之人他已安頓好。”
“可靠嗎?這個人非常重要,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放心。他說此人曾受過他母親恩惠,一直想報恩。”
元循點了點頭。
“我發現,元律比以前膽大了很多,也會運用權謀了。”
“出生帝王家,天生便會這些權謀之術。他以前是無處可用,今日則是不得不用。他也不是個傻子,雖然現在他是太子,但是一旦馮氏掌權,一定會廢了他這個半路兒子。人為了活下來,是有很多辦法的。”
“聽懸瓠城密報,父皇又病重臥榻,馮氏派了很多內侍前去問疾,父皇都一一接待了,並沒有拒門不見。我怕……”
元循聽完此言,笑了笑,坐下說道:“你不覺得父皇這是在為了穩住馮氏而演戲嗎?”
元徜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元循看看天色,只見半邊天黑了下來,烏雲堆積,看來,一會又要下一場暴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