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那一抹嫣紅的日光緩緩照射進來。

仙真睜開眼睛，躺在床上，心內猜想“門外肯定站著侍女，水盆、細布等一應俱全。”仙真看了一眼早已起來的拂塵，示意開啟門看看。

拂塵立馬懂了小姐的意思，她心裡也做了同樣的猜測。走上前開啟個門縫，往外探頭一看，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關了門衝著小姐笑個不停。

看來她倆都猜對了。

洗漱完，拂塵正在為小姐打扮的時候，果不其然，早飯也送了來。而且，仙真和拂塵驚奇地發現，昨晚她愛吃的小菜都依舊送了來，還增加了分量，不愛吃的幾乎沒動的都換了樣式。

“這清河王可真會照顧人。小姐，不如你就嫁了他吧，在這做個清河王妃多好。”拂塵隨口說道。

仙真笑了笑，說道：“拂塵，以後跟著我要經常出入宮內和各個王府了，斷不可亂說話，記得，謹言慎行。你多向念珠學學。”拂塵聽完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來到姑母屋內，仙真詳細講了昨晚和清河王是如何候月的，又說了今早餐食上的變化，說著說著，仙真倒臉紅了起來。

胡如是笑了笑，握著仙真的手說道：“在佛陀誕生的地方，有一種極其美麗的神鳥名叫孔雀。這種鳥，雄的比雌的還要美麗，雄鳥的尾巴五彩斑斕。當遇到他喜歡的雌鳥時，便會使勁地抖動他花花綠綠的大尾巴，意圖把最好的展示給雌鳥看，人們稱此為‘孔雀開屏’。”說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仙真的手背。

“原來清河王這兩天就在‘孔雀開屏’啊。”拂塵說完意識到自己再一次嘴比腦子快，急忙向小姐做出求饒的樣子。

念珠笑著打了一下拂塵的掌心，以示懲戒。

就在幾人說笑間，阿寶來請小姐到書房一趟。念珠和拂塵強忍笑意，仙真站起來整整衣服，假裝狠狠地瞪了她倆一眼。

書房裡陳設簡單，兩面牆到頂的書架被書籍塞得滿滿的，巨大的案几上鋪陳著寫滿字的紙，一張琴靜靜陳設在書房的一角，屋子正中是棋盤與兩個蒲墊，除此之外再無多餘之物。

仙真進來時，元循正在撫琴。見到她進屋，便停下來站起身笑著相迎。

“你會彈琴嗎？”元循問道。

仙真搖了搖頭。幼時母親倒是教過她，母親逝去後，她不願觸碰，便荒廢了。

“我也彈得不好。偶爾練練倒是讀書疲乏時的調劑。無所謂彈得好壞，藉此抒情罷了。那你會下棋嗎？”

“會，不過下得不好，甚至連我妹妹都下不贏。”

“哈哈哈，小姐太謙虛了。以前在宮裡時，我時常與兄弟姐妹們下棋，現在已無人對弈。難得與小姐脾氣相投，不如陪我下兩盤如何？”

仙真點了點頭，二人對坐下來。邊下，仙真邊悄悄偷瞄對面的元循。劍眉星目，輪廓分明，長長的手指夾子落子時甚是賞心悅目。思考時微微蹙起的眉頭，仙真竟有衝動想要伸手去為他撫平。

仙真垂目思考之時，元循也在默默地觀察著她。眼珠漆黑，睫毛微微顫動，眉眼間略帶英爽之氣，落子時不經意間露出的手腕皎若白雪，窗中吹來的清風使她的白衫微動，一股清幽淡雅香氣沁人心脾。

誰知，二人偷偷打量對方的目光竟意外交匯，躲閃不及，都紅了耳根。

“王爺，京兆王來了。”阿寶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尷尬。

阿寶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四弟，我……”元徜愣在原地，臉上的得意瞬間轉變成震驚。

他四弟，元循，當今四皇子，大名鼎鼎的清河王，著名的“冰山”，竟然在他的府邸，與一名誰都沒見過的女子對弈，而且這兩人絕對有問題，耳朵都紅得像被沸水燙過似的。

“元循，看不出來，金屋藏嬌！”元徜興奮地走上前朝著元循的肩頭狠狠地拍了一下。

元循沒好氣地抬起頭，瞪了元徜一眼。元徜才不怕他，對著他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

仙真何止紅了耳朵，這會兒連脖子也紅了。但不能失了禮，於是手忙腳亂地向元徜行禮。

元徜歪著嘴角壞壞地邊笑邊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不錯不錯，還得是他四弟，品味一流。於是又衝著元循擠了擠眼，再次送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仙真努力保持著儀態，慢慢退出書房，一轉身，飛也似地跑走。

“你今天來做什麼？也不通傳一聲。”元循生氣地問道。

元徜簡直像看見太陽打西邊升起一樣地看著眼前的元循，要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太熟悉不過，他甚至都要懷疑眼前的這個元循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元循他自小喜怒不形於色，話不多，但一旦說出口的，句句都有分量。面對生人時，從不主動開口，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說，情緒極少波動，喜歡獨來獨往，所以宮人和大臣私下裡都叫他“冰山”。

但是今天，他竟然為了一個女子，生氣了！

“四弟，你，沒生病吧。”元徜震驚到不免懷疑元循是不是生病了，不禁伸出手去觸碰他的額頭。

元循既不閃躲，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元徜，恢復了一座“冰山”的原本面貌。

元徜這才覺得對頭了。於是收起笑容，示意阿寶和他的隨從關門退下。

“你前幾日讓我去打聽的事，都有眉目了。”

元徜雖然比元循大一歲，可是論心智成熟，元循遠在他之上。所以他自小都是聽從元循來行事的。

元循拿起佛珠，坐了下來，一顆一顆地撥動著，眼神也幽暗了起來，等待著元徜繼續往下說。

“先說第一件事。元復與元瑛的下落有了蹤跡，應該是被皇后安置在馮家的一名遠親家中，與你猜想的一樣，她不會殺了元復和元瑛，這可是她拿捏操控元律的重要棋子。第二件事，皇后前日已定下了讓領軍將軍於烈的侄女進宮，看來也與你所預料的一樣，皇后要開始為元律的上位加重籌碼了。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皇后果然不乾淨，她與內侍高菩薩有染。”

元循聽到這，轉動佛珠的手停了下來，目光幽深地看著眼前的棋局。剛才被元徜的突然出現攪了局，否則他下一子就是殺招，可令黑子滿盤皆輸，但是即使元徜不出現，他也不會這樣落子，因為他不忍。

可是他們的父皇當聽聞如此醜聞後會殺了皇后嗎？他忍心嗎？

元循露出了不易被察覺地一絲冷笑，又轉動起了手中的佛珠。

“第二件事，元律肯定已經知道了。派人將剩下兩件事轉達給他，表明我們的意圖——是與他站在一起的，都是為了幹掉馮氏。他在宮內力量有限，無需他出力，只要順從形勢即可。”元循說話時，陽光從窗欞間射入屋內，一束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更顯得他褐色眸子下的幽暗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