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律被皇后看管得很嚴,幾位育母每日都會向她彙報太子元律的情況。幸好阿欽和青兒一心向他。
午後眾人睏乏懈怠,元律讓阿欽和青兒騙過侍衛和育母,獨自偷偷跑來瑤光寺。今日是母親的生辰,他想來佛前祭拜。
正在他專注祈禱之時,突然感到身邊多了一個人。他發現,是個女子跪在了他的身邊。嬌俏的鼻尖,在陽光照射下臉上的根根絨毛,耳邊垂下的幾根碎髮,還有那微微抖動的眼睫毛,溫柔有加,毫無攻擊性。使得一向戒備心很強的元律並沒有立馬發問。
此時元律反倒來了興趣。更加仔細地打量著女子。一身水藍色的衣裙,看樣子不是宮裡的裝扮,只戴了嵌松石金耳環,梳著十字髻,看面相應該是漢家女子,能進到瑤光寺裡來,應該是宗室或世家之女。
仙真感受到了有目光在上下打量她,於是睜開眼,微微轉頭看向目光的來源。
元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禮,趕忙收回目光,假裝咳嗽化解尷尬,耳朵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剛才路過,看你拜佛的樣子實在是恭敬,我被感動就不受控制地進來跪拜。”仙真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真誠地向該男子道歉。
“是我剛才唐突了,也請姑娘見諒。”元律也微微頷首向仙真道歉。
仙真一看男子低頭道歉,更覺是自己不對在先打擾到對方,於是微轉身體朝向對方弓腰欠身。元律以為是女子還在生自己偷偷打量的氣,故意說反話,於是也連忙轉向對方弓腰道歉。
兩人就這麼在佛前對拜,口中唸叨著“對不起”“打擾了”……
直到兩人的頭碰在一起,疼的仙真“哎呦”一聲,他二人才意識到剛才一幕有多麼滑稽可笑,於是都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仙真一手捂頭一手捂口,頭也疼,笑得肚子也疼。元律邊笑又邊擔心女子,湊上前看她的額頭,還好還好,並無大礙。
“這下我是真的要跟你說對不起了。”元律又低下頭輕聲說道。
“咱倆真的要這麼一直互相道歉嗎?仙真笑著說道。
元律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女子的眼睛,一雙帶笑的丹鳳眼,親切大方,頗具神韻。她身上散發著若有似無的沉香氣味,令人安心。
元律感覺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她,一時卻又記不起來。
“你剛才是在為誰祈願,那麼虔誠,使我動容。”
元律沒想到女子會問這個問題,也不知她的身份來歷,一時不知該不該如實作答。
“我母親也經常這樣跪坐在佛像前,她會邊流淚邊向佛陀祈禱,用她一生的虔心供養來換我一生的平安順遂。但可惜,這些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也只剩模糊的輪廓,她已離開我太久了。”仙真微微哽咽。
元律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也慢慢地開口說道:“我是在為我的母親祈禱,祈禱她不要轉世投胎到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可惜她也離我而去了,我只能在這裡做做樣子,沒辦法實實在在地盡孝了。”
二人相視一眼,同病相憐之感湧上心頭。
“你聽過目犍連救母的故事嗎?”仙真聲音輕柔地問道。
見元律沒有接話,仙真繼續說道:“據經中所說,佛陀的大弟子目犍連尊者剛得到六神通時,即運用他的天眼通去觀察母親投生的地方,他搜盡了天上、人間,都沒有見到母親的轉世,於是他觀察餓鬼道,發現他的母親在餓鬼道中受苦。目犍連見了非常傷心,他馬上用缽盛飯,運用神通送給他母親吃,哪知他母親剛接過飯,飯食就變成了火炭。尊者看到他母親受這樣的痛苦,自己雖然得了神通也不能救度,於是跑去求佛陀解救他的母親。佛陀告訴尊者,於七月十五日施設盛大的盂蘭盆會,以豐盛的素齋供養比丘,從而仰仗眾人之力,他的母親獲救了。”
元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子。
“你今日的祈禱並不是做做樣子而已,在你母親活著的時候,你肯定是愛著她關心著她,在她過世後,你也並沒有忘記她。你沒有目犍連尊者的六神通,可是你在用你的方式紀念著她。你今日的祈禱如此誠心,佛陀定能聽到。你在用你的一顆虔心消除著你母親生前的業障。在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就在想,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更好地使在世的和已故的親人離苦得樂。我們現在能力有限,以後修建塔寺,多多佈施,就能讓亡者得到救度。”
元律沒想到眼前這個一身藍衣溫柔如水的女子,卻能講出這麼一番有力量的話來。
正當他想要開口說話時,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外。只見阿欽跪在地上,神色慌張。阿欽疑惑地看了一眼殿下身旁跪坐的女子。
元律知道一定是有緊急的事情,於是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阿沁緊隨其後,小聲地稟告。
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仙真默默想了想,起身來到姑母房間,一五一十地說了剛才的遭遇。
胡如是聽完後微微一笑,從隨身物品中拿出一本小冊子,這上面所記的是宮裡各位妃嬪、皇子、公主的生辰,為的是每年以明煉寺的名義準時送上護身符。仙真不禁感嘆姑母這些年真是做足了準備。
“今日生辰的只有一位,就是已故的貴人高氏,高家的女兒高兆容。那你今日所遇之人,只能是當今的太子元律了。”姑母壓低聲音說道。
仙真即使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人身份不一般,但聽完此話還是被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是太子。
“這樣也好,省的我再想辦法讓你們相遇。仙真,看來你的命運真的是天註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