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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冤家路窄

明日便是母親的忌日。

仙真再次檢視去佛寺祭祀時所用的物品,其中最重要的,有供奉給比丘尼的金絲佛衣,還有自己每日堅持手抄的佛經,以及舅父家所塑的金身佛像一尊。

摩挲著這尊精緻的金身佛像,仙真透過門看向庭院中,鼻尖酸楚。她好想母親,已經八年了,思念卻一絲不減。以前,母親也像這樣坐在屋中邊抄寫佛經邊時不時地抬頭看看在院中玩耍的她,她微笑的樣子好美好美,像朝陽,像微雨,像夏日的涼風,像冬日的炭火,浸潤心田。

可是現在,她扔下了仙真,只留她一人獨自面對這份孤獨。

仙真輕輕放下佛像,包裹好放入箱內。擦掉眼淚,邁步走出屋子。侍女念珠與拂塵緊跟在小姐身後。

早起與繼母發生的爭執使仙真心情煩悶,鬱結於心。她與繼母關係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放在平日,仙真能忍則忍了,對繼母也算禮貌有加。但是,今早,當仙真確認明早隨她出行祭祀的車馬隊伍還沒安排妥當時,她終於忍無可忍,當面嘲諷這當家女主人的持家能力有待提高。

不出所料,午飯時,胡國賓便當著眾人的面斥責了仙真。仙真委屈極了,卻硬咬著嘴唇不肯掉一滴眼淚。他父親這心真真是徹底偏了。

仙真被氣得一口都吃不下,放下筷子便要離開。剛走沒兩步,就聽到繼母林氏尖銳的聲音:“你快看,仙真這脾氣也不知是像了誰,怎麼就這麼不服管教,我們驪真就做不出這種離席而去的事。”伴隨著的還有父親重重的嘆息聲。

結果到了下午這會,仙真餓得實在受不了,於是帶著兩個丫鬟,來到了驪真房前。

說來也怪,雖然仙真與林氏八字不合,但她所生的女兒卻不受她的挑撥,從小便是仙真的跟屁蟲。姐姐走到哪裡,驪真便要跟去哪裡,姐姐做什麼,驪真便也要學著做什麼。仙真愛騎射,每次騎馬時,驪真也哼哧哼哧地要往馬背上爬。即使摔了也不敢哭,生怕姐姐下次不帶她玩。

本來仙真也不喜歡走到哪兒都跟著一條小尾巴,但無奈驪真粉撲撲的小臉蛋實在招人喜愛,於是她也就接受了這個小傢伙成天粘著她。

仙真站在門前,剛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推,門自己就開了。門縫中探出一張嬌俏可愛的臉龐,眼睛彎彎的衝她笑。

“姐姐,我一直等你呢。”說著一把把仙真拽進屋。

果然,桌上重現了今天中午的每一道菜,除了不像中午的飯那樣冒著熱氣,其餘的都不差。

仙真也不客氣,坐下後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驪真緊貼著姐姐也坐下,看著姐姐吃得香,她覺得自己像立下戰功一樣,不禁昂起頭來露出得意的笑。

“中午一等父親吃完離席,我便給母親說,我還沒吃飽,想再端些飯菜回屋慢慢吃,母親便立馬讓人送來。我知道姐姐下午肯定會餓,所以我擺好後就一直等姐姐你來呢。”

仙真停下筷子也衝驪真笑了笑,驪真更得意了,蹭著仙真的肩頭。

第二日。

仙真坐第一輛馬車,後面的兩輛馬車中裝著此行所用的祭祀之物。除了仙真的兩名貼身侍女和駕車的隨從外,還有四名護衛隨行。

檢查妥當後,仙真與念珠、拂塵上了馬車,準備出發。路上不敢耽擱,寺廟距離不近,要趕在巳時之前到達寺廟。

馬車的輪子剛轉了兩圈,便聽到一陣聲響,馬車停了下來,念珠剛要挑起簾子看看發生了什麼,就見一個身影咕嚕一下鑽進了車廂。

除了驪真還能有誰。

仙真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今天我是去祭祀我的母親,不好玩,你快回去吧,要不然你母親又要生氣了。”

“管她呢。姐姐你的母親當然也是我的母親,我要去感謝她,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姐姐。”說著,驪真已經挪到了仙真身旁,抱著仙真的胳膊不撒手。

看著驪真閃爍如星辰的目光,仙真笑了笑,示意駕車的隨從出發吧。

走出沒多久,一名護衛的聲音從車窗外傳進來:“大小姐,皇甫家的四名隨從騎馬跟在了咱們馬車之後。”

是舅父派來的人,是在為她撐腰。仙真內心一陣暖流湧過。

本來肅穆的祭祀之行,因為多了個驪真,氣氛竟然鬆緩了很多。她在車廂裡一會頭枕在仙真腿上,一會看著念珠和拂塵編繩結,一會又探頭出去看風景,一刻也不得安靜。

“姐姐,你今天是不對的。”

仙真疑惑地看著驪真,不知道她這小腦袋瓜裡又在想什麼。

“你今天分明是想趁我沒醒時偷偷出門。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當然要陪著姐姐,你別想甩掉我。”驪真撅起小嘴,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傻子,你這輩子還能天天跟著我嗎?今天回去,你母親肯定又要記我一筆。”

“這輩子我就要跟著姐姐,到姐姐出嫁時,我就當媵妻,跟姐姐一起嫁過去,這樣這輩子都不用分開了。不過姐姐你別擔心,姐夫是你的,我不搶,但是姐姐必須是我的。”驪真認真地說道。

念珠和拂塵邊聽邊捂著嘴笑。

“傻子,你才這麼大點的人,怎麼滿腦子都是“嫁人”,看來此行回去我得多檢查檢查你看的書了。”仙真邊說邊拿手指肚點了點驪真的額頭。

說話間,便來到了明煉寺。該寺乃孝明帝之妹出家居止之處,這裡的古塔千佛皆因曾經一位名叫明煉的僧人所立,所以這裡稱為明煉寺。後自從公主在此修行後,便只收女弟子了。

之所以來這皇家寺院祭拜,皆是因為胡國賓的妹妹,仙真的姑母胡如是在此作比丘尼,且執掌管理該寺一切事宜,而且自從胡國賓迎娶續絃林氏進門後沒過幾年,胡如是便時常接仙真來同住,仙真也便將她孃的牌位供奉於此。對於仙真而言,一年裡有大半年居於此處,這裡也算是她半個家。

胡如是早一個月前就已安排好今日的祭拜儀式,所以一切順利妥當,那尊金身佛像也已恭恭敬敬地奉上。

平時活潑好動的驪真,進了佛寺後,倒是安靜,乖巧地跟在仙真身後,無論是向胡如是與各位比丘尼行禮,還是拜祭仙真的母親皇甫氏,都是一點不出錯。

仙真與驪真,二人身姿挺拔,舉止落落大方,相似的眉眼中水波婉轉,楚楚動人。但細看,二人的氣質又是截然不同的。仙真一股英氣,也許跟她善於騎射有關,周身散發著爽利幹練生人莫近的氣場。而驪真,雖然此時看起來一本正經,但骨子裡的嬌憨是遮不住的。

站在佛像前,二人的身影氤氳在絲縷青煙中,虔誠又神秘。

就在一切結束,仙真、驪真與姑母邊說話邊往外走時,佛寺門口一陣響動。

只見一位育母、兩個侍女簇擁著一位豔光四射的少女走了進來。她高昂著頭,周身配飾伴隨著她的走動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

但當她看到眼前的仙真與驪真時,立馬停下腳步,笑容消失瞬間,很明顯,她並不想見到胡家姐妹。

此人乃高家小姐高英,高家與胡家有著相似的經歷,卻又有著不同的現狀。兩家都是歸降的世家,受皇帝禮遇。但因胡家聯姻了當地更為顯赫的皇甫家,所以仙真的祖父受封為侯爵,她爹胡國賓承襲為伯爵。但高家兩兄弟高颺與高颯僅受封為厲威將軍與明威將軍,聽起來風光,實則僅為六品,遠沒有胡家地位高。雖然高颺的女兒高兆容進了宮,但一直只是個貴人,所生兒女也不受重視,與家族地位無益。

此時,高英即使再不願意,但也不得不欠身向仙真與驪真行禮。

高英與仙真同歲,到了婚配的年齡,可是安定縣及洛陽附近郡縣甚至宗室的貴公子都被聲名遠揚的胡仙真吸引了去。高英永遠也忘不了一年前的那場騎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