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洲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狐母:“母親……”
她又這樣,她總是這樣,母親永遠會給這個與她毫無瓜葛的狐子找藉口。
狐母遠遠望著跑掉的幾人,口中喃喃自語道:“他們會回來的。”
這番話,意味深長。
幾人一番折騰,連滾帶爬從坡頂滾到竹林裡,裴北好在有白風抓著,不然他這條小命早就不保了。
“都沒事吧?”古玉開口問幾人。
“沒事?”裴北痛的渾身快散架了一般,嘴裡唸唸有詞,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你應該問我們都沒死吧?”他補充道。
鈴蘭瞧見古玉的手淌出了鮮血,這一定是剛才古玉護著她滾下來的時候傷到的,她著急地撲身上前,小心翼翼抓起他的手關心道:“你受傷了!”
古玉望著這流淌不停的鮮血,傷口其實已經麻木,自己倒不覺得太疼,只微微皺了皺眉安慰她:“你沒事就行。”
鈴蘭錯愕,抬眸看了他一眼:“嘴硬,都流血成這樣了……”
說罷,撕下自己衣物的布料,細心給他纏繞傷口。
“先給你止血,待會兒到前面我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草藥可以給你敷的,發炎了可不行。”她一邊說一邊自顧自給他包紮著。
這場面,外人看來實在曖昧。
“我們得走了,這裡還屬於狐族管轄的範圍,待會兒他們要是追上來我們就跑不掉了。”青思上前提醒幾人。
白風抬頭望她,她竟然知道狐族所掌管的地域?
不料,青思轉頭也對上他的眼睛,這是她第一次那麼直觀的與他對視,他的瞳孔深邃如淵,彷彿藏著數不清的秘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隨口解釋。
這話倒是事實,半仙與狐族雖說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但是暗地裡他們各自的暗探還是會在兩派之間徘徊,這就是她口中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那我們趕緊走吧,我可不想白白摔這一回。”裴北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見狀,鈴蘭也扶古玉起來,他們跟隨白風的步伐,一起穿梭在這片容易迷路的竹林裡。
極寒之地裡,白洲陪著狐母返回到大殿上。
見白洲悶悶不樂,也不作聲,狐母便遣開了周圍的狐兵。
“有什麼話,說吧。”狐母走上寶座臺輕聲坐下。
自己什麼心思,母親果然猜得到。
“我不明白為什麼放走哥哥,我們找了他那麼久,他回來不僅沒有半分對你的愧疚,還與自己的族群拔刀相向,母親,我實在不明白你這樣做的理由。”
白洲義憤填膺,眉毛好似都擰成一條,字字鏗鏘有力控訴著。
“你不明白?”狐母反問他,她神色含深,像是在明知故問。
白洲見此有些慌了眼神,卻仍然執著道:“我的確不懂母親的意思。”
狐母的雙眼如利劍般盯著他,好像一切她都視察得一清二楚。
“你若是真不知道,就不會違揹我的命令擅自派兵跟著他們了。”
她這一番話,嚇得白洲立即跪倒在地:“母親,我……我只是想看哥哥到底要做什麼,哥哥說要北上,北上那顆地獄之心可是會危及你的性命,我只是想保護母親罷了!”
“你又為何知道北上會有地獄之心?”狐母來勢洶洶,語氣不帶半分饒恕。
見此情景,白洲驚慌失措,朝地上重重磕下了頭!
“母親,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你和哥哥講話的,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執意北上,而且哥哥明顯是想害你,可你還是放他走,母親,洲兒真的不明白!”
他竭力解釋著,生怕自己會被母親誤會謀逆。
聽完這些話,狐母反而未再多說什麼,長長嘆了一口氣後,擺手招呼他下去。
“下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她淡淡說道,面上滿是疲憊。
白洲小心翼翼的抬頭起身,一步步往後退。
“洲兒。”
狐母又叫住他……
“把你的兵叫回來,別做傻事,不該你想的東西……別去想。”狐母面色躊躇,一字一句告誡他。
白洲點頭,快步離開。
眼看著他退去,狐母的臉上,又多了幾分憂愁,她總覺得心中慌亂,好似有些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她辛苦維穩的狐族一脈,已經不再經得起烽火硝煙的摧殘了。
……
“咱們這林子要走多久才走得出去啊?”裴北跟在白風青思身後,嘴巴一刻沒閒下來。
“是啊,白風,這林子看起來確實容易迷失方向,今日看能否離開,不行的話,我們得找個地方休息過一夜再走。”
古玉在後方也念道。
“前面就能出去了!”
青思和白風,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
幾人愣住,甚至連他們兩個自己都有些錯愕。
說罷,青思又趕忙解釋:“呃……我,我以前偶爾來這裡……”
回頭對上白風的眼神,又趕緊別過頭裝作不以為意。
“偶爾?這林子可不是偶爾一兩次就能走明白的。”白風拆穿她。
裴北一臉迷惑:“對啊,我那麼……古玉和鈴蘭那麼聰明,他們都有些暈了,你來一兩次就記得了,誰信啊?”
見被揭穿,青思亂了分寸,結結巴巴回懟道:“哎呀我跟你們說不清楚。”
“那你跟我說。”白風毫不客氣。
古玉和鈴蘭兩人在後偷笑著,像是在看一出好戲。
青思一時無語,沒好氣地強詞奪理:“我為什麼要跟你說?”
她指了指白風又指了指自己,急不擇言的說:“我,跟你,千年的恩怨!”
白風倒是不以為然,笑了笑任由她撒潑。
吵吵鬧鬧中,幾人又趕上了路,在天快黑下來之前,走出了竹林。
極寒之地裡,狐兵給白洲傳去了口信。
“他們已經走出了竹林,今夜,應該是要找地方落腳。”狐兵躬身告知。
“繼續跟,等他們到了半仙山,我的計劃……就可以實施了。”
白洲薄唇輕啟,低聲命令道。
狐兵退下後,他反而坐下,掏出隨身的匕首,坐在那仔細擦拭著……
這匕首,世上只有三把。
他一直記得,白風的母親分給他一把,另外一把給了白風。
那時候,還是幼年的白風,用稚嫩的童聲斥責他:“你又不是我母親的孩子,你憑什麼拿狐族的匕首。”
這句話,哪怕再過千年,他也會一直記得。
數百年前,這片土地上還是一片混戰,數以萬計的狐狸時時刻刻都在躲避冰冷至極的天氣,那時的他,不過才剛學會化作人身便要出去尋找食物,在一次自己出去覓食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家人已經被雪崩奪走了生命。
他就這樣流浪在這片土地上,因為實在無法忍受飢寒交迫,他倒在了雪地裡。
也正巧,狐族正在遷徙往極寒之地,那時的狐母,也就是白風的母親,將他救下,帶回了極寒之地。
白風母親將他交給一隻漂亮的九尾狐撫養,也就是現如今他口中喚的母親。
他渾身傷痕累累,睜開雙眼,眼前一個笑靨如花的女人對他說:“你醒了。”
“我叫白憐,你可以叫我白姐姐。”
她眉目如畫,明眸善睞,那時候的她,是世上最關心最在意他的人。
後來他再長大一些,便被要求改口叫她母親,還得名白洲。
在這偌大的宮殿裡,他與白風一起長大,白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一個要求,便有無數狐兵哄他開心,而沒有人在意他,白風開心了,來找他一起玩,不開心了,就說他是野狐狸。
偶爾,他站一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只會低頭揪著自己的衣服。
後來白風母親喪命在野外,將位子傳給了他母親,從那刻開始,那些狐兵才開始尊敬他,擁護他,叫他小狐子,但他知道,私底下,他們還是偷偷稱他為野狐狸。
他開始學會為自己出氣,但凡有聽到別人叫他野狐狸,他就會狠狠的罰,慢慢地,這裡再也沒人叫他野狐狸,而那時候,他也才是個小孩子。
也是在白風母親離世之後,白風性格也大變,他不再在宮殿內吵鬧嬉戲,經常躲在墓山裡,好幾次他都看到母親將熟睡的白風抱回宮殿,等他醒來,他又跑去墓山,也不和別人講話。
他其實有聽過母親的話去討好白風,母親說白風沒有親人,要他多關心,他好心去安慰他,被他說野狐狸上位,幼時,他這麼說,少年時,他也這麼說,長大後,他便不想與他來往。
而那個將自己撫養長大的母親,時時刻刻,心裡在意的只有白風,哪怕白風對她恨之入骨惡語相向,她仍然念著他。
白風做錯事,他會被責怪為什麼沒有看好他,白風受傷,他會被責怪為什麼沒有保護好他,白風出逃,他就連夜被遣去尋人,明明他這數百年來可以不用圍著白風轉的……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他對白風的厭惡與憎恨,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手上的匕首已然被他擦得發亮,只一抬眼,陰鬱的雙眸映照在匕首上,此刻的他宛如變成另外一個樣子,眼中滿是陰狠毒辣,讓人不寒而慄。
天色漸黑,幾人在空地上生了火,原本裴北還有幻術,可以填飽肚子。
現在幾人只能自己去打獵找東西吃。
不過好在青思白風都不是什麼普通人,找點食物對於他們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沒一會兒,火堆架上就烤上了野兔。
“來,我給你上藥。”
一旁,鈴蘭停下搗藥的手,將古玉受傷的手拉到了自己眼前。
她極其小心,一點點揭下纏好的布,嘴裡還唸叨著:“可能會有點疼,你的血幹了,佈會粘在傷口上,你忍一下。”
她抬眸,正對視上古玉的眼。
兩人離得很近,這一刻的對視格外及時,又不失點到為止的美妙。
兩人出生就定下了婚約,從小青梅竹馬,那個小時候跟在自己身後一聲聲叫著古玉哥哥的小丫頭,現在依舊那樣清澈溫暖。
鈴蘭低下頭扯開布……
“嘶~”古玉不禁輕叫出聲。
鈴蘭抬眸瞧他一眼:“我都說了會有點痛的。”
“鈴蘭……”他開口輕聲叫她名字。
“嗯?”鈴蘭低頭小心處理著他的傷口。
“謝謝你。”他柔聲言語道。
鈴蘭莞爾一笑,邊給他傷口吹著氣邊嘟囔道:“父親說了,讓我保護好你。”
“那我以後保護你。”他開口應道。
鈴蘭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上好藥,又給他包紮起來,一圈又一圈纏繞他的手,打好結,抬頭對他說:“等你打得過我再說。”
四目相視著,裴北的聲音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
“哎吃飯了你倆!”
“來了!”鈴蘭轉頭應聲道,起身拉起古玉就去往火堆旁。
“猜猜這兔子誰打回來的?”青思開口朗聲問兩人,一臉自信滿滿。
“你?”鈴蘭挑眉反問她。
“當然,我們的狐狸公主連只兔子都不會抓~”青思故作扭捏嘲笑道。
無錯書吧鈴蘭瞪大了雙眼,轉眼問白風:“真的假的?白風你不會抓兔子啊?”
“白風,我以為這世上沒有你不會的事情呢……”古玉憋著笑。
幾人打趣他的同時也不免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不會抓兔子。
“這兔子見了我就跑……而且,我又沒吃過這些野味……”
他勉強的給自己挽尊,但好像沒什麼用……
“兔子跑你得追啊,你不追怎麼抓得上,你不是跑得比他還快嗎?”裴北高聲問。
青思止不住的笑:“那個兔子跑,他就看著,還叫人家別跑,真的是,我當時都快忍不住了,我還從未見過有人叫兔子別跑的。”
幾人聽完鬨堂大笑起來,這白風抓兔子夠他們取笑他很久了。
伴隨著篝火與歡笑聲,吃飽喝足後,他們便各自睡去……
今夜,倒是個祥和的夜晚。
太陽還未升起,古玉就率先醒了,他一起身,感知到動靜的白風也睜開了眼睛。
古玉拿出地圖,在上面尋找著目前他們所在的位置,時間緊迫,他其實不想再有別的事端拖延了。
趙將軍現在也還音信全無,他只想在趕到羅扶城時能夠與他會合。
“古玉。”白風輕喚他。
“想什麼呢?”他繼續問。
古玉皺了眉頭:“我覺得還有很多東西我們不知道,太奇怪了,異獸一直在追我們,屍鬼林的鬼王說的話……黑血族的追殺……這其中,會不會有關聯?”
他轉頭看向白風,像是要得到一個答案。
白風長嘆一口氣,其實他也深知,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他們想象的簡單,北上這條路遇到過太多離奇的事,只是……他也沒有頭緒……
“古玉,復國之路……很難走,這些年你和你的父親一直都在被追殺,所有秘密的答案……或許都在羅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