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個沒出息的樣兒這有什麼好看的?跟京城比,差了十萬八千里呢”姜豔豐衝姜豔秋鄙夷不屑道。
姜豔秋不客氣的一口堵了回去:“那你去京城看去啊我說一句好,怎麼就沒出息了?哼”
“反了你了,你個小娘養的”姜豔豐衝上去推了姜豔秋一把。
姜豔夏急忙衝前一步,擋在妹妹身前。
李丹若和姜豔冬牽著葉姐兒和枝姐兒走在最前,人聲鼎沸中,並沒留意到外面的吵架。
吳三奶奶抱著蕊姐兒騰不出手,就是騰出手,她也懶得管,見牽著賢哥兒的綠萼要往前勸架,忙側身懟住綠萼道:“你好好看著賢哥兒,這麼多人,跑丟了可不得了!”
蘇二奶奶和姜豔紛並排站著,笑不可支的看著熱鬧。
脂紅急忙過去,張著胳膊隔在兩人中間,衝李丹若喊了一聲。
李丹若聽到脂紅的聲音,回過頭。
姜豔夏正護著姜豔秋忙往後退,姜豔豐被脂紅伸手擋住,一股惡氣衝上來,衝著脂紅揚手就打,脂紅一時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
朱衣急了,撲過去把姜豔豐推倒在地。
姜豔豐坐在地上,看著對她怒目而視的朱衣,意外而呆,不知道是號啕大哭好,還是跳起來打回去。
李丹若幾步過來,按在脂紅肩上,看著姜豔豐冷冷道:“起來,這件事回去再分辯。”
說完,轉頭看向蘇二奶奶和吳三奶奶道:“二嫂、三嫂這不是看別人熱鬧,你們還是看自己的熱鬧。”
蘇二奶奶滿不在乎的昂頭’哼’了一聲,吳三奶奶渾身不自在,低頭和蕊姐兒說著話,裝著沒聽到李丹若的話。
姜豔豐總算反應過來了,爬起來尖叫了句:“你們都欺負我!沒一個好東西”轉身就跑。
姜彥明急忙去追,姜豔豐剛轉身要跑,卻一頭撞在一個錦衣小廝身上,小廝嬉皮笑臉一聲怪叫:“撞天婚啦!”
姜彥明已經趕上去,拽住姜豔豐胳膊拖到自己身後,陪笑道:“這位小哥,真是對不……”
“姚先生!”
姜彥明話音沒落,那小廝已經認出了姜彥明,轉頭叫道:“快跟大爺說,咱們遇到姚先生了。”
姜彥明也認出了是張衙內身邊的小廝,抬眼往前。
一群小廝、長隨中圍著的幾個慘綠錦衣少年湧過來。
姜彥明急忙回身警告姜豔豐道:“不許再任性!去找你五嫂,有話回去再說!”
說著,用力將姜豔豐推向李丹若,李丹若伸手拉過姜豔豐,沒等眾人退開,張衙內一行人已經呼啦啦圍上來。
“真是先生真巧,我就說,這江寧城就這麼大點,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的先生!
“什麼第幾個?我就認過這一個先生,先生是京城來的,什麼都懂,可厲害了
“先生也出來放河燈,咦,這是師孃?張承福給師孃磕頭……那就長揖,張承福給師孃見禮。”張衙內一眼看到姜彥明,頓時興奮不已,連說帶叫,衝李丹若長揖下去。
跟在張衙內身邊的四五個慘綠少年有衝姜彥明長揖的,也有藉著衝李丹若長揖的,溜眼打量一群女眷。
“我給先生介紹,這是上元縣知縣衙內何德慶,這是……”張衙內拉著眾人一一介紹給姜彥明。
姜彥明春風滿面的挨個見禮,說著客氣話兒。
何德慶隨著眾人拱著手打著呵呵,眼睛卻在姜豔夏和姜豔秋等人身上來回轉。
這可都是京城過來的美人兒,果然別有風味,真讓人心癢。
姜豔紛站在姜豔夏側前方,失神的看著那一群彷彿發著光的富貴錦衣。
這江寧城有的是繁華和錦繡,五哥,還有五嫂,他們早就站進了這些繁華錦繡裡,卻要把她嫁給窮酸丁!
就因為她是庶出,就因為她不像五姐兒那麼不要臉的巴結她!
姜豔紛挨個打量著幾個錦繡衙內,迎上了何德慶的目光,呆了一瞬,下意識的垂下眼簾,心頭狂跳不已,片刻,微微側過身子,羞澀溫柔的揪著帕子。
她的側臉最美……
蘇二奶奶抱著孩子,順著姜豔紛相親一般的羞澀展示,看向何德慶,又順著何德慶的目光,從姜豔紛看到姜豔夏,再斜瞥著自顧自羞澀可愛不已的姜豔紛,眉梢一點點挑起,挑出一臉眉飛色舞。
……………………
八月底,李雲直帶著家眷到任無為府,信兒送到姜家,李丹若和程老太太商量,打算過去一趟,住上一兩天再回來。
姜彥明不放心,無論如何也要送過去再陪著一起回來,兩人匆匆收拾了行李,姜彥明和張府尹說了陪李丹若到無為府探親的事,託張衙內照看鋪子,隔天一早,和李丹若啟程趕往無為府。
江寧離無為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一路過去都是人煙阜盛之地,寬闊的官道上人來車往。
李丹若原本想捲起簾子看看沿路風土人情,也只好放下車簾,一來遮擋塵土,二來也免得有什麼是非。
姜彥明看著湊到厚重的棉紗簾上看外面的李丹若,也伸頭過去,往外看了一會兒,笑道:“車簾子還是用綃紗做才好,又能擋土,又看的清楚。”
李丹若瞄了他一眼,沒說話。
姜彥明挨著李丹若後背,笑道:“我知道你想什麼,又怪我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了是吧?以前我也知道,現在更是知道得很。
“丹若,委屈你了,你從小到大,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
“難道你吃過?”李丹若反問了句,不再看外面,“不算什麼苦,就是個車簾子而已。”
姜彥明沉默片刻,低聲道:“嗯。說來也怪,這一陣子,我反倒覺得心神比從前安寧,大約是因為跟你在一起。從小就是這樣,你還記得吧,有一回你到威遠侯府,站在旁邊看我寫字,還幫我磨墨,誇我字寫的好。”
李丹若微笑搖頭:“我記性不如你,都不記的了,威遠侯府我去過很多次,真記不得了。”
“我都記得,你穿著藕合色衣裙,一隻赤金大花戒指戴在小指上,磨墨的時候,戒指亮閃的很,我總擔心那戒指太重,會把你手指壓壞了,又不敢跟你說。
“那一回,你來前,我正煩悶極了,你站在旁邊給我磨墨,趴在桌上說要看我寫字,我心裡立刻就安寧下來了。”姜彥明低低道。
李丹若凝神聽著,笑道:“我就記的姚家大姐姐最喜歡教訓你,每次必定以’我是你姐姐’開頭。”
“可不是,”姜彥明笑起來:“她那姐姐架子足的很,現在還是這樣。正月裡,她也訓過我兩回,一開口還是’我是你姐姐’,接著再說別的。”
姜彥明頓了片刻,接著道:“我是打心眼裡把她當親姐姐,大郎是我親弟弟。”
“嗯。”李丹若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下來,車子搖晃著往前走出很長一段路,姜彥明才又笑道:“我五歲之後才回去姜家,那時候心裡難過的很,只要有機會就往威遠侯府跑。
“後來大了,就有些不學好,不肯好好讀書。有一回,跟人在外頭胡鬧的過了,正好讓二伯父撞見。
“直到現在,我都記得二伯父那張臉,氣極了,臉色青的嚇人,提著我的胳膊回到家,把我往大伯父書房一扔,拿了本書就打,一邊打一邊罵,說我對不起我父親,我沒哭,二伯父倒哭起來……”
姜彥明的話頓住,停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後來,大伯父請了家法,打的我足足半個月下不了床,從那往後,大伯父和二伯父盯我盯的極緊。”
“捱了那一頓打之後,我就知道大伯父和二伯父待我和二哥他們都是一樣的。丹若,謝謝你。”
李丹若沒說話,伸手按在姜彥明手上,姜彥明握住李丹若的手,慢慢握緊。
……………………
江寧府後衙。
何德慶在角門前下了馬,不大會兒,一個小廝出來,帶著何德慶進去。
書房院裡,張衙內正百無聊賴的站在廓下逗著雀兒,何德慶湊過去看著雀兒笑道:“新得的?倒挺俊俏。”
“你今天怎麼得空?”
“我天天都得空。聽說你那個先生出門了?”
“是啊,先生出門了,母親就把我拘在家裡,無聊”張衙內渾身的百無聊賴。
何德慶眼珠靈活無比的溜了幾圈,湊到張衙內耳邊建議道:“先生出門了,那先生家裡,你不去照應照應?要不,我陪你過去看看?都說師徒如父子,先生不在家,你得替先生操點心,聽說先生家裡有位七十來歲的太婆呢。”
張衙內眨了幾下眼,兩隻手’啪’的一拍,“可不是先生臨走前託我照應他那間鋪子,我還去看看呢。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去跟母親說一聲,這事兒肯定一說就準。你在這兒等我,咱們一起去。”
果然,賴太太不光答應了,還十分欣慰,她寶貝兒子果然懂事多了。
張衙內帶著眾小廝長隨,和何德慶一起出了門,往豐樂樓邊上的點心鋪子轉了一趟,不分多少,一口氣買光了鋪子裡的點心,問了張旺幾句,眼看著實在沒什麼好照應的,心滿意足的出來。
出了鋪子,何德慶建議道:“先生家裡你也得去看一趟?那一家子不是老就是小,肯定比這鋪子難處多。”
“不用”張衙內拒絕的乾脆爽利,“先生家都是女眷,我父親交代過,有事有我母親呢。”
“你看你,我就說你實在吧,你是真實在。先生家裡有了大事有令堂,要是日常些許小煩難怎麼辦?難道一根針一條線那麼大的事兒也要到府衙煩勞令堂?
“這些小煩難就得你操心了是吧?我陪你去看看。”何德慶轉著心思,接著慫恿道。
張衙內緊擰著眉,想了想,還是搖頭,“還是不行,人家都是女眷,肯定不行。咱們去東門外跑馬吧,走!”
何德慶不敢再多說,跟著張衙內跑了兩趟,將張衙內送回去,騎在馬上,晃晃悠悠走了一段,到底不甘心,掉頭往姜家過去。
在姜家門口下了馬,何德慶理了理長衫,上前扣門,片刻,門開了一條縫,何德慶忙笑道:“在下來給老太太請安,看看家裡有什麼難處沒有,聽說先生出門了。”
“您稍候。”
門關上,片刻又開了半尺左右,姚黃在門內曲膝謝道:“我們老太太說了,多謝衙內,家裡一切都好,家裡只有女眷,又在孝中,就不請衙內進屋喝茶說話了,還請衙內見諒。等我們五爺回來再登門道謝。”
何德慶聽到再登門道謝,不敢再多糾纏,忙乾笑道:“沒事沒事,我就是來問一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何德慶退下臺階,正要轉身,卻聽到門裡傳來嬌嗔女聲:“我的帕子掉到門外面了。”
何德慶下意識的往地上看,門口只有樹葉,哪有帕子?
剛剛關上的大門又開了,姜豔紛露出半張臉,見果然是何德慶,頓時臉上飛起兩片紅雲,從門裡閃身出來,回手將門稍關了些,側頭微垂,手裡揪著帕子,耳語般問道:“衙內可見到我的帕子了?”
何德慶見不是那兩個絕色女子,正失望,見姜豔紛如此作派,頓時心領神會,伸手過去,從姜豔紛手裡拽下帕子,聞了聞,塞進懷裡,抽出自己的帕子笑道:“小娘子看看,是不是這塊?”
姜豔紛手捂著臉,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何德慶是花叢老手,摸出張銀票子包在自己的帕子裡,上前一步,將帕子塞到姜豔紛手裡,抓住姜豔紛的手搓揉著,低低笑道:“小娘子仔細看看是不是,要是不對,明兒這個時候,這裡不怎麼便當,可有角門?”
“嗯,後面。”姜豔紛一張漲得血紅。
何德慶差點笑出聲,“明兒天一落黑我就候著小娘子。”
姜豔紛從何德慶手裡抽出手,捂著臉進了門,往自己屋裡跑回去。
隔壁,蘇二奶奶靠著門框,笑眯眯的看著渾身喜氣的姜豔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