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火通明、繁華無比的城市凌晨、

總會有一些孤單的身影，步伐虛浮、滿臉疲憊的人。

又是一個熬夜加班的日子。

劉誠看著被路燈遮掩的星空，心中第一次對這個城市產生了厭惡感。

夜色黑涼如水，可前行之路完全沒有曙光的日子他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回家吧。”

回老家的念頭在這一夜生出。

而一念起，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同時心中那被每日加班支配的陰鬱也在頃刻間一掃而空。

虛浮的腳步也越走越快。

劉誠甚至開始幻想回到老家之後，要學著網上教學的那樣。

用掉自己在城市打拼的積蓄，好好打造一番爺爺留下的老房子。

然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等的自由、愜意。

在站臺上等著夜班車。

劉誠疲憊的神情也轉瞬變成了期盼和嚮往。

這一刻他是神采飛揚的，和其他在次等車的加班人的表情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

上了車之後。

劉誠就開始翻看各種農家小院改造的影片。

這些改造影片的播主也有不少都是和他一樣承受不了城市的高壓生活，從而返回老家的人。

看著一個個被改造後的別緻清雅小院，劉誠十分心動，滿心幻想。

這更加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此時。

坐在他前方的加班人忽然接到了領導的電話。

一般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無非就是責備和謾罵。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的女人，據理力爭的和對方爭執自己已經連續加班了一個月。

她再也不願意加班，她要辭職不幹了。

最後，更是直接和對方罵開了。

其他人沒有一個人嘲笑她，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一群人。

而且，此刻他們心中也都對女人同情的同時，心中也生出了辭職的念頭。

可是，房貸、生活的開支、孩子，這些就像是一個個繩索一樣，束縛著他們。

讓他們不得不承受這些壓榨、剝削行為。

這一刻，劉誠是慶幸的。

他沒有結婚，也結不起婚。

這座城市的房子壓根讓他不敢去想這件事情。

女人發洩了一通之後，就開始趴在座位上哭泣。

或許發洩完了，她已經開始後悔了自己的行為。

能被壓榨到如此深夜還在加班的人，要麼是脾氣好容易被欺負，要麼就是家裡有經濟壓力，不得不承受。

劉誠關掉了影片。

他也要辭職。

既然決定辭職了，那麼這些年收到的欺壓和委屈，決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直接給上司發了一條簡訊。

告訴對方自己辭職不幹了。

然後就默默地等待對方打電話過來責備他。

但是對方並沒有打來。

“草，老子在加班，你TM睡著了？”

越想越氣，劉誠開始打電話。

第一遍，對方不接。

第二遍，直接被結束通話。

第三遍，電話通了。

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聲襲來，聽到對方熟悉的聲音。

劉誠也忍不住了。

直接和對方對罵起來。

原本正在哭的女人不哭了，她悄悄地掃了一眼劉誠。

似乎對於劉誠和她一樣的遭遇感到同情。

不過，劉誠是主動打過去和對方互罵的。

他們還是不一樣的。

劉誠不覺得委屈，幾乎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在對方氣的想要大罵讓他滾蛋之前。

劉誠終於吼出了那句話。

“去你M的！老子不幹了！“

狠狠地關掉通話。

劉誠坐在座位上，長出一口氣。

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

周圍幾個加班人，看到劉誠如此猛烈的謾罵。

不由鼓起了掌。

聽到掌聲，劉誠才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瞬間，他又回到了那個老實、內向的性格。

回到出租房，劉誠扔掉包，直接一頭紮在了床上。

雖然疲憊，但是他還是充滿了對改造農家小院以及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望。

然而，半睡半醒之間。

劉誠感到一陣不舒服。

隨後就是劇烈的抽搐，此刻劉誠的大腦彷彿沸騰了一般。

劇烈的灼燒感和疼痛讓他從睡夢中驚醒，但立馬就昏迷了過去。

抽搐、痛醒、昏迷如此迴圈了多次。

劉誠最後一次休克之後，便再也甦醒過來。

長期的加班熬夜，他突然中風了。

如果他不是自己住的話，及時送到醫院還能救治一番。

但是他躺在出租房裡，一直到房東察覺到了不對勁，才來敲他的門。

他和房東就住上下樓。

房東平時每天都能準時的看到劉誠上班的身影。

但是接連兩天沒看到他，才敲了敲門。

房東們都瞭解，這些單身租客，要是出了什麼事，也沒人知道。

所以，他開啟門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結果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了兩天的劉誠。

送到醫院之後檢查結果，自然是突發中風。

沒有親人，醫院只能聯絡他所在的公司。

但是前晚，劉誠大罵上司並表示辭職了。

所以，公司直接以辭職為由，對劉誠不管不顧。

醫院也沒辦法只能聯絡福利機構。

福利機構的人暫時接手了劉誠，不過一切治療開支都是使用劉誠個人的賬戶。

他這些年打拼存的錢，結果在醫院就住了一個星期就全部花光了。

處於植物人狀態的劉誠，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哪些治療。

反正自己的存款，眨眼間就沒了。

沒了錢，醫院是不會做慈善的。

於是，劉誠就被福利機構接走了。

走在半路上，劉誠經過這些天恢復了些聽覺。

雖然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但是他能聽到了，他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可是，當他聽清了周圍的話。

頓時陷入了絕望。

對話的是接走他的兩個福利機構工作人員。

其中一個聲音聽著非常年輕。

他詢問道：

“一般咱們機構會怎麼處置這種人？”

另一個嗓音略微年長一些的回答道：

“能怎麼處置，植物人你還指望我們照顧他到死不成？”

“反正也沒有親人，暫時會養一段時間。”

“可以領一段時間的財政撥款，但那些錢被各層剋扣一些，剩下的只能維持一段時間。”

“最後，他大機率因為營養缺失而死，或者被轉移到小地方的福利機構。”

“如果一直有撥款，就能養著。”

“每天都有那麼多不幸的人，哪管得過來啊。”

年輕的人聞言，並沒有反駁對方的話。

他也嘆息一聲道：

“這就是社會的真實的一面嗎……“

劉誠很想大聲說出來，自己不想死。

可是自己只能瞪著眼睛，卻滿眼黑暗。

在福利院待了一段時間。

這裡的護工很多都是志願者，因為福利院如果全部採用工作制，難免會出現欺凌現象。

所以，長期有志願者出入，也能一定程度上減少這種現象。

今天，來幫劉誠洗澡和按摩的是一個小夥子。

聽著對方一邊給他擦拭身體，一邊講述自己大學時光的奇聞趣事。

劉誠瞭解到對方，非常喜歡荒野求生。

在大學裡他甚至組織了一個荒野求生小隊。

今天他們做完志願工作，便會趁著假期前往老家的大山裡露營。

這小子叫張勇。

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一次。

經常幫劉誠清洗身體的時候講述自己最喜歡的求生知識，還說自己最喜歡冰原。

冰原的寒冷和瑰麗，讓他無法自拔。

雖然無法和他對話。

但是劉誠卻發自內心的期望自己能好起來，以後一定要和這小子，一起去看一眼冰原是什麼樣子。

時間久了，雖然劉誠沒有見過冰原。

但也從張勇的口中，逐漸在腦海中想象出來了冰原的景色。

這種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

財政撥款這個月沒有下來。

理由是現在財政現在經濟困難，讓他們福利院自己解決。

而福利院的解決辦法也非常乾脆。

像劉誠這種不能動的，直接送走。

送到了縣級市。

在縣級市的待遇，和大城市完全沒得比。

劉誠一個月難得能有一個志願者來給他清洗身體。

至於護工？

在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不生氣的給他兩巴掌，那都是心情好了。

而且，縣城的財政撥款，那也是不能和大城市裡相比的。

這種痛苦的人生活好在並沒有持續很久。

他又被送走了。

被送到了他老家的所在的鄉鎮的敬老院。

和一群老頭老太太相依為伴。

鄉鎮福利院的蔡振撥款，經過層層剋扣，到了他們敬老院其實所剩不多。

但是鄉下的人對於照顧這些老人還是很上心的。

並沒有出現打罵的現象。

也是在這裡，劉誠遇到一個叫小花的女孩。

小花會定期來敬老院照顧這裡的老人，但他既不是志願者也不是這裡的員工。

就是單純的善良而已。

劉誠剛到這裡的時候，她對劉誠也是非常好奇。

從院長口中知道劉誠是植物人，有可能會聽得到他們的話之後。

小花更是經常抱著手機給劉誠念修仙之類的小說。

這種日子，劉誠過的十分充實。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以這種形式過上了自己最愜意的生活。

可是，好景依舊不長。

小花在前往這邊的時候，出了車禍。

自那以後，小花的家裡人便不允許她再來。

沒人給自己讀小說了。

每天敬老院裡都是死氣沉沉的。

冬天來了，有個老人沒熬過去，離去了。

整個院子裡都是悲傷的氣息在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