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小姐的健康狀況很糟糕，隨時需要入院治療。”“我們的建議是不適合出院。”“癌細胞擴散，浸潤肺部組織，血管，腫瘤一旦破裂，將會有大出血的危險。”“最多四個月，最少兩個月……”

窗外風景依舊，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改變，可是她的心卻在滴血，那半邊的天正在坍塌。

車行駛在國道上。

“小姐……小姐？”

小姐的視線從窗外風景移到我身上，斂去剛才的神色，嘴角勾起淺笑。

“想什麼呢。”

“……回去想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

“都好……不過可以不吃粥了嘛，我都吃膩了。”

“好。”眼底的笑不達意，總有那麼點難過。

還有件事……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佟悅啊。”這是目前還沒完成的事。

我想著把自已僅有的財產全部留給佟悅，並將這個想法告訴了小姐。

“我來安排，最遲後天，好麼。”

“嗯，好。”我笑了笑。

“財產的事，你自已決定，我不干涉，但是你的女兒，我自然會用心對待。”她的臉上沒有笑容，提起這種事，就算再強裝淡定，也是挺難的，能表現的鎮定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這就是在安排後事啊。

我伸手摟過她，側臉抵在她的頭頂，任由心酸蔓延，卻還要笑著說：“有您在，我相信佟悅會很開心的。”想著那段時間兩人相處之融洽，我是發自肺腑的欣慰。

懷中人抬頭，視線落在我的眼裡。吸了一下鼻子，聲音低啞。“你可以先別說這些麼，我還消化不了。”

低頭吻住那抹粉紅的唇，憐愛般的親吻，想給她一絲安慰。

哪知這樣只會讓她更難過，一滴滾燙的淚落下，刺痛我的心。

梨閣。

夏日並非繁華地帶那般的炎熱難耐，這裡是避暑的好地方，我被安排在單獨的一個院落，與梨閣有幾分鐘的距離，環境幽靜，非常適合靜養。

日常除了小鞠照料起居，還增派了三名傭人，都是與梨閣簽訂了終生契的家僕。

我與小姐照常待在一起，她很少回她的居所，偶爾我會過去那邊拿些書打發時間，她笑我變得深沉，還有點過去所沒有的詩書氣。

“梨閣邊上有一塊空地，我準備種上向日葵，你覺得可好？”

這日清晨，陽光還窩在雲層裡，我已經早早醒了。

“嗯……您怎麼想到種向日葵了？”我有點意外，卻已經在盤算著哪個季節是種向日葵的日子，我怕自已沒機會見了。

小姐下顎抵在我的肩上，柔軟溫熱的指尖在我的額頭上撥弄著劉海。“喜歡而已。”

喜歡而已……這樣簡單的理由真的是她會說的，我毫不奇怪。

歪頭看她，眼眸似星辰。

我說：好。

雲海，是過去不常見的，白霧繚繞在山谷中，田間地頭已被掩去。

我所在的這處院落修建於半山腰，山雖不高，但足以俯視大半個莊子。

“我已經讓尤工和小鞠去接佟悅，晚上讓廚房多做些菜，你如果可以，也多吃一些。”小姐為我披上外套，她怕晨風冷著我的身子。

“我想喝魚湯，也想喝雞湯。”回到梨閣，心也安了許多，難得有些嘴饞。

“好，午飯給你做魚湯，晚上雞湯，行麼。”她笑了，雙手捧住我的臉頰，柔和的目光足以融化與她面對面之人的那顆心。

“嗯。”我點頭，捏住她的下頜骨，輕抬，送上一吻，眼波如水，“小姐，我愛你。”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呼吸她迷人的體香。

懷裡的人輕顫，雙手箍在我的腰間，短暫的喟嘆一聲，又似笑了一下。“我們這算是兩情相悅麼。”

“……啊？”一時遲鈍，沒能反應她話裡的意思。

這邊她捏住我的耳朵，唇抵近，耳語道：“我也是，我愛你。”

……陽光跳躍在我們身上，她烏黑的長髮披在肩上，埋入其中深深呼吸，這香味讓人上癮，戒也戒不掉，彷彿沉迷片刻都可以讓自已一整天的精神狀態好很多。

閒靜的時間不快不慢，我最常坐在躺椅上，身上蓋著毛巾被，案上放著燒煤炭的小火爐，爐子上溫著藥茶，一盤水果、一碟小零食，還有幾顆糖果。小姐常伴左右，她多數是帶著書過來陪我，在讀到經典片段會為我停留，然後讀上幾句，我喜歡聽她的聲音。

我想牢牢記住她的樣子，在晨起午間與黃昏中將她的模樣銘刻在骨子裡。

小姐，若有來世，我必定尋到您，只是那時您是否還愛我……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會愛您，比現在更加愛您。

我要帶著這一世的記憶好好彌補您，追隨您，絕不讓您再為我付出這麼多。

我會不渡忘川的水，不飲孟婆的湯，只為償還這一世欠您的情。

傍晚，山間吹起了風，微涼，我進了屋，小姐去梨閣接佟悅了。

最近特別想這個女兒，許久未見，不知長高了多少，又是不是胖了，那模樣是不是還與小姐很像。

等在院門外，風吹在身上，有些冷，等進屋穿了件外套再出來剛好看見小姐懷裡抱著佟悅進了院門。

一見面，先是小姐問我可冷，我指著身上的衣服，笑了。

佟悅摟住她的脖子，並沒有期待與我的見面，心裡略有些悵然若失，卻也如釋重負。

“佟悅，你乖一點，剛才還和契媽說想媽媽呢，現在見到媽媽了，是不是應該很高興呢。”小姐怕我心裡難過，小聲的“教育”著佟悅。

我很樂見二人相處融洽，就算自已是那個旁觀者也不打緊。

“我們進屋吧，我有點餓了。”我說，又心疼小姐抱著孩子，示意小鞠接過佟悅，可是佟悅不願意，而是將雙手伸向我。

嘴裡碎碎念著。“抱抱……媽媽。”

這一聲媽媽，頓時讓我紅了眼眶。

“好，媽媽抱。”

“可以麼？”

小姐擔心的看著我，我說不礙事，只抱一小會兒，進屋就放下來。

佟悅摟緊我的脖子，好似生怕我會把她摔下來一樣。身體越發的差，只是抱一會兒就氣喘吁吁，胸口的窒悶感重了。

“好了，給我吧。”小姐接過佟悅，憂心忡忡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落座後，我給佟悅盛了一碗雞湯，又把最精華的部分放進小姐和佟悅碗裡。

“那你吃什麼？”

我笑了笑。“我喝點湯正好，這雞肉實在是吃不了。”噎得慌。

她不再說話，而是撥弄碗裡的雞肉，小心翼翼將肉搗碎，我以為她是給佟悅的，哪知用勺子全數撥進我的碗裡。

她真的把我當成孩子一樣照顧，心裡又酸又暖，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佟悅指著雞湯，還說媽媽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小姐將她照顧的很好，也極有耐心。

我想多陪一陪女兒，所以也學著小姐當初的模樣給她講睡前故事。

女兒粉紅的臉蛋，烏黑的頭髮，還是那麼的像小姐，這恐怕就是她小時候的翻版吧。

我不由一笑，呆呆的注視著已經睡著的女兒。

“去睡吧，你需要早睡。”小姐從外面走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粥。

現在距離吃完晚飯已過了三個小時，她怕我餓著，又聽醫囑少吃多餐，所以每天會讓廚房多準備幾餐，不管白天黑夜。

喝了粥，卻又毫無睡意。靠坐在床上，腦袋搭在小姐的肩上，視線沒有聚焦，有些渙散，看著很疲憊，其實是生病的樣子。

“小姐，我想吃糖。”總覺得嘴裡很苦，許是中藥喝多了的緣故。

她合上書，捧著我的臉，溫情款款的看我，莞爾一笑，說：“糖果沒有，吻倒是有，你要麼？”

我笑了，摟住她的腰往自已懷裡帶，輕聲道：“當然要。”說完覆上她的唇。

這可比糖果管用多了，不僅甜如甘泉，還能讓人直面心裡的慾望。

我抵在她耳邊微喘，低語：“我好想好想呢。”

她紅著臉，呼吸略促，卻說：“要不今晚就算了……”

不嘛，為何要算了。我有些不高興，努著嘴。

她好笑起來。

“我就要——”說著便湊上去繼續剛才的吻，不忘把她放倒，好方便辦事。

情事雖然也耗費體力，但總算沒讓自已失望，關鍵是小姐也很快樂。

“你下次悠著點。”粉紅的臉滲出些許細密的汗，濃密的睫毛還掛著水霧。

我促狹著瞅她，咂咂嘴，又壞笑在她耳邊呢喃：“很美味，總覺得意猶未盡。”

“……你。”

摟住她，心情舒暢，幻想著這樣的日子可以稍微長一點，再長一點，我想多疼她一些，多愛她一點，卻又怕她陷得太深，想到這裡，不由加重摟她入懷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