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歸於平靜，衛萱拉著她稍稍遠離人群。

她怕陸令妍心裡不痛快，寬慰道：“她們幾個嘴碎，你別往心裡去，上輩人的恩怨也就她們敢拿出來嚼舌頭。”

“過去的事情我早就不放心上了，若是日日為此消磨沉淪，我這輩子活得忒冤枉了些。”

再說這些人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話，她還犯不著和她們生氣。

“你母親還在紫雲觀清修？”

陸令妍頷首：“可不是清修，再過個十幾年怕不是真要得道成仙。不對不對，修仙講究清心寡慾，拋去七情六慾，她執念未斷，即便再清修個百十來年也無用。”

“這話聽著大逆不道，卻也好笑。”

“倘若人人一時想不開都去清修，天下間的道觀豈不是人滿為患？”

衛萱樂不可支：“我祖母常說人生未必圓滿，得到一樣就會失去一樣。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你會得到真心待你好的人。”

“不用將來，現在我身邊都是真心愛我疼我的，我不能不知足。”

衛萱柔柔的撫著她的肩膀，姐妹多年，她如何不知陸令妍是個口硬心軟的人。嘴上說著不在乎父母之棄，心裡定是期盼的。

沒有孩子不期盼著父母的疼愛，只是旁人觸手可得的東西，對陸令妍來說是奢望，因為她從未被父母呵護過，一日都不曾。

陸令妍與衛萱挽著手回到席間，發現趙伊琳和她身邊的小姐妹都不在，陸令妍拍了拍與人對飲的程文靜，問：“她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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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衛蔚公子了唄！”程文靜摸了下耳墜嫣然一笑，“聽說前面幾位公子詩興大發，作了好些詩詞歌賦，你要不要去看看？”

陸令妍連連擺手：“我還是不要湊這個熱鬧了。”

她又不是陸令宛，對這些並不上心。

“不去也好，省得待會又生出許多口舌之爭。”一直沒怎麼與陸令妍搭話的韓若突然說道。

“這也是個面冷心熱的，明明擔心你捲入是非當中，偏偏嘴上卻不饒人。”衛萱搖頭一笑，立即換來韓若面紅耳赤的爭辯。

“我、我何曾關心她了，就是給她提個醒！”

陸令妍手執酒杯邊點頭邊笑：“對對對，你說得沒錯，你呀一點都不關心我。”

韓若彆彆扭扭的瞪著陸令妍：“要不是兄長讓我照拂於你，我才懶得管你。”

不管韓若怎麼說，陸令妍心裡承她這份情。

其實除了韓默兄妹，韓家上下待她也不錯，逢年過節韓夫人也會派人送許多小玩意給她。其實若不是韓夫人嫁給程落雪的心上人，說不定她會和陸令儀一樣，也有位好義母。

酒盡宴散，韓默兄妹特地跑到陸令妍的馬車邊與她此行，態度之殷切，還以為他們是世交好友家中的孩子。一點都沒有兩方情敵孩子之間該有的劍拔弩張，讓好些想看熱鬧的人悻悻而歸。

嚴細君放下車簾，連連感嘆京城最近無瓜可吃，大傢伙太閒了，看見一點點苗頭都恨不得擦亮眼睛瞧個仔細。

但她沒想到次日就發生了一件桃色八卦，可讓人吃足了瓜。

彼時眾人聚在程老夫人房裡打馬吊，聞得嚴細君說禮部尚書府出了件大事，連忙停下動作聽她說話。

陸令妍見她氣喘吁吁，倒了杯涼茶給她：“嫂嫂莫吊人胃口，快說是什麼要緊事情。”

嚴細君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措好言辭道：“這件事情還要兩個月前尚書夫人從路邊救濟了一位賣身葬父的農家女說起，尚書夫人見她可憐，給了她五十兩銀子葬父，又聽說她家中遭了難無處可去。索性將人帶回府裡當個灑掃的侍女。尚書夫人一片好心，讓農家女好歹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不必受人凌辱，是個人都該心懷感恩的。起初她倒也是忠厚老實，勤快本分……”

聽到這裡程文靜就有點眉目了：“莫非這個農家女並非如此？”

嚴細君頷首：“她是個偽麵皮，在尚書夫人面前裝作自己是都麼無辜可憐，令尚書夫人心生憐愛之心，出出進進都帶著她。誰知她無恥至極，進府不過兩月便勾搭上了李大公子，被、被其妻捉姦在床。”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

“我記得李大公子的夫人是趙伊琳長姐！”程大夫人對這二人還有些印象，當初趙伊蘭成婚時她親自上門喝了喜酒的。

嚴細君面容凝重的點了點頭：“正是，趙伊蘭這人你們也知道最是溫柔恭順之人，她前前後後為李大公子納了三四位妾室，為人又和善，尚書府無人不喜歡。誰能想到李大公子竟無恥薄情至此，連母親房裡的人都敢動。可憐她一時氣急攻心，活生生小產了，聽說早上才診出來的，原想著告訴李大公子這件喜事的，這不喜事便喪事了。”

“尚書夫人心善厚道，若她知道因為自己的舉手之勞，引狼入室，害死嫡親的孫兒孫女，心裡只怕會留下一道坎，真是作孽！”

這一屋子人里程老夫人年紀最大，見識最多，自詡生平看過不少偷奸耍滑、矯揉造作之人，卻不想人心並非險惡二字能夠涵蓋。

“這回李大公子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程文靜不懂，扭頭看著一臉深沉的陸令妍問道：“何出此言。”

程大夫人卻是懂了：“你是想說李大公子忘了他的岳父大人是做什麼的？”

陸令妍點點頭，程文靜後知後覺：“對呀，趙大人可是御史，李大公子所作所為，完全能參他個私德不修，家風不嚴，他這個太府寺常平令做到頭了。不對不對，怎麼說趙伊蘭還是李家大夫人，趙大人心疼女兒未必會把這件事情鬧大。”

“可現在已經鬧大了，為御史者最忌諱徇私枉法，況且御史臺不止趙大人一個御史！”陸令妍攤手。

程文靜默默頷首。

程大夫人側首揉著太陽穴，細細思量道：“私會尚且算小事，子嗣為大，李家盼孫心切，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又是這種不堪的情況下沒的，李尚書夫婦以及趙家斷斷不會輕輕揭過。”

“聽聞趙夫人已經帶著趙伊蘭的兄妹去尚書府了。”嚴細君輕嘆，只怕兩家是要鬧起來的。

“旁人如何我倒不知道，就趙伊琳那個炮仗性子，肯定是要大鬧一場的。”

程老夫人拍桌：“該鬧！人家有父母兄弟，你家既然欺負了人家姑娘，還不興讓人出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