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絹九丈九尺,銅錢六百文,鹽一斗二升,香爐淨水,紙筆齊備,案上供食桃李杏梨棗。淨水灑掃壇所,祥煙起後,戊明上前稽首而拜,口誦疏文,文尹於壇前火化疏文。
最後一絲灰燼飄入空中後,皓月光芒四射。
“師叔,那是什麼?”
蘇餘注意到了空中的異樣。
戊明沒有回答,靜靜看著月下那顆光點逐漸變大。
跪了一地的清月齋狐仙甚是壯觀,他們齊整地伏在地上候著。
過了許久,那星點已同皓月一般大小,戊明的心情有些激動了起來。
“諸位狐仙,再等候些,馬上就要成了!”
除了他拖延的話語,整個壇場一片寂靜,連香火焚燒的細微動靜似乎都成了噪聲。
金商觀三人也是不敢吭聲,唯恐破壞了師叔的法力。
蘇餘心裡倒是掛念著白淇,她已昏睡三日了,不知究竟是怎麼了。
又過了一刻鐘,原先的星點已經巨大十分,將整個天空都快遮住。
眼看著它越來越近,彷彿就要撞上來似的,狐仙中有了些騷動,場面逐漸失去控制。
“怎麼回事,不是說今夜登仙嗎?”
“這是個什麼東西,不會砸下來吧!”
文尹的心中也終於有了些懷疑,那星星還在越來越近,跪著的狐仙都紛紛站起身來,驚恐得厲害。
見這群狐仙已亂做一團,戊明也不再遮遮掩掩,縱身就躍上房頂。
“放棄吧,你們這群妖物,誰也跑不了!”
“你說什麼?戊明你要做什麼?”
文尹一聽這話,也嚷叫著試圖跳上去,但卻無法發力。
“不要再抵抗了,今夜除滅了你們,東海即可安寧,再無謀財害命之徒。”
“謀財害命?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可從沒幹過這種事!”
下面的狐仙亂成一團,看著這星星越來越近,心裡的恐懼也是越來越重。
文未和一眾弟子築成七曜陣,將文酉她們牢牢護在其中。
“就憑這雕蟲小技,也想阻擋天星?痴人說夢,元廬的弟子們,跟我走!”
“你為何要殺她們!”
蘇餘飛上屋頂,質問著戊明。
“回去之後再與你細說,快走,再不走天星就要砸下來了!”
“不,我要帶上文未和文酉一塊!”
“還有我!”
許逸也跟著說道。
“她們救過我們的命!”
爭執不下之刻,空中閃過兩道劍光,一玄一金,自東向西,自南向北,天星停在了空中。
轉眼片刻,天星被切成四塊,隨後立即粉碎,懸停在天上。
月輝之下,二位白髮少女倚劍而立,俯視著地上的一切鬧劇。
“師姐!”
“應尚!”
蘇餘,許逸,文未,文酉,同時叫出了聲。
金色的劍鋒疾速飛下,一聲鳴響後,戊明驚訝地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劍,抬眼前的白髮少女,如月般皎潔,他感受不到一絲疼痛,彷彿有一團純陽之氣將他裹住。
白淇拔出劍後,戊明隨即栽倒,滾下了屋頂。
這一切發生得突然,看得人目瞪口呆。
“我和應尚這三日知曉了全部真相,這便告訴你們。”
隨後,白淇和應尚將所知的一切告訴了在場的所有人。
“你們竟是天仙下凡?”
“齋主為了讓我們登仙居然做了這麼多禁忌事?”
“師姐,你真的要走嗎?”
蘇餘極度不捨,緊緊抱著白淇,開始哭了起來。
“我本是靈輝太陰,如今毀掉了人間所有結璘生魄符,因果已結,當回素曜天宮了。”
“我可以先回去頂替些時日,反正我在人間也無所掛礙,咱們遲早都是要重為一體的。”
應尚的話及時止歇了蘇餘的哭聲,這倒也是個好辦法,白淇也答應下來,在駐留些時日。
“應尚……”
文未和文酉也有些捨不得她,但終歸是要回去的,現在白淇還在,也算一絲寬慰。
次日,文尹自覺引狼入室,無顏再領清月齋,遂傳位於文未,自己則尋了處僻靜之所歸隱。
齋內眾人其實並未怪罪他的意思,畢竟也是為了全齋昇仙,好心辦了壞事,面對新任齋主文未,他們也表現出了信服的態度。
白淇帶著蘇餘一行人回到金商觀後,將事情原委道與元廬真人。
聽罷之後,他不敢相信戊明這回確實是死了,緩了許久,才認清了戊明的所作所為,一人做梗,即滅了三族門戶,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大仇得報後,許逸沒有選擇回家,只是寫了封回去,在觀內遙祭兄妹。
江柯回到觀內沒住幾日,又告別師父,出門去了四海遊歷。
半月後,在元廬和白淇的主持下,蘇餘與許逸成婚。
拜過天地高堂後,兩人各自傾心說了誓詞。
“今夜良宵,你我共結連理,惟願往後攜手並進。”
“從今往後,便是二人同行,希冀萬事順遂。”
最後,蘇餘和許逸向白淇深鞠一躬,三人的眼眶中都帶著淚水。
三日後的夜中,白淇將蘇餘和許逸叫到了自己屋前。未等她開口,兩人也猜到幾分。
“此行能遇你們二位,是我有幸,而今天時已到,不必再感傷,望月即是見我。”
蘇餘又抱上了她,淚水止不住地流,時光總是過得極快,卻又在別離時漫長。
“白淇姐姐,還有我們!”
文未和文酉也應邀到了這兒,良久傷情後,他們再度聊起往事。
回憶總是令人沉迷,縱有再多不捨終究也只能任它消弭在過往之中。
“不必如此惋惜,我此去月宮還是能自由來回的,哪日想我了,在此屋前焚上一炷香便可。”
午夜一至,白淇的身形漸漸透明,蘇餘想要牽住她的手,卻抓了個空,最終的告別之後,白淇輕盈地飛上空中,很久很久,在月輝之下與之融為一體。
“望月即是見我……”
應尚臨走前也是這麼和文未她們這麼說。
四人沉默地看著遙遙月色,眼眶總是溼潤著,共度了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