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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小孩

前朝雜事仍在講著,說安帝寵愛小妹,不捨遠嫁,故而公主駙馬在都城成親,還建了豪華公主府。

書心一向不大愛聽閒話,被葛伯陽拉著也逐漸聽下去,只是聽到最後,也沒人提起公主是什麼名號。

“這個公主,真不是杜撰的嗎?”

前朝公主都會擬訂封號,受寵的甚至會有封地,食邑千戶、萬戶,可書心卻從未聽過。

葛伯陽捏著他的下巴,手指頭不住的划著鬍子:“有可能,興許曾是鶴亭公主呢。”

書心覺得不可能,畢竟鶴亭是這麼小一縣城,又距離都城不近,和受寵傳言不符。於是說道,“起碼得是鶴吟一郡才屬實,但鶴吟公主聽起來不搭。”

說到這裡,葛伯陽哈哈一笑,“你說的對,鶴吟不像人名,哪像我們辰鶴,這麼個好名字!”說著又舉起爰郎,“是不是啊,比前朝公主還好呢!”

這一舉不要緊,樹上的末小的什麼東西,叫風一吹,正好掉進爰郎的眼睛裡,立時哇哇大哭。

“怎麼突然哭了,可是餓了?”

葛伯陽趕緊把孩子裹起來,又扯著書心往馬車裡去,“不聽了不聽了,快去餵奶。”

她進了馬車,接過爰郎,葛伯陽在外頭守著,乳頭塞進爰郎的嘴巴里,他仍是大哭著,根本不像餓了。

“怎麼回事,你怎麼這麼慢。”

葛伯陽在外頭急的敲擊門板,咣、咣……下一秒,簾子拉開,他嚇了一跳,“快關上,你個婦人……”

他嘴上沒少佔便宜,這會又裝什麼君子,何況她早把衣服穿好了。但這會兒沒空鬥嘴,只急急開口:

“爰郎不知怎的,他不吃,也沒有尿褲子,就是哭。”

書心已經把手伸進去探過,裡頭光滑乾燥,沒有問題。

葛伯陽這才意識到不一般,他接過去又抱著哄,拿著東西逗,爰郎都不感興趣。

“哎呀,他的眼睛怎麼一眨一眨的。”

終於,葛伯陽發現了異常,他扒開眼皮一看,裡頭不知何時進了個小刺,應是樹上飛下的東西。

“吹一吹吧。”

葛伯陽有些心虛,如果不是一時興奮,把爰郎舉起來,那玩意就不會飄到眼睛裡。

書心湊上去輕柔的吹,吹不出來,它卡在眼角,一動不動。

“把他眼皮蓋上,再讓哭一會兒吧,淚流多了,自然就順著流出來了。”

再心疼爰郎不好受,卻也沒別的辦法,只得如此。

只是爰郎哭的久了,這會眼睛乾涸,流不出淚,更疼了。

“你也忒狠心。”

本來葛伯陽手輕輕蓋著,不敢用力,再看爰郎發紅的眼角,沙啞的哭聲,嘴裡嘟囔著,但他理虧,也只敢嘟囔。

書心嫌他動作墨跡,推開他的手掌,自已一根手指壓著眼皮,等爰郎繼續哭著。

慢慢真的又流起淚,那個微末的小刺,順著淚水流出來。爰郎似乎知道異物不在,很快停下了哭泣。

“哎呀,小傢伙真是聰明啊。”

葛伯陽又開始感嘆了。

書心白他一眼,把指尖上的綠色小東西遞到他跟前:“這麼尖的東西,就該進你眼睛裡,讓你受一受苦。”

他這才心虛的摸了鼻子,“以後我注意點,不讓他受罪了。”

但是出門總是有風險的,來年開春,爰郎的鼻子裡又吸進去楊花柳絮什麼,就是後話了。

書心和爰郎還有葛伯陽的日子就這麼過著,很快了一年端午。

鶴亭流行用絲線織就五時圖和五時花,去除邪穢,圖案則是蛇、蠍子、蜥蜴等五種毒蟲,另一則是石榴以及四季花卉,頗有趣味。

因二人都無尊長可贈,書心便只用五色絲線纏了長命縷,掛到爰郎的小手腕上。

葛伯陽見了大喊不公:“他的老子都沒有,憑什麼就他有?”

不知何故他又說起了胡話,除了這些,還說些什麼“賠他個夫人孩子”“沐蘭”之類的話。

書心抱著爰郎去找廚娘,“你們使君可吃酒了?怎得又說胡話。”

一個屋簷下住了這麼久,她終於知道他的毛病。

葛伯陽酒量不高,偏偏碰到不快就愛喝幾口,喝了就要講胡話,講完倒頭就睡,也不管別人如何。

廚娘滿是詫異:“今日端午,我只準備了九子粽,裡頭沒有放酒啊!近日也未曾聽聞使君有什麼不快,難道是去串門了?”

鶴吟郡自從去年改叫和州,也逐漸引了南邊的習慣,而鶴亭的氣候與南方相近,蛇蟲鼠蟻不少,便也學著用些什麼雄黃酒、菖蒲酒的,葛伯陽無心公務,整天閒逛,怕是不少鄰里請他喝。

“那你煮點醒酒湯吧,大白天的,滿口胡言,惹人笑話。”

書心叮囑了廚娘,又回到正堂,葛伯陽已經倒下呼呼睡了。

府裡的小廝雜工早就被他辭退了,睡到地上,可沒有人去抬他。

她抱著爰郎,也懶得彎腰,腳尖踢踢他,叫著“醒醒,別睡了。”

他一睜眼,定定看著眼前人,叫了一聲“夫人。”只是他的眼神迷惘,不知叫的是誰。

“起來了,廚娘煮了醒酒湯,你喝了回房去睡吧。”

其實這麼久的相處,書心能確定,他的確算得上是個君子,如果他的嘴巴不那麼欠的話。

見他盯著她不動,書心忽的想起他早逝的夫人,也不忍大罵,只好攬著爰郎緩緩蹲下,輕聲說道:“地上涼,起來吧。”

爰郎才五個月,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奇的望著他,看見他的鬍子,便伸著手去抓。

葛伯陽思緒回來了,一把將爰郎的小手握到自已的手心,“你個小娃娃,就知道拽鬍子,不讓你玩。”

他撐著身子坐到地上,與書心視線齊平。

“夫人,為什麼我沒有?”

再一看,不知何時,他已將爰郎手上的長命縷褪下了一個。只是他眼神不再渙散,一副極清醒的樣子。

書心拿不準他是什麼態度,只得慢悠悠的站起來,“爰郎是我愛兒,自然希望他無病無災,長命百歲,以後才好念著我,你又不是我兒。”

他不發一言,眼神逐漸幽深。

書心假意不知,仍道:“髭鬚不毀傷,是孝道之始,更是孝之至,我的爰郎有你一半就好了。”

話一出口,才發覺說的東西前言不搭後語,只好匆忙解釋:“那個,這都是小孩子的玩意,你小時候沒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