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等人快馬加鞭半個多月,趕到了海晏城。城中戒備森嚴,百姓面帶苦色。本是出海打漁的好時候,卻因為海寇的騷擾,不得不擱置,生生斷了家中的一大進賬。
一行人直接朝軍營中奔去,霍同光正駐守在此地,應對海寇。
一別多日,崔允廷再次見到師父,眼眶溼潤。
髒汙的盔甲,凌亂的白髮,疲憊的面容,崔允廷嘴唇囁嚅著,半天才吐出那一句“師父”。
霍同光一怔,抬起頭瞥了一眼,又低下了頭笑了笑,喃喃道,“老了,真是老了。”
“師父,是允廷啊!”崔允廷激動上前幾步,伸出的手臂微微顫動。
霍同光如夢初醒,猛地抬頭,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男子。
不可置信中,他焦急起身,觸碰到實物的一瞬間,心中百感交集。
是允廷,真的是允廷。
“你怎麼來了,允廷?”霍同光強裝鎮定,握住崔允廷強有力的胳膊。
“是西筱的皇上,念在我有與海寇作戰的經驗,派我協助陸將軍剿滅海寇。”
崔允廷的話音剛落,霍同光眼中的光彩暗了幾分,隨後才恢復如常。
“那咱們爺倆又可以一起並肩作戰了!”霍同光拍了拍崔允廷的肩膀,將心中的酸澀壓了下去。
崔允廷並未察覺到師父的不對勁,完全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又能與師父一起上陣殺敵,他心中有些喜悅與激動。
安懌這時插了進來,“霍將軍,最近海寇可有動作?”
霍同光的眼神在安懌與陸九淵身上流轉了一番,才稟告道:“世子,海寇還如往常一樣,一旦百姓出海打漁,就出現在海面上,扔火炮與毒氣彈。可一旦出兵,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行蹤捉摸不定,實在令人費解。”
安懌皺眉,又是這般,不知這海寇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夠在海上猖狂肆意這麼久。
“陸將軍,可有高見?”安懌扭頭,尋求陸九淵的看法。
陸九淵沉思片刻,“這應該是海寇的新招數,百姓暫且不要出海打漁了。我們儘量速戰速決,趕在休漁期前解決海寇這個麻煩。
火炮製作不易,最好趕快找出暗中製作火炮的地方;至於毒氣彈,路上我們已經找到可以暫時抵擋的面罩,軍醫處加緊研製解藥。
派水性最佳的將士前去混進海寇的賊窩,只要找到據點,一切都好辦了。
分為三隊,一隊找火炮製造點;一隊混進海寇中;另一隊守在軍營處,等著訊號,裡應外合,一舉殲滅海寇。”
“好!不愧是陸將軍,只是這人馬該如何分配?”
霍同光眼中冒著金光,不住可惜這樣的人才竟然不是他東霖的。
“霍將軍與允廷熟悉海晏城,就煩請你們二人前去就火炮的原料進行搜查吧。
世子需要坐鎮軍營,便留著此處研製解藥,安撫人心。
我水性最好,會和將士們一起混進海寇中,尋找賊窩。
到時候以訊號彈為準,世子和霍將軍只要及時趕來就可。”
“不可!陸九淵你以身犯險。”崔允廷著急上火,海寇性情殘忍,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他的性命可能就不保了。汐兒還在家裡等著他回去成婚呢。
安懌也開口否決,“陸將軍,太過冒險了。稍有差池,可能就會萬劫不復。更何況,還有人牽掛於你呢。”
貼近胸口處,平安扣吸收著陸九淵的體溫,溫熱的,隨著心跳呼吸一起。
陸九淵不傻,他不是在為東霖做嫁衣,而是在籌謀他與汐兒的未來。
若是海寇除了,他的名望會更進一步,離太子之位,也更進一步。
“不必再說了,我心意已決,再拖下去,對百姓百害而無一利。”
陸九淵斬釘截鐵道,不容任何人拒絕。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崔允廷悶悶不樂,用劍胡亂抽打路邊的野草。
陸九淵笑著走過來,崔允廷不想搭理他,卻又忽視不了他的存在。
“哼,待我回家,和汐兒告狀。”崔允廷幼稚道。
“大舅子,可不能讓汐兒知道,妹夫我還得靠大舅子在汐兒面前多多美言。”
陸九淵打趣,崔允廷故意嫌棄道:“哎哎哎,還沒成親呢,別喊這麼親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崔允廷搓著身上的雞皮疙瘩,剛剛輕鬆的心情在看見東霖軍隊的時候,立馬又沉重了。
他的聲音微不可聞,神色暗了暗,“陸九淵,你真得放心嗎?”
放心在東霖的境地中以身試險,放心讓安懌陪著你裡應外合,放心自已的能力。
陸九淵聽明白了,微微一笑,“我不是相信他們,而是相信你,也相信自已。
這麼多年都是拼過來的,這次也一樣。如果賭對了,我們未來的路就寬了許多。我離那個位置進了一步,你也能回到自已原本的位置上去。”
回憶起過去種種的艱難,崔允廷無奈一笑,卻堅定了內心,“好,那我崔允廷就捨命陪君子。”
二人緊緊握拳,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
翌日,霍同光與崔允廷在城中搜查銅、硫磺、硝石和木炭的使用。銅的熔點低,延展效能好,質地堅韌,不易炸膛,是鑄炮的優質材料。而後三者是炮彈的製作所需。所以要找到某個地方這四種材料的過多使用,就可以推算出大概的地點。
霍同光與崔允廷將海晏城這些年材料的交易都檢視了一遍,並未發現不妥之處,事情陷入了僵局。
霍同光查了幾日,一無所獲,喪氣又焦急。出行時不免多了幾分脾氣,不巧撞上了一名飢餓的乞丐,健壯的身軀將人撞倒在地,髒汙的碗卻沒有碎裂。
黑黑的碗在陽光照射下,微微泛綠,崔允廷眼神一亮,立刻跑了過去將乞丐扶了起來,順便給了一塊碎銀子。
乞丐本來挺生氣,看見銀子,立刻笑容滿面,“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崔允廷拉住乞丐,偷偷打探,“哎,你這碗……”
崔允廷意有所指,乞丐立刻抱住自已的碗,警惕後退道:“這可是我撿的,不是偷的,撿的就是我自已的。”
“不是,”崔允廷見他誤會,立刻安撫道:“這碗可是銅做的,銅可不便宜,哪裡有得撿?”
乞丐著急證明自已的清白,“就在那片山頭,時不時有人扔出一個銅玩意兒,好多同伴都撿了。”
崔允廷與霍同光對視一眼,“哪裡,帶我去,再給你一塊銀子。”
乞丐一聽還有銀子,幾日的吃喝都不用愁了,樂得手舞足蹈,“走,大人,小的立刻給您帶路。”
兩炷香後,一行人到了一處小山坡下,那裡堆著許多的銅製物件。
“大人,您看,小的就是在這撿的。”
崔允廷心中震撼,這樣的量,恐怕附近有座銅礦。在乞丐期盼的眼神中,崔允廷將銀子遞了過去,“沒事了,你回去吧。”
乞丐領著銀子,笑嘻嘻離開了。
霍同光渾厚的聲音傳來:“搜山。”
原來茂密的植被下,掩蓋許多見不得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