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路邊的大樹變少了,更多的是小花小草。
走到村中心了,周圍居民房也越來越多,漸漸的能看到安定村裡的鄰里鄉親了,小貓小狗也從哪個不知名的草叢中溜出,嬉戲打鬧,追追趕趕。
現在是下午,村中男性大都在田地裡勞作或是在鎮上打工做生意,女性一部分在織布廠裡工作,也有一部分是家庭主婦或是農婦。
江逍家在的這個安定村和阿憐那邊的河溪村不同,風土人情不同,村子的經濟條件也不同。
河溪村相對於安定村來說要落後許多,村子裡沒有辦廠的,基本上都是幹農活的,自給自足,男耕女織。
男性可以拋頭露面,女性大多是足不出戶,相夫教子,男主外女主內,對於下一代的教育同樣如此。
即使女兒是嫁在同一個村子裡,也相當於潑出去的水,若是時不時回孃家,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村裡人封閉自守,固步自封,做不了生意更做不了大買賣,落後的經濟條件下養出的人也是落後的。對生活的態度不是那麼積極向上,河溪村村民大多沉默寡言,呆板木訥,重男輕女思想嚴重,畢竟幹農活還是男丁比較有優勢。
阿憐倒是覺得與其說河溪村落後傳統,倒不如說那是迂腐腐敗,抱殘守缺。
而安定村這邊,環境優美,人也溫柔和善。所以阿憐在還是孩童時就十分嚮往二姨媽這邊的生活,不僅是這邊的生活更和氣美好,更因為二姨媽夫妻對她的關愛與呵護,童年為數不多的幸福開心時光都來自於不常見的二姨媽二姨夫。
雖然村長夫妻倆有自己的孩子,男孩,叫王珺,隨母姓,大了阿憐十二歲,很早就在外面工作了,連過年都不常回來,所以二姨媽他們都把阿憐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孩子看待。
阿憐知道二姨媽夫妻對自己的疼愛,但她也不會痴人說夢地想要跟著二姨媽生活。
阿憐打小就懂事得早,對事物的認識也很獨清獨醒,心裡門清二姨媽有自己的生活,而她只是個累贅,若是真的跟了二姨媽生活,也只會拖累他們。
有些東西強求不來,若是會給他人帶來困擾,她還是選擇待在那個陰冷潮溼的角落發爛發臭。
與其說自己是消極,不如說這就是現實。
沒想到竟會撥開雲霧見青天,陰差陽錯的還是來了安定村,並且以後大概一輩子都會待在這,待在以前自己夢想著來的地方。
雖然不確定未來會怎麼樣,但現在的她十分滿足。
阿憐心裡漲漲的,軟綿綿的。她抿了抿嘴唇,偷偷瞄著她和江逍相握著的手,兩人的手心都在發汗,風一吹就覺得涼涼的,但阿憐和江逍都心照不宣地沒有鬆手。
他們倆都沒有過這種經歷,沒有過這種手心貼手心,緊緊相握的經歷,沒有過這種與另一人相依為命,靈魂互動的經歷。
“哎呀,這不是江家小子嘛,要去鎮上呀。這女娃是?”一位目測三四十歲的阿姨路過他們身邊,戴著大紅色的頭巾,穿著乾淨的布衣褲子,挎著個菜籃,臉上掛著友好和善的笑對著他們說道。
阿憐心一驚,下意識的要把手鬆開,但江逍好似知道她想要做什麼。阿憐還來不及鬆手,江逍就已經把她手牢牢籠住,但是也不敢使勁,阿憐的手這麼軟,一用力好似要被捏碎,江逍看向阿憐,雖然那張小臉還是一向平靜,但卻也有些波瀾,泛起了淡淡的紅,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真是好看極了。
江逍看著心癢癢的,怦怦直跳,轉頭對著別人說話的語氣也比之前平和多了,“是,容嬸,去鎮上給我妻子買東西。”
阿憐聽著他面不改色的稱呼她為“妻子”倒也沒有多大反應,也對著容嬸點了點頭,眉眼平靜,淡然自若的,倒是落落大方,泛紅的臉頰又是添了幾分氣色,整個人看著白皙紅潤,眉目如畫。
容嬸看著面前這對新人,近水漣漪清明如許,江逍劍眉星目,堂堂正正,旁邊的女娃花柔水媚。兩人站在一起,臨水先生,落花美人,四照玲瓏,是那樣的般配。也是真的為他們感到開心。
“哎呀聽說啦,是彩霞那邊的孩子吧。真不錯啊,這妞妞長得真俊吶,好好。”說著容嬸眼眶中卻有淚水閃爍,哽咽低聲說:“要是你爹孃還在,他們,他們得多開心啊……你娘就喜歡這樣的女娃娃,她….”說到這便開不了口,抬手拭去了流淌下的淚水。
“哎呀,你看我,別見怪啊,我這老人家...這大喜事,真好,真好。”
送別了容嬸,阿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無所適從,本來就不適應這裡的環境,看到別人的心情起伏,心裡也生出難過之情。
江逍別過身,離她近了些,“容嬸以前和我娘關係好。我爹孃去世之後,容嬸經常來看我,很照顧我。”
阿憐抬頭看了看江逍,耳朵裡是他平穩,有些沙啞的聲音,他看上去很平靜,但眼底好似有悲傷凝聚,心裡不免也有些空落落的。
阿憐從江逍的家就能感覺到他爹孃是熱愛生活,對生活有自己的要求的人,這樣的人對他人肯定也是極有好的。如果江逍爹孃還在,他們這麼好,那自己是不是也能體會一次什麼是“家”。
江逍察覺到阿憐的情緒,他不常與人講話,不知道說什麼,更不用說安慰別人這類的話,他停頓了一會,鬆開了阿憐的手改成了輕輕攬著她的肩膀。
勁瘦緊實的手臂橫著貼在阿憐的背上,那雙依舊發熱有力的手穩穩的放在她的肩膀上,給阿憐帶來溫暖和力量。
慢慢的,阿憐的半邊身子和江逍的半邊身子相碰,兩個破損殘缺的靈魂在相互取暖。
現在是五月份,四季回春,春光明媚,天氣是漸漸的變暖,但還是涼風習習,即使江逍只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身上的體溫卻還是挺高。
江逍身上的溫度穿過他們倆的衣服貼到了阿憐的身上,阿憐不適應的眨了下眼睛,但也不捨得掙開,她想和江逍過下去,她想待在這裡,想和江逍生活在一起,生活在這裡。
兩個孤獨的孩子像找到了依靠,如同山崖上兩隻小鳥在顫顫巍巍的樹枝上,緊緊相依,相依為命。
終於到了鎮上,大街上傳來一陣陣喧鬧聲,人聲鼎沸,都是小攤子和商鋪,大家都在努力地為生活而奮鬥。
人太多了,視線時不時落到身上,阿憐不自在的抖落江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江逍也不在意,再次變成了牽手。
“人多,別走丟了。”
江逍簡潔的話語好似帶著魔力,撫平了阿憐初來乍到的膽怯與拘謹,阿憐的眼眸閃爍,牽著江逍的那隻手也下意識地微微用力,試圖從江逍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氣。
在這種情況下,的確能從江逍身上獲取一些安全感。
江逍嘴角上揚了一絲弧度,雖然這樣不太好,他應該安慰阿憐別怕,但他還是因為阿憐的這一點依賴和親近感到滿足,也被阿憐這種面不改色的害怕弄得心動,像有隻傲嬌的小貓刺撓著他的心。
江逍帶著她穿過街道,小心地護著阿憐不被來往的人群撞到。
遠遠的看過去,這對小新人倒是有了點夫妻的模樣。
阿憐跟在江逍身邊,一言不發,聽著他與賣家溝通,等江逍詢問阿憐的意見時,給予回應。
江逍給她選了兩身衣服,還想再看的時候被阿憐攔住了,她搖搖頭。
“不用再買了,這樣就夠了。其他的二姨媽已經給我買了。”
江逍微傾下身,聽著阿憐說話,如溪流一樣的清冷聲線,與阿憐平淡的神色倒是相配。
“好,以後再說。”
江逍接過賣家遞過來的衣服袋子,帶著阿憐離開。
人來人往的街道生氣十足,阿憐沒怎麼來過鎮上,現下還是有些不適應,江逍也發現了,牽著她的手攥的緊了些。
接著帶著阿憐來到了一家餐館“飄香飯莊”。
江逍提醒阿憐注意腳下門口的踏樁,“這家老店不錯,你來嚐嚐。”
江逍好似與這家店老闆很熟,剛坐下,老闆和老闆娘就來打招呼。
“喲,逍子,來啦,這是你婆娘吧,叫叫什麼來著,李峰說過的,我給忘了。”老闆王國慶擠眉弄眼的想著,旁邊的老闆娘罩美麗剮了他一眼。
“叫阿憐啦,是不是呀。”老闆娘對他那沒用的記憶力很是看不上,轉身滿臉笑意地看著江逍和阿憐。
忠厚老實的男人和熱情和氣的女人,這邊的人果然和河溪村的不一樣,阿憐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對著老闆和老闆娘點了點頭。
“王叔……”江逍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熱情的夫妻倆打斷,“來來來,二成。”老闆王叔把自家店裡的小二叫了過來,大聲地報了些菜名,又去提了兩壺酒,跟著老闆娘坐在了阿憐和江逍的對面。
“來喝兩杯,想當年啊,你爹孃結婚的時候,也是來的我們這。哎!你出生後滿月也是來的我們這,還有……”
“行了,別叨叨了,逍子知道,他每年生日也是來的我們這。”老闆娘拿過酒罈子,爽快地往杯子裡倒滿了酒,又給老闆王叔到了一杯,用酒堵住老闆滔滔不絕地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