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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終點之後

夏至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我聽說無緣無故打噴嚏是因為有人在背後罵我…也有可能是想我,我記不太清楚。”

“你是在罵我,還是在想我呢?”

夏至蹲在低矮的牢籠前,對困在籠中的女人輕聲道:“我覺得你在罵我。”

籠中的女人咧開嘴,露出泛著幽光的森白尖牙,引誘般地說:“怎麼辦呢,要攻擊老身嗎?用刀子割、用火鉗燙,剜掉眼睛、剁掉手指……反正老身現在沒有靈力,沒法反擊。”

“我對詛咒也算有所鑽研,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咒喪神?”

咒喪神嘴一癟,恨聲道:“你果然是個禍害,可恨老祖宗閉關前沒聽我的收拾掉你,竟讓你全須全尾地活到今天。”

夏至向來不愛聽老太婆的話,以前情緒豐富的時候還會聽個兩句方便罵,這會連罵人的興趣都沒了,咒喪神的話更是一句沒聽進耳朵裡。

她神情恍惚地玩著手中的小刀,喃喃道:“其實在你身上割兩刀倒也無妨。你總是會在我身上下咒的,反正你總也殺不死我。倒是你,在我手下死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死前都像個沒斷奶的寶寶,哭著喊著要找你家老祖宗,也不知道訊息傳出去沒。”

咒喪神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滯,似是在消化她的話——這其實沒什麼好消化的,至少在咒喪神的認知中,沒有第二種可能。

“付止溪那妮子叛變了是不是?!她迴圈了許多次,始終沒弄死你,她害怕了,她跟你坦白了一切,對吧!”

夏至沒有回答,她像個好奇的動物,歪著頭,注視著她開開合合的嘴唇。

她還是那麼愛擺弄她那對嘴唇,夏至想,她嘴上的肌肉比臉上的肌肉靈活多了,真是奇事,她的嘴上明明有那麼厚的肌肉支撐著,卻還是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皺縮成一團,像紅腫的菊花。

或許也沒多少區別,都是屎進出的地方。

“時間差不多了。”

夏至站起身,拿起路上撿來的一根筆直的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咒喪神尖利的謾罵聲陡然停止,她瞪著那根木棍,心底騰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在幹什麼!”

“聽說過嗎,暗魘十符是有第十一個符咒的。”

木棍越畫越快,在地板上磨出粗糲的噪音。夏至朝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在噪音的間隙中道:“機緣巧合下,我曾經成功觸發過第十一符,但只成功了那一次。現在,我想再試一次。”

咒喪神的嘴皺縮得更厲害了,現在她鼻子下掛的彷彿是氣球的結。

畫最後一筆前,夏至故意停了下來,說:“我有些不良嗜好,打個賭吧,賭這次第十一符能不能成功,賭注嘛……就賭你孫子的命吧。”

-

陳浩以前總開玩笑,說哪天夏至要是走丟了也不打緊,只要循著爆炸的方向去尋,準能找到她。

話雖如此,他心裡也知道,最好別有這一天。是以,當看到遠處的小型蘑菇雲時,他心中充滿了絕望,絕望之餘又有些期望。

萬一呢,萬一她炸死了咒喪神,豈不是美事一樁?

他抱著美好的願景奔向透著不祥紫光的煙塵中,正要一頭栽進去時,夏至拎著根筆直的樹枝子,神色飄忽地走了出來。

“咒喪神死了嗎!”

“讓她逃掉了。”夏至說著,與他擦肩而過,眼睛都沒往他身上瞟一下。

陳浩滿心的期望變為了失望,他拉住她的手腕,急道:“怎麼讓她給跑了呢?不用去追嗎,追上去再炸一次說不定就炸死了啊!”

她半轉過頭,眼中閃著詭異的光:“因為我感覺到了終點之後的東西,那才是我該去追的。”

陳浩承認,自己也經歷過這個階段,沒有了情緒,人的腦子就會變得有點奇怪,但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在他焦頭爛額想著怎麼讓她正常點時,千從另一個路口跑來,人還離著八丈遠,便迫不及待地問:“咒喪神死了嗎?!”

陳浩搖搖頭,千的腳步頓時慢了下來,亮著光的眸子也黯淡了,失望兩個大字幾乎就寫在他臉上。

夏至同樣也沒分給千一個眼神,自顧自地往前走。陳浩死死拽著她的手腕卻於事無補,好在千是個有眼色的,見狀立馬趕上來扯住她另一隻手腕。

他們二人被夏至拖行著向前,好似兩隻倔強又無助的柴犬。

陳浩把頭扭向千,一邊使勁一邊從牙縫裡蹦字:“小花呢?她不是跟你走的同一個方向嗎?”

“我們在第一個岔道分頭了,估計她迷路了吧,因為我至少在同一個路牌下看到了她三次。”

“你統計得夠清楚的啊。”

“因為我也迷路了,我在那個路牌對面那條道上轉了五次。”

談話間,他們已經被夏至拖上了另一條街,一直偷懶在街口花店玩含羞草的楚風翎瞥見了他們,有些驚訝地問:“你們是發明了什麼新的慶祝方式嗎?”

“慶祝啥呢,咒喪神沒死!”千哭著臉說。

“她提前瘋了,說什麼要去追尋終點後的東西!”

夏至總算停了下來。

但停止前進的腳步不代表她腦子恢復正常了。

“所有人都說暗魘十符的第十一符是暗屬性靈術的終點,就連我差點也這麼以為了。”她的聲音仍是輕飄飄的,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之前成功畫出第十一符時,我就有所察覺,今天終於確認了。在終點之後,還存在著更高境界的……或許應該說,更划算的靈術。”

楚風翎的手指戳在含羞草的葉片上,含羞草卻沒有一點反應。他背對著夏至,不知道是在對誰說:“這倒是新奇。”

陳浩覺得這已經超出新不新奇的問題範疇了。

“不是,等會兒,姐,什麼叫‘更划算’的靈術?你聽上去像在超市選餅乾。”

“更少的靈力,更強的攻擊,更廣的範圍,更難以治癒的傷口,更絢爛的煙火。”

“什麼更絢爛的煙火啊,你直說更恐怖的爆炸吧!”

夏至沉思片刻,點頭稱是:“也可以這麼說。”

楚風翎放棄折騰已經麻木的含羞草,順著她的話繼續問道:“你打算怎麼辦,在剩下的一個小時裡抓緊參悟出新終點,讓自己登上教科書嗎?”

她凝望著什麼也沒有的前方,堅定地說:“我需要更多的爆炸。”

聽到這話,陳浩剛松一點的手又攥緊了,吊在另一邊的千也嚷嚷著要她三思。

夏至回頭睨了他們一眼,嗤笑一聲。陳浩二人只覺得掌心刺痛,不由自主鬆開了手。

她活動活動手腕,隨後高舉起早先撿來的那根筆直的小樹枝晃了晃,扔向遠處。

“……”可恨陳浩有那麼一刻,居然真有一種跑過去把樹枝撿回來的衝動。

見他倆不動,她指指扔樹枝的方向,“嘬嘬”兩聲。

千的表情稱得上是五彩紛呈,他轉頭看向陳浩,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覺得我們倆同時上打贏她的機率有多少?”

陳浩的臉色沒比他好到哪裡去,不過還不至於和千一樣氣得發蠢:“大概三成不到吧,我是說她沒有靈力而我們倆都有靈力的情況下。”

“要不要試試?”

她說這話時其實是沒有任何情緒的,然而陳浩莫名從她眼中讀出了戲謔。

他只是不想當狗,不是想死,當即擺手道:“那怎麼行呢!您知道的,好姐姐,從小我就很尊敬你,呃,那個,呃,怎麼能失了尊卑呢!”

千也在旁邊跟著重複道:“哎,不能失了尊卑!”

夏至的目光移向別處,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們都明白吧,所謂遮蔽了情感,並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你無法分辨那些感覺。”

陳浩不太理解她是怎麼跳躍到這個話題的,不過總比去製造更多爆炸要好。

“神奇的是,你可以透過過往的經驗去猜測感覺。比如在威脅咒喪神或者引發爆炸的時候,我都有一種強烈而清晰的感覺……成就感?滿足感?愉悅感?我不確定,但我很確定我正常狀態下的我是很享受這種感覺的。”

陳浩剛要說這很正常,他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就聽旁邊的千咂舌道:“她真沒問題嗎,這聽著好可怕。”

在陳浩陷入了自我懷疑,會不會自己遺傳了夏氏一族的精神病時,又聽楚風翎說:“我理解,這種猜測甚至比感覺本身更令人上癮,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勤勞地幫你清理掉了名單上的所有人。”

陳浩開始反思自己,他健康的精神狀態是怎麼淪落到與這兩個缺德玩意同一水平的。左思右想,怎麼看都覺得該怪修女錯誤的教育方針,讓艱難的生活把他逼成了這般模樣。

他心底剛起了個甩鍋的頭,還沒來得及追憶往昔,就被驚慌的千猛地懟了下腰子。

只見本來好好地站在他們面前思考情感與知覺的夏至又是殘影一閃,消失在街道盡頭。楚風翎反應了過來要去找,可一直都彷彿不存在的花店老闆反應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怒聲道:“小夥子,你在這戳這麼久,我含羞草全都不含羞了,你居然一盆也不買?!”

楚風翎無奈,又是東一戳戳西一戳戳,試圖找到最含羞的一盆含羞草。付錢時東邊又是一聲巨響,滾滾濃煙挾著紫光遮蔽天空。

-

他們在錯位神的幫助下一通折騰,輾轉騰挪三個區,總算在第四場爆炸的現場逮住了夏至,半勸半押了回去,哄著她捏碎了花生,結束了這場噩夢。

一場噩夢的結束預示著另一場噩夢的開始。有楚風翎的前車之鑑,他們不敢再輕視情緒崩潰這個階段,更何況夏至本就是個瘋的,再一崩潰天曉得會幹出什麼來。

小花不知從哪弄來一副盔甲,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千則是早早扔掉楚風翎的匕首,完全龍化,用堅硬的龍鱗覆蓋住全身。

陳浩一邊感嘆大夥準備齊全一邊往身上綁靠墊,把自己綁成個粽子猶嫌不夠,又披上兩床被子。

至於楚風翎,他什麼也沒有,只剩一腔求死之心撐著他站在最前面。

“你說我賠她裝修錢她下手會輕點嗎?”

陳浩撩開被子,掀起擋住耳朵的軟墊,問:“你剛說什麼?”

沒等楚風翎重複,“嘭”地一聲,夏至跳到了餐桌上,振臂高呼:

“我他媽超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