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堯低頭看了一眼靠在肩上的人，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自從那日黎明柳青硯帶著傷從那片林子走出來後，這一路整個人都安靜不少，在他跟前也是異常的聽話，可以說是百依百順。
只是這樣的他，倒讓霍君堯不敢碰了，這一路兩人分車而行。
沉默片刻後，他才開口道：“這兩日我收到一些訊息。”
“哦？”柳青硯輕應了一聲，卻也聽不出是否真的對他要說的事感興趣。
“聽說王孝仁反了。”語氣雖然平淡，霍君堯神色卻顯得有些凝重。
王孝仁是駐守北關的大將，駐地還是涼州城，幾個月前天澤國在邊境滋事，是他護住了一方安寧。
對此柳青硯卻無任何反應還是那般鎮定的靠在他的肩頭。
霍君堯繼續說著，“說來奇怪王孝仁反了卻不霸佔涼州，那大營裡數萬將士，他只帶走了幾千精兵，然後如同人間蒸發，沒了蹤跡，跟著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黑嘯嶺上各個寨子裡的山賊。如今那大營裡已是群龍無首，只能由個副將暫代其責。”
霍君堯從潛淵寨前寨主手裡接過寨主之位已有三年，這三年來他多次遊走於黑嘯嶺上各大寨子，都沒能將那幫人說服，反倒是他們要與潛淵寨和平共處。還讓外界誤以為是他們潛淵寨攪弄風雲，聯合各大寨子形成勢力意圖謀反。
結果這幫人早就歸降了王孝仁。
更可笑的是，還利用赤淵寨貪圖權勢的二當家，意圖將他們吞併。
“蒼梧國皇帝柳璟玉現在怕是已經焦頭爛額了吧。”沉默許久的人終於開口。
“這會兒送往天澤和親的公主怕是還沒到，王孝仁又反了，邊界岌岌可危。即便是天澤國暫時願意和平共處，損失了王孝仁這位猛將，柳璟玉怕是許久都睡不上好覺了。”
柳青硯嘴角泛著笑，他要走怎麼可能不給柳璟玉留下一份大禮。
拿他換白銀，這百萬兩銀子，怕是不夠填北關的窟窿。
霍君堯可不覺得這難得的機會下，天澤會因幾座城池，一名和親的公主而放棄蒼梧廣闊的疆土，“對於天澤國而言，最難攻的就是王孝仁，如今沒了他，只怕是要趁虛而入了。戰火起，涼州城無辜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呵。”柳青硯輕笑，“王孝仁年事已高，還能鎮守多久？其實根本不足為懼。可天澤國在邊境滋事，才剛從蒼梧拿到好處，他卻在堅守多次後反了，這麼巧偏偏這個時候沐國還來索要質子，這當中怎麼可能沒有貓膩。”
兩國交戰，必定大動干戈，蒼梧現如今的國力雖不及先帝在位時，卻也沒有軟弱到任人宰割，真要硬碰硬未必能落得好處。
蒼梧就算沒了王孝仁，那涼州城外的大營裡仍有數萬大軍，那是天澤想打就能打的？
柳璟玉在他面前誇大其詞，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阿硯。”霍君堯叫了他的名字，一時卻不知該說什麼。
在潛淵寨時，以柳青硯的輕功，完全可以從後山懸崖避開機關安全脫身，卻一次次用計讓他放鬆了警惕。
如今看來柳青硯當初留在潛淵寨半月，分明就是在看戲。
當初他還想著拉攏這位無能的藺王，結果卻是這位藺王根本看不上他潛淵寨。
王孝仁，黑嘯嶺上各大寨子的山賊，莫非……
“呵。”霍君堯無奈苦笑，他該不會是讓這小兔崽子擺了一道吧？
當初柳青硯也以為黑嘯嶺各大寨子也是聽命於他，可就算黑嘯嶺的事柳青硯不知情，但他與王孝仁之間必有牽連。
低頭再看，這人合著雙眸彷彿睡著了一般。
霍君堯終究還是把人摟進了懷裡。
他這一去與其說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倒不如說是放虎歸山。
但願，還朝之後，他們不會站在對立面。
半日後，一行人就來到了沐國最北邊的月河城。
馬車剛剛駛入城中，就聽外面傳來一道聲音，“岑王還朝，百姓退避。”
柳青硯在這高呼聲中清醒，從霍君堯懷中掙脫出來，正要掀開車窗上的簾子往外看看，又被人拉入了懷中。
“已經到月河城了，今日我們便在這城中歇息半日，明天一早再趕路。”
馬車在霍君堯言語間，緩緩停了下來。
“王爺，已經到了。”
直到來人稟報，霍君堯又才將他放開，開啟車門率先走了下去。
“恭迎岑王還朝。”馬車外百姓齊聲高呼。
柳青硯剛從馬車出來，就見寬敞的街道兩旁，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
見他愣住，霍君堯抬頭看著他，並向他伸出手來，“岑王， 月河城百姓知你今日從此地路過，特意相迎，你要讓他們就這麼一直跪著嗎？”
柳青硯微微一笑，“一別十年，沒想到百姓竟還記掛著本王， 是本王一時失神疏忽了，大家快快請起。”
他抓著霍君堯的手跳下馬車，並親自將離他最近的一位老者從地上扶了起來。
那老者剛剛站直了身子，又後退一步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抱拳向他三拜，“十二年前我們邊陲百姓深受戰禍之苦，是岑王殿下以年幼之軀，以十餘年自由換我們一世安寧，這份大恩，我城中百姓怎會忘記。如今岑王還朝，前來迎接，也是應該的。”
柳青硯是沒想到，剛入沐國就有這番待遇。
一旁的常風卻擔憂了起來，岑王還朝不知有多少人要將他置於死地，之前在韞城時孫德就已經向他下過毒手，如今入了沐國，危險才剛剛開始，可是一進月河城就搞這麼大的陣仗，這不是要將岑王徹底暴露於人前嗎？
“王爺。”常風滿臉警惕手握腰間佩劍，緊跟柳青硯身側，想要提醒他小心。
這些百姓分明是有人刻意組織，若刺客藏匿其中，群起而攻，只怕是攔都攔不住。
“安心吧，一切聽從定南王安排就是。”柳青硯站在霍君堯身邊，對著城中百姓面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