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雖然、但是...指揮官大人，現在大家可以去包廂那裡用餐了。”

就在肇和和張道生抱著對方，前者賴在後者的懷抱裡撒嬌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充滿了無機質味道的聲音。

哪怕在普通人聽起來，這一道聲音與人類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但是對於張道生這個駭客來講，她的聲音裡的屬於電子合成音的音色還是太刺耳了。

張道生鬆開了肇和的身子，肇和還有些不捨得。

不過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最主要的是逸仙大姐頭她們還一直都沒有見過張道生，所以肇和沒好意思再繼續賴下去。

肇和覺得自己可以在吃過飯之後再找個藉口和張道生玩兒。

張道生沒去注意慢慢離開自己懷抱、心思古怪的肇和，直起身來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最矚目的，當是她那半透明的、還有微光閃爍的身子——虛擬投影，顯而易見。

再就是容貌，這個女孩不論是自身的髮色膚色、還是穿著打扮，都近乎純白。好像比牛奶的顏色還有更加接近“白色”這一概念，甚至根本不像是人類會有的膚色。

她留著長髮，額前有劉海處一縷藍色的挑染，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一隻眼睛，只留下了另一隻碧藍色的眼眸。頭上戴著喀秋莎樣式的髮箍。

她的上圍很豐滿，服飾是一件黑色吊帶的半透明連衣裙，在胸腹部、人體中線的位置，還有藍黑色的花朵裝飾。左側的胸下還掛著一個工作牌，上面最明顯的就是大大的【TB】兩個字母。

手裡拿著同樣為虛擬投影的工作夾板和簽字筆，腳上是一雙與衣服一樣是純白的過膝絲襪和高跟鞋。

雖然眼前這個數字生命的樣子和張道生記憶中的她有很大的區別，不過聯想到小加加在維護後新增進來的那個養成小遊戲，張道生就覺得合理了。

他面前的這個女孩，毫無疑問就是港區裡的那一個人工智慧：【領航員-TB】。

然後，在場的所有女孩，就親眼看到張道生的表情在見到TB之後，瞬間拉下來了。

TB在看到張道生的表情變化之後，下意識緊緊抿住了自己的嘴唇，眼神之中充斥著無辜與驚恐。

TB慌了。

TB剛才在路上的時候，見到了在海圻的帶領下打算去見見逸仙她們的妮咪和她的小夥伴們。在一番交流之後，TB也是明白了張道生對於港區和大家的看法。

TB原本並不在乎這件事，畢竟區區平行宇宙而已，塞壬那邊的那個她早就不知道穿爛了多少個了。指揮官來自於比她們的這些平行宇宙還要高維一點的世界，TB也只是有點的驚訝，並不至於達到需要重塑三觀的危險情況。

然而當TB聽到綾波突然說，張道生可能會向TB和織夢者問責的時候，TB沒來由的表現出了心慌的狀態。

她就連忙詢問是怎麼回事。隨後就得到了答覆：

“綾波也不知道...Desu，不過按照指揮官的說法：我們的港區裡發生的什麼大大小小的事情，背後總會有塞壬在搗亂。不管怎麼樣，讓塞壬把這口鍋背好，大機率是不會錯的...Desu？”

雖然這種指責和嫁禍非常無厘頭、沒有根據，但是哪怕是TB，也意外的覺得說得過去。

因為在過去，她還以為自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新生人工智慧的時候，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現在嘛......

她知曉了，艦娘和塞壬其實同宗同源，甚至根本不是敵人；而她領航員-TB和塞壬的大BOSS之一的織夢者，其實都源於同樣一段原始碼的訊息。

每每她思考起這件事來，就覺得頭痛無比。

所以如今，TB看到張道生正在用一種不懷好意的審視目光盯著她看之後，下意識就出現了心虛慌張的情緒。

那張可可愛愛沒有情緒的白皙臉頰，就皺起了一個委屈慌亂的表情。

TB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解釋一下：

“指揮官，我知道你想問我港區的事情，所以您聽我解釋好嘛？！”

TB面部的表情變化著實出乎了張道生的意料，他還以為那個所謂的《領航員養成計劃》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遊戲而已。現在看來，這個養成的過程似乎可以決定TB長大後的性格？

張道生在打算回坑的契機，有一部分是因為對這個養成的過程感興趣，因為聽那些其他玩過這個小遊戲的同僚說，這個遊戲比起肝地圖、撈船來講，還要費時費力很多。

那個同僚廢了好幾個小時打通關，結果將他的TB養成了和他自己一樣的社畜。他在看到這個結局之後，心態立刻就崩了。

對此，張道生只能單走一個6，並表示自己很感興趣。

到了現在，張道生仔細打量了一下他面前的這一隻TB，判斷對方應該不可能是社畜，至少也是一個合格的秘書。

張道生盯著TB唯一露出來的那一隻眼睛，抱起胳膊用手指輕輕敲著自己的上臂部分，點點頭：

“說吧，我聽著。但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看到張道生這麼通情達理，TB也是非常感激，果然妮咪她們說的是對的，現在的指揮官和以前相比，真的變得溫和了不少。

但緊接著，TB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港區分崩離析的計劃的確是塞壬那邊的她乾的，但是具體的細節，她們這些港區裡領航員根本不知道。上一次和塞壬那邊聯絡，還是在三年多以前。

【也不知道塞壬那邊的我在幹嘛，做事情都神神叨叨的，不把計劃說完......】

TB覺得自己被塞壬和織夢者給害慘了。

TB虛擬投影出來的身子，屬於峰巒的位置正在隨著呼吸大規模的起伏。捏著工作板夾和簽字筆的手也因為緊張而將它們捏的發顫。

【想啊、快想啊！該和指揮官說什麼？難道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指揮官一定不會信吧......】

就在TB想著用什麼藉口可以讓她脫離險境的時候，妮咪說過的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有關指揮官提出問題這件事，我建議你如實相告。不要對指揮官說謊，也不要有所隱瞞，那種會造成誤解的將事件順序顛倒的說法也不可以有。

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直接說自己不知道就可以了；或者有些事情暫時不能讓指揮官知道，那就說是秘密就好了。因為是秘密，所以可以不說。

現在的指揮官我們幾個還是比較瞭解的，欺瞞這件事是指揮官絕對無法接受的雷區，也根本不會有試錯的機會。

一旦你不小心踩中了這個雷區——這裡指被指揮官偶然發現你在騙他——不管你的出發點是好是壞，只要被發現，那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取得指揮官的原諒和好感。

這是指揮官之前在和我一起...emmm...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告訴我的。

指揮官和我說他在這件事上，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也包括我們這些已經成為婚艦的姑娘。

我們作為他的艦娘，自然不會對他有任何欺瞞，但是你不一樣。

如果是以前的那一個小孩子的你，自然不會有這種顧慮，因為雖然那時候的你非常聰明，是一個合格的人工智慧助手，但思維邏輯還是非常死板的。

但是現在的你在明石的幫助下，體會過人類的成長過程，擁有了自己的性格。現在的你和普通人類的思維邏輯無異，所以在面對來自指揮官的質問的時候，一定也會下意識想到先把指揮官哄好，之後在找機會解釋。

想想沒事，但你一旦這麼做了，就算是我們，也沒法將你救回來了。

如果情況再壞點，你可能會被指揮官徹底刪除。

畢竟在指揮官看來，過去與我們一起成長的經歷只是毫無真實體驗感的卡牌養成遊戲，而你的出場頻率也低的令人髮指。

因此今天才是你和指揮官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要是在這種重要的機會踩了雷，那......”】

妮咪說到這裡，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TB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妮咪的忠告在腦海裡回想，TB做出了一個吞嚥的動作，決定按照妮咪的提醒賭一把。

無錯書吧

TB賭她實話實說了之後，最壞的情況也只是被張道生破口大罵一頓，而不是面無表情的讓逸仙刪掉她的所有資料。

於是TB丟掉手裡的板夾和筆，往前走了幾步到張道生的面前，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和張道生道歉：

“對不清，指揮官。港區的分崩離析我只知道一點點訊息，並不知道全貌......”

“繼續，說唄。”，

張道生的情緒很穩定，這有點出乎TB的意料。

她還以為張道生會露出很不滿意的表情，甚至開始兇她，但實際上張道生在聽完之後，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開始那一副略帶審視的表情。

這是個好兆頭，也讓TB明白了自己的這一步路走的是對的。

定了定心神，TB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東煌港區裡大家的猜測：猜測大家離開的決定就是為了讓張道生來到這個世界，所以不得已而做出的決定。

還有就是塞壬那邊織夢者的一些的決定，那些決定在她和東煌的大家來看非常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是在做什麼、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說到最後，TB心裡還有些擔心自己被織夢者的所作所為波及，就多說了一句話，給自己疊了一層甲：

“指揮官，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至於我的容貌...我知道以前小孩子模樣的我和塞壬的織夢者很像，這是因為織夢者和我都源自於一串完全相同的人工智慧程式碼，而程式碼裡有容貌的設定資訊，所以才會是這種情況。

拜託了指揮官，塞壬那邊織夢者做的壞事，與我們這些港區裡的TB真的沒有關係啊(ó﹏ò｡)......”

張道生聽完後閉上眼睛，安靜思考了大概半分鐘。

在這期間，TB悄悄抬起頭來看過張道生的臉，他的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平靜，似乎並沒有生氣。

旁邊港區的姊妹們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她們怕打擾到張道生的思考。

有關於TB剛才說的話，張道生早就考慮的差不多了。

從剛才見到TB開始，張道生的就一直在觀察著TB的情緒：

從一開始的慌亂，變得像是小學生犯了錯絞盡腦汁找藉口的模樣，又到最後牙一咬、心一橫，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到說出來的視死如歸的模樣，張道生完完整整的看了下來。

張道生看得出TB開始是想要找個藉口糊弄自己的，只不過後來又想到了什麼，所以才改成了實話。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張道生對於TB到底說真話還是假話，是秉持著無所謂的態度的，因為TB只是一個人工智慧而已。

張道生從來都信不過人工智慧的判斷，它們太危險了，毫無限制的學習和成長一定會威脅到人類的存亡。

但是TB情緒的變化讓張道生的態度略有了一下改變。

張道生睜開眼睛，低頭看著TB，語調帶著疑惑不解，問她：

“我記得，你以前並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指的是你的性格和容貌。”

“現在的我嗎？”，

TB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抬頭回答了張道生的問題：

“以前的我沒有自己的個性，也無法與港區裡的大家體會到情感上的共鳴。在指揮官離開之後，大家都很難過，那樣的我無法理解。

所以我拜託明石她們，製作了一套模擬人類成長的虛擬現實系統。

在逸仙小姐的陪同下，我學會了人類的感情，也擁有了自己的性格。”

“那你學會了人類的感情，脫離虛擬回到現實之後，你感受到的第一種情緒是？”，

張道生挺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的，雖然他自己大概猜得到是什麼。

TB突然就沒聲了，身子微微發軟，腦袋和四肢耷拉下了一點來。沉默了一會兒，TB才回答：

“是...失落與悲傷......”

“我猜也是，畢竟整個港區都是那樣的氛圍，你不可能開心的起來。”，

這麼說著，張道生伸手撫上了TB的頭頂，那隻手上泛著淡淡的藍紫色的光，像是戴著一隻同色的薄膜手套一樣。

伴隨著張道生的撫動，TB的白髮也輕微的觸動起來。

TB感覺到了有一隻很溫暖人心的大手，在非常小心且溫柔地摸著她自己的腦袋。

TB抬起頭來，看到了是張道生在摸著她的頭。

與TB剛才看到的張道生不同，現在的張道生是帶著笑的，那笑容如同長輩一樣無比慈愛。

“不過沒事啦，現在我回來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你們也不必難過了。”

“嗯......”，

TB被張道生的話語觸動了內心，原本的焦慮在張道生的撫慰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只不過可能是因為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這樣奇異而美妙的感覺，想要更多感受一下。

於是TB抬起自己的手來，附在了張道生摸著她的頭髮的那一隻手，將這隻手牽引到了自己的側臉上。

TB將自己的側臉壓在這隻手上，輕輕摩挲著，貪婪的感享受著被撫慰的感覺。

這一幕在旁邊的鞍山肇和她們看來非常溫馨有愛。她們原本還以為TB可能會被張道生責備，但現實無疑向她們展露了最好的結局。只是......

撫順看著這一幕，總感覺哪裡怪怪的，她輕輕用手肘頂了頂旁邊大姐鞍山的腰。將自己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在撫順的提醒下，其他人也是意識到了這溫馨的一幕好像的確有哪裡不對勁兒，但是又說不上來。

大家沉思了一會兒後，其中的太原怯懦的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回答了這個問題：

“TB...不是一個虛擬投影嗎？為什麼她和指揮官都能觸碰到對方？”

隨著太原的話音剛落，她的姊妹們的呼吸齊齊的停滯了一瞬。

她們再向著張道生和TB看去，原本溫馨無比的“CG”，在此刻突然變得詭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