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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回

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見傾人城,再見傾人國,準備撤職老夫充公。京城徹底陷入混亂,一日之間,權力中心三個元老,內閣首輔奉旨養病,賜府奉旨搬進內閣執房,司禮監、掌印太監卻奉旨修皇陵。皇帝當天夜裡突然宣佈閉關,六部九卿,滿朝文武,公文案牘一時不知找誰披紅。無頭蒼蠅,大明朝這架巨大的機器,一夕之間突然停止了運轉。我們上期講,三位大佬揹著皇帝開小會,嘉靖一怒之下強行隔離管控,讓嚴嵩居家養病,徐階皇宮集中辦公,呂方郊區修墳,三方勢力群龍無首,嘉境閉關,連跑大殿跪求壯著都沒有機會,我們來分別看看三方是如何作妖的。你們這些奴才,我來看爹。先從憤怒的小閣老開始說,嚴府大門就不得不提到他對面那座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樓日月星,大明權力核心、內閣機關嚴嵩20多年首輔之位,位同宰相,日月星佔地利之變。坐落在嚴府對面的街上,不知有多少到嚴府拜謁的官員,無一例外在這裡候見歇息。若是請出鹽府各色人等白酒談事,一定是這裡最方便,一個個出手豪綽,據說不點酒菜,請一壺好茶也得十兩銀子。就靠這一路生意,一年賺這樣的錢,便是子孫幾輩子也吃不完了。老闆心裡明白這是沾了大明的福,因此把名字拆開,取了個日月星樓。賺了錢,便更不惜精心裝飾。二樓臨窗又多了好些個豪奢包間,一樓大堂也擺上些屏風相互隔著,以便這些官員們飲酒談飾祭私又金貴,簡直充分拿捏客戶心理,逼格上去了,規矩也得立,甭管是朝政大員、地方官吏,都得豪制金銀概不講價。可要是打從宮裡過來,小二就得換上,一的要滿,出來的討好,一文不收。請稍後嚴嵩居家隔離。外邊數不清的眼線緊盯著嚴府,打量著能收上一清半點跟這場有關的景要線索,沿府大院直通大廳的石面湧到其旁院落的兩塊大坪,大樹陰鬱,太陽一出來,滿院子都是陽光,甭管是主機板青磚,早擺滿了大小塗冊。嚴嵩身著寬大的素白松江棉布衣,懶洋洋的坐在石階旁的圈椅上。清晨的陽光灑落,樹影斑駁,襯得他有些孤獨。從古至今,讀書人總有那麼幾次要將書搬出來晾曬。7月15中元節之後,陽氣將漸漸消退,陰氣萌生上來,肅殺之秋也要來臨了。是以一般來講,中元節前後這段時日,便是一年中最後一次曬書。這個時候,嚴嵩從不讓下人動手,儘可能親自一本一本翻曬。如今耄耋之年,嚴嵩已經無法本本躬親自己曬書了,便坐在那裡看著書吏們勞作。此刻的大門叮噹乒乓突兀的響在大院上空。再不開門,一個個殺了你們,如果他不要百年送終的人,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斷了他的根。驚得滿月人俱石一震,唯獨嚴嵩一語不發,還在慢條斯理的將胡宗憲騰超的文策一點點摩挲出來,突然招手喚來小童,告訴他我不要送終的人。嚴世蕃在大門口等了半天,又咬著牙恨恨的轉身走了。嚴府門外還有關將無數,都是求敗而不得,對朝政一頭霧水的古里人。嚴世蕃的綠泥榮大轎調轉,氣勢洶洶的直奔皇宮西院而去,自家老爹路走不通,他見徐階去了,殊不知六部九進的官員都是這麼想的,大老遠就見讓西院突兀提升的把門規格,宮門站滿了禁軍不說,司禮監姓石的丙邸太監正坐椅喝茶,旁邊候著的還有好些個提刑司的太監,六部九卿,大部分官員匯聚在此,包括嚴世蕃,從來看不順眼的高拱、張居正正蓄續不止跟太監們交涉。小閣老雖然出了閣。據社那叫一個巍然,一舉越過眾人,六部九卿壓著兩京一十三省,這麼多公事居然沒人管了,大明朝是不是把內閣都給廢了?石公公本身是有幾分對小閣老的禮敬,平時點頭之交也算得上友好和善,突然碰上這麼一句,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小閣老聽誰說把內閣給廢了?誰敢把內閣給廢了?首輔把自己在家裡不見人,倒讓一個次輔把家搬進了內閣執房,現在司禮監又不讓百官進內閣,這各部的公文還要不要票?你這到底是怎麼了?皇上知不知道?嚴世蕃多年替父親使長內閣事務,嘉靖曾數度贊他勇於任事,儘管在百官看來也就是獨斷專橫,可長江官場培養的氣性一時半刻也難以調整過來,動輒就是一副喊打喊殺的姿態。我是出閣了。但一個吏部,一個工部,我還兼著差事,誤了百官的事,誤了給皇上修宮官的事,誰來擔責?這是老套,拿皇上做幌子,堵百官的口。司禮監做頭目的,誰也不是善茬。十公公紋絲未動,不緊不慢,既然小閣老問到這兒了,大家也就一併告訴諸位,順道就著小閣老的嘴,也就把規則一併宣佈了,乾脆利落,從即日起。各部的公文一律在這裡交了,我們會送進去。該票你的內閣會票你。該批紅的司禮監會批紅。至於各部官員。一律在此等候,說完立馬派人收公文,公事公辦,絲毫不給人扯皮的機會。除了公事。其他的話,咱家一律不會回答。收公文。不願意交的讓他們拿著,一夜之間,朝局突變。至此,京師各部衙門斯以上的官員都是胡以忐忑,人心惶惶進攻門口聚了這麼多人,有些確實是有正經顧問要上報內閣,有些確是實在並不要緊,隨便找了個藉口探個究竟。現在見到這樣的陣勢,再加上石公公句句不退讓的招呼,皇帝眼皮底下圍觀的哪個是實在憨傻的?在下無論是來辦公室還是打探訊息,都深切知曉,再不走就可能捲到一場正朝中去,到時候怎麼死的都說不清。一時間有轎的坐轎,有馬的上馬,一大群人也就沒個先後,順去一條好寬的地道,竟有幾分叫馬亂碰強盜的架勢,進門時階也顯出份清冷,嚴世蕃、高拱、張居正前不久剛被逐,朱格的仨大人都把公文穿在袖口中,絲毫沒有拿出來的打算,幾個當時的公公真是焦心不已,躊躇著蹭上前去,碰上冤家一樣的小閣老,嚴世蕃如何會將他放在眼裡,又盯向石公公、徐公公,大明朝六部九卿有的事情是不是從現在起都由徐階一個人說了算,我們連內閣都不能進了,石公公不是耐煩的,擇生小閣老要是還問這樣的話。那就回家問嚴格。老師將嚴世蕃頂得愣在那裡,又見公公一視同仁的要求高恐,二人便耐著性子打算看他們如何應對。沉默良久的張居正開了口,一臉端正。這兩份公文,一份是浙江抗倭的軍情急報。一份是寂寥達達犯官的軍情急報,現在打不打,怎麼打?冀州和台州可都在等著兵部的軍令,五日之內齊地不能送到的話,誤的可是軍國大事。石公公面色凝重了,他能攔住工部、吏部,可兵部那些軍事他一竅不通了,皇上身邊待著的,他也明白軍國大事確實要緊,不然也不會顧及胡宗憲不動言嵩了,不是看了一大早晨的,倒是真實的犯了難,張大人就不能在公文裡寫明白了。張居正端的是義正言辭,話裡話外都是面議,正有些僵持。嚴世蕃冷笑連連,早憋了半天,還咬上了旁邊一言不發的高拱,那吏部、工部、禮部、刑部,還有高大人的戶部呢。高大人是不是也要說,給前方供應軍需必須面議呀?高大人誰也不看,眯縫起了雙眼,戶部管軍需糧草,硬要說當然必須有面議的理由,但高拱就是斬釘截鐵,戶部絕不與兵部攀比,張大人必須進去。我願意回戶部等批文,這就是舍醫保醫了,也算是解了石公公兩難之危。這麼一來,又把嚴世蕃晾在那兒了。石公公低頭想了一想,再抬起了頭,蕭閣老,你也曾久在內閣。你覺得兵部是否應該到內閣面議啊?嚴世蕃今天被石公公不留情面的覺得兩三次,也沒料到高拱不按套路出牌,鬧了個不自在,冷哼不已,玩貓膩的話我不回答。我倒想看看你們玩什麼把戲。施公公徹底被他惹惱了,猛地拍了桌子,立即帶領張大人到內閣值房,見徐閣老,高公滿一拱手,國大事誰敢玩貓膩?等皇上砍頭,便是嚴世蕃被晾在原地,這一早上跟施公公交惡,又陰差陽錯助攻敵方,鬧了半天小丑就是他自己,吏部、工部還有你們通政使司和言武司的公門都帶回去動,我倒想看看誰能一手把大明朝的天給遮了。吃不到糖的孩子在進宮大門口無遮攔,實在算不上高明。歷史教訓證明,上來直面硬剛乾不過就開始肆無忌憚罵街,實在不是可取之道。你看隔壁張神通,拿石公公十足不通的軍士帶上一套專業論述,上來就把人唬住。邊疆軍國大事,當然比嚴世蕃那些個修宮殿的大事小情來的重要幾分,再加上嚴世蕃無差別攻擊加揣測,高拱捲進,立馬送個助攻,舍小大儲存了施公公的面子,還護住了張居正的李子,一出兵不血刃,這不就順利先小閣佬一步了嗎?我們上級知道浙江審案要命的供詞送進京城,呂方找嚴嵩、徐階喝酒大戲,穩定局勢,發揮浙江重審,嘉靖生氣,三人揹著自個兒開會,一怒隔離冷處理。下面的人不明內幕,就得拼命找機會相見,爭取比對方打探更多的訊息,才好及時做出應對之法。嚴黨這邊的路顯然被小閣老自個兒堵死了,清流這邊倒是撥雲見日,張居正很快見到了恩施徐階兩位大明未來兩位君王的內閣首輔,開啟了一出加密對話。下面我們來逐句分析。內閣之房公文堆壓案頭門口癱坐一位司禮監,小太監懶散的邊喝茶邊侍後,也就是看著徐閣老,別玩貓膩,看那些暗度陳倉的事兒。徐閣老抬起一張沒有任何內容的臉,觸及面帶公文的學生,下意識冒出一句無語鄉音,弄進來吧,張居正一路進到案前才算停下,立身一怔,將身後小太監的目光擋了個嚴嚴實實,一份是浙江抗倭軍情急報。另一份是宣撫發來的抵禦安達禁犯的軍情急報。徐階想了想,便將一疊空白的公文箋紙擺在眼前。張居正嘴裡一本正經的聊東南戰況,手頭卻是下筆如飛,談論作為譽王投進浙江的純臣,早悉數私信譽王府示意,張居正也就直入主題,接談論情報,海瑞、王勇俊已審出鄭理昌、何茂才受嚴世蕃、楊金水之事,毀敵鹽田,勾結倭寇情事,今日之變是否與此有關?徐階輕抬袖擺,拿起硃筆,畫下個大大方方的勾。張居正瞭然了,心中有底,緩緩開口,將話題拉回浙江糧草問題。徐階回到十分肯定仗在浙江打,軍需糧草照例要浙江供給,趙貞吉那裡是怎麼承包的?徐階的意思很簡單,把戰場放在浙江清流動輒清軍策,那純屬自殺式導演,巴不得能向上潘扯更多,徐階這也是給他們敲打,把案子控制在浙江就得了。徐階最出色的兩個徒弟趙貞吉,封疆大吏,證據斐然。張居正太子少師早進內閣,師兄弟相隔千里,一個強硬端正,一個圓滑不沾,再加上那點微妙的競爭感,師兄弟關係未必情感深厚。這會兒提上一嘴,也是要告訴張居正,不能全聽譚倫彙報的情況,也要多看看趙貞吉糾結了那麼半天的考量是什麼。畢竟楊金水不算是毀堤煙田的幕後主使,嚴世蕃也沒有讓鄭必昌和茂才通倭談論,為了導鹽,已經囫圇吞黑白,卯足了勁,家法滿了。張居正聽了老師的話,二話不說,開始蘸墨繼續書寫,嘴裡還在正直慨然。趙貞吉左支右絀也是很難,這將翻庫空虛,他們只好將徽商收買沈一石作坊的50萬銀兩先充作軍餉,軍情如火,杯水車薪。當務之急,是否命浙江立刻抄沒鄭必昌、何茂才的家產,以解危局。話音剛落,手邊也停了筆,趙貞吉手書兩端,令人不解,導年在此一舉,他為何將海瑞神鄭必成、何茂才供詞做另外成立,機不可失,實不再來,當務之急,必須將海瑞神政變成何茂才的供詞呈奏皇上,看看張大人一心二用,到底還是出了紕漏,嘴上說再多體諒師兄的難處,還是不著痕跡的提到趙貞吉私自變賣誰石家產,包括買方是徽商這點值得注意的小事兒,詐聽之下沒什麼毛病,可一旦仔細推敲,就得帶上點政治、經濟等聯想,手上就毫不留情了,手鼠兩端這樣的詞都出來了,實實在在將薄弱的經濟情暴露無遺,再加上後邊的機不可失,真是板上釘釘的導演強硬派想當然。而徐階聽了一臉糟心,按照皇上的心思,這回顯然不是什麼機會,上回我們講嘉靖給群臣隔離冷處理也就讓所有人安生辦事,張居正倘若一馬當先,大擺動作,等皇上忙完眼前事,秋後算起賬來,恐怕也沒有什麼重用的餘地了。從事後發展來分析,趙貞吉順利入閣,張居正在嘉靖任期間稱得上是政績平平,恐怕是被打上鐵板釘釘的慾望擋了,這位年輕的大明第一首輔也就註定在萬曆之下發光發熱了。徐階可等不起譽王,沉思片刻方才開口,一個鄭必昌,一個何茂才,左貪墨的桑才也未必能解得了危局。趙貞吉的難處比你我想的還要大呀,這就是在提點學生思慮不夠,分寸冒進了。張居正明白,憑海瑞一張供詞,也不能真正做到他想要的晚危局而滅賊敵。但張居正這小半生,兒時神通之名,享受鄉里少年登科入仕,得朝之重臣,學階恩師教誨青年以官居上品入閣,緊要之處又為準太子、譽王以及尚在襁褓的小萬曆兩代少師三十出年紀已經是大多數人幾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當真算得上是人中龍鳳,他也將勢在人為。這種話封若真理,便又凝住眉頭做一次努力。大明的安危基於東南,打好這一仗,上解君憂,下解民難,閣老天下之望,這副重擔大家都期望您挑著,頗有幾分極大振臂高呼,企盼大肆動作的意味。徐階垂著眉眼,不但不接受愛徒的話,還要四兩撥千斤重擔要大家來挑。跟著他緩緩起身,你們兵部也可以給趙貞吉去公文嗎?張居正立馬接嚴,雙目炯炯有神,兵部可不可以說是奉了內閣的指令下的公文?徐階回得更慢了,卻也更加清晰可以。其實徐閣老已經放平心態,隨下面折騰,不打算插手導言事項的意思了。我們想象一下,透過結合前文,過不了幾天,遠在浙江的趙貞吉就會接到這樣兩封籍地,一個是司禮監家內閣的,由恩師徐閣老親筆撰寫的公文,另一個師機滾不動,浙江一個地方司法又跟案件沒什麼關係的兵部,打著封內閣指令的名頭,由同門師弟張居正下手的文書。對於在浙江一個頭好幾個大天天。港南不能自已的趙貞吉來說,這估計是最容易做的選擇題了。我們下期在下地浙江江南水鄉那塊地方估計又要作妖了。張居正退了之後,徐階將剛才的紙撕個粉碎,又趴附案頭,繼續處理滿桌堆積的公文了。繼嚴世蕃把嚴黨的路堵死之後,清流這邊張居正也算是白跑一趟,反觀呂方那邊的司禮劍,才叫一個紅紅火火。陳紅這新官上任,金印合蓋,盤龍鱗甲微張,昂首向天,徐徐如騰空而去,八條行龍四方盤繞,正向到這條正龍金河,裡面裝的是大明江山司禮監,大地披紅,長的便是皇帝那方玉璽,甭管後邊是多少算計心機,陳紅這一番辛苦算是做了大案,當真是得償所願,正捧著玉璽忘乎所以,激動的差點哭出聲來,稟二祖宗,奴婢們給二祖宗送內閣票米,來了一大一小兩個太監。陳紅瞬間變了臉色,眼中閃過一絲怨毒,突然勾起了嘴角,剛才誰在門外,叫雜傢什麼來著?年長那個還在躬身回話已經有些忐忑了,卻還是硬起頭皮回二祖宗的話。奴婢打住陳紅,臉上已經收起了像模樣,你叫我二祖宗,是不是還有個一祖宗?這個祖宗是誰?說來聽聽。這太監已經撲通跪下,冒了一身冷汗。呂方在皇上身邊40餘年,也在這宮裡,被下邊的人叫上了40多年的老祖宗。為了體現對司禮監其餘四位兵以太監的尊敬,都是按照資歷從二祖宗開始依次稱呼的,哪來什麼一祖宗?以往呂方還在,誰敢調言?小太監明白這是新官上任,打算將呂方曾經的痕跡一把火燒了,被他撞槍口上,恐怕得成了一隻被殺的雞了。這邊人都結巴了。旁邊年紀稍輕的小太監已經麻溜跪著過來,別稟祖宗,奴婢剛才可什麼也沒說呀。陳紅有些不太習慣這則新城。不過還是認可了底下人的識相,什麼也沒說就什麼還都能說去,把外邊當值的都給我叫進來,睡了一圈,當值小太監年長那位太監突然被喚了過去,陳紅有些陰森的年紀,小太監顫抖的不像話的衣襬,你看看都髒成什麼樣了?這都是奴婢早上新換的,咱家沒有看出來,瞬間甩了袖口,虧你還有臉在司禮監當差,蒙你叫了我升二字所我成全你浣醫局那兒的水好。你就到那兒洗衣服去吧。太監腦子轟的一聲,天都跟著塌陷,其餘下跪的都驚了一窒。宮裡24衙門能在司禮監當差,那是不知要修幾輩子才能夠著的福分。這裡最小的太監,出去也是諫官大三級,今天一升二祖宗,此人便被髮到了最低層的化醫局幹苦役。這個下馬威用不了一天,卻將傳遍宮裡。陳紅又叫起了那個喚他祖宗的小太監,卻不是看夏白,我就看看你胸口的那塊譜子。他突然撲哧愣了半天。你是怎麼混的才是個七品?去找你們的頭兒說,我說的,明天叫他給你換塊五品的補子。海瑞45歲才當上個七品知縣,這小太監不到30歲的年紀,已經是七品內件,如今為這一升,祖宗一日連升三級,從生死未卜到富貴坦蕩,在這宮中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小太監半邊身子都跟著酥麻起來,謝謝祖宗的賞,謝老祖宗賞,又多加個老陳紅,卻瞬間莊嚴起來,空氣都跟著沉默了。剛才說了不算數,再這一句。換塊六瓶的,不,所謂權力的魅力,就是這般拿捏人心,左右生死。他又抬高了聲調,從今天起,宮裡沒有什麼老祖宗,誰要是再叫老祖宗,就到吉壤叫去。你們都聽到了嗎?回祖龍都聽到了,他雖然一心想做老祖宗,可呂方倒也在宮中40餘年,跟嘉靖同為一體,樹大根深,那是一句稱呼就能拔除的,白白叫上一道稱呼,反而暴露他那點顯而易見的功利心。是以,他又講話了,在這裡。不需要你們有什麼能耐,懂規矩就是最大的能耐,從明天起,你們每個人都換塊子。都升一級,謝董督長全員歡喜,他要的不過是一群聽話懂事的奴才。宮裡朝堂中有點反骨的,不是英年早折,就是如李時珍那樣辭官離宮去,或者如海瑞在地方折騰不斷,弄得各方人馬頭疼不已。示意陳紅又帶上一抹笑,卻喚起了下邊叫老祖宗的小太監崩跪了。有心為善,一律加上無心之過,雖過不罰,你剛才那個老字雖然加得不妥,但心還是好的。這小太監今日不但五品譜子失而復得,還成了陳紅的貼身隨從,也感受了一把翻手付雲雨的權利。司禮監這邊不同意嚴黨清流全看陳紅新掌印,他還且折騰呢。張居正才沒走多久,陳紅就抱著一摞公文進了內閣執房。徐傑連忙起身,一迎進內間,陳紅不止笑臉相對,還自個兒往大案搬椅子,溫和有禮又不容置喙的坐到了徐閣老對面,徑直拿起了徐傑,今天票你的內閣吉地,握起硃筆,抬手就是趙準兩個字。徐階看著這位陳公公,二話不說,已經又拿起一本,眼看著下一個趙準已經在筆尖了,徐階不得不出聲了,晴慢,按照正常順序,內閣擬票,再到司禮監披紅,這才是個完整的流程。如今這位公公剛掌管司禮監,就看都不看。搞應付了事這一套,關鍵還當著徐階的面。正值這樣的特殊時期,徐階也得掂量掂量,這會不會是宮中閉關那位開啟的一場那裡有坑的考驗呢?就算只是陳紅自個兒肆意妄為,內閣執房這種情形,宮中這樣眼線遍佈的場所,回頭傳出去,敢這麼給皇上上眼藥?他這官生只怕都要到頭了,還喝什麼酒啊?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攔住陳紅,提醒一句是否妥當。陳洪兀自話音帶著笑,皇上都信得過閣老,我當然也信得過,不管妥不妥當,有擔子我和閣老一起擔著就是。徐階立馬好來說,公,這不合體制,你往內閣嚴閣老你的票,呂公公都是會同司禮監各位秉筆的公公共同和神,這陳公公也是知道的。眼看徐階都要開始一份份念女票,女圖做到河乎規制了,陳洪手停住了,又慢慢抬手緊盯著徐階。難得看見一份誠懇,每這次李公公也沒有改過嚴閣老的票亮,他們那都是在做過場,皇上現在將內閣交給了徐閣老,將司禮監交給了雜家,咱們就不來,那些虛的共是一君,對主子講的是個忠字,對彼此講的是一個信字,我是打心眼裡信得過閣老。他又擺出一副私密的態度來了,要不夏晌在門口怎麼會擋著?嚴世蕃只讓張居正進來,情況特殊,張居正進來了,即便是徐階撕了小紙條,可傻子才會認為他們只是單純的彙報公式。陳紅才坐上這麼個位置,先是內屏立威,手段狠辣,陰晴不定,也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威懾奪取呂方几十年的威信,可內廷之外,皇上多年對呂方信任依賴猶在,他想取代也做不到嚴。又明顯即將為皇上所棄,他最好的街黨選擇就是徐階這個明顯當之無愧的內閣首輔最佳人選。況且徐階背後是裕王一等,他若此番勾結,日後嘉靖百年,他貨也可做個長長久久。陳紅拿自個兒的腦子算出的路半點沒細想,司禮監內閣若是真走得近了,皇上的平衡三角不穩定,他們都得變成皇上的棄子。當然,陳公公不這麼想,徐階也無所謂,他們司禮監內部權力更迭,可是這個陳紅急於娶裡方而代之,明裡暗裡對自己說這麼一套,以嚴嵩首輔之位來拉攏他。意識到這一點的徐階就不只是警覺了,他猛地湧上一陣厭惡官場之上朝臣多認為嚴嵩匹格君臣,且為宮中斂財,更加中飽私囊,掏空大明國庫,這也是清流深惡痛絕,堅定導言的原因,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碼李學心學名臣最表現的自己是最不僅蒂藩權力鬥爭的清白堅定,徐階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肆意胡亂猜測他,覺得他是為了謀取首輔之位而導嚴嵩。事實上,無論嚴嵩是否倒臺?即便是被革出內閣,他做了收府那把椅子,皇上也會將他當做第二個嚴嵩使用,給皇上解憂兼背鍋示意。徐階在導鹽這件事上從不曾進取太過,始終都是躊躇不定,淫而不發。而如今見陳紅之輩竟然拿自己那副求權求貴的名利之心隨意揣度他,徐階心裡已經是冷笑連連,噁心被至,可面兒上他卻裝出惶恐的模樣。可朝廷的體質萬不能以思鄉信任而取代,何況徐某現在只是賜福,只不過因嚴閣老養病這麼老眼這個局勢,閣老還認為自己只是暫屬啊,這是陳紅攤牌了,徐階只好持續裝傻,皇上,朝廷並沒有要調整內閣的任何旨意。陳洪突然一臉神秘,滿目七七,仿若扔下一個重磅口號,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聖舊人,沒人比徐階更明白所謂不沾按兵不動了。可眼前這個人情緒操守竟淺薄到了如此程度,徐階半點蓄以為蛇的念頭也沒有了,他頭腦一陣嗡鳴,那股弒父之氣猛地蓬勃而起。近日,徐某重讀韓昌離紀十二郎文。韓公有云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謀血日益衰,志氣日益為,幾何不從汝而死?徐某以六十有五矣,雖不似韓愈當年之齒落毛衰可言,也昏了耳,也背了剛臺,竟一陣耳鳴,現在還是一片嗡嗡之聲。陳公公剛才兩句話,老夫一個字也沒聽見,望公公見諒。還望公公不要再說了,徐閣老這一波實在精彩,估計也是經年不曾與人理論此種地步了,我們只挑其中最有意思的一句,幾何不從汝而死也好,多次差點跟著你死掉了,大概就是跟你合作,還是死來的比較快。陳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比打了兩個巴掌還要難受,抱起文書騰的起身,滿臉陰沉的咬著牙走了。徐階望著那背影遠去,一陣冷笑,高聲喝道,張燈準備策旨,老夫出宮。等黃錦抱著一卷黃色現身,徐閣老連身都沒轉完呢。想是剛才黃錦與陳紅打了個不打招呼的照面,徐階沒空細想,已經被這御用信箋精了心神。上方是嘉靖習慣用的行楷四行小字,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見傾人城,再見傾人國。這四句詩打的是四個字,皇上在等閣老將謎底呈上去呢。徐階慢慢踱步案前,須臾恭恭敬敬的在正下方落下四個粗筆大字,好自為之。嘉靖這一生奉行的就是一個制衡,張居正偷偷和徐傑見面,對暗號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陳紅才來這麼一小會兒,徐階連廁紙都沒拿上,這道謎題就送了過來,皇上的眼線和敲打簡直無處不在,清流司禮見這兩方才算是告一段落,嚴黨那邊呢,嚴閣老也不可能認自己處於被動。且看今日張居正進了徐階,皇上也並未有什麼反應。於是到了晚間,嚴嵩滿書房燈火通明,師範師範,不,甭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總而言之,片刻之內,嚴閣老命人尋找胡宗憲親筆手抄左傳想當然,而書童找不到管家要親自上手的時候,被嚴閣老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這估計是他的管家最沒有眼力見的一次,但嚴嵩還是將話講說明白了,去把你們大爺叫來,深夜叫兒子找書,比張居正那個當面奏報的藉口顯得還要蒼白無力。然而,嚴閣老只是虛虛地踱著步子,可有人,他就是不守規矩啊,徐傑今天下午不就在內閣見了張居正嗎?嚴世蕃終於等到附近傳喚,簡直馬不停蹄的奔了過來。白日裡在外人處吃了虧,到了家也難得乖巧了許多,解了衣裳,一摞摞的搬書清理,人們早已散去,圖上這對父子滿屋書籍,老父親就那邊凝望著兒子,嫻熟的將書一一安放回書櫃,如同少年時總能輕而易舉的喚起來自父親一份疼愛與寵溺,也是多年全場上少見的溫情。嚴世蕃滿頭汗珠的時候,嚴嵩幻聽了兒子把那個那一卷記十二郎文那一卷找出來,就唸五字今年來那6句話吧。嚴世蕃愣在那裡,他也是學術五車的人,哪裡還需要對書殘念?對比附近的深意,嚴世蕃就那麼抱著書緩緩開了口,我自今言來。湯蒼者,火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羽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己何不從辱而死也?不同於徐家的諷刺連連。這對真父子,嚴世蕃看著老婦花白的鬚髮,衰老的模樣,連日的父妻便染上絲酸楚,幾見有些哽咽了。談話間,父子僅於沉默,直到嚴嵩眼神放空,嚴世蕃頭垂得更深,便視老了。但兒子也沒想在你老這個年歲給您招風惹雨。20多年了,我們殺的人,關的人,罷的人那麼多,爹想早點安度晚年。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兒子要不在前面給你頂著,還有誰能替爹在前面頂著?嚴嵩頭都跟著歪了,有些無奈於這小子的自作聰明,就憑你們幾個人到西苑禁門去鬧,那也就在前面替我頂住了,你爹也就一天不在內閣。你和羅龍文、鄢懋卿就沒有一個人能進得了西苑那道門,張居正就進去了,就能夠和徐階策劃於密食,傳令於天下。那天我要是真死了,你們不用說到新院去鬧,坐在家裡,人家也能一道令把你們都抓了。這話聽著刺耳,但嚴世蕃今兒個受的刺激不小,也就願意悉心聽爹教誨。嚴嵩教子,也趁死兒子雙打茄子最能聽得進話的時候。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嚴嵩眼望遠方,將身作證,我還是首輔。是大明朝20年的收復。20年我認了那麼多人,朝局的事我敢不知道嗎?老虎吃了人還能打個盹兒?你爹,我敢打這個盹嗎?這也就是反駁嚴世蕃前面的話,他做了多少事都跟老虎一般,並未打盹。嚴世蕃此行,遠的說毀的煙田攔著胡宗憲不讓見嚴嵩,近的就連今天進攻門都沒進去,除了招風惹雨,當真是啥都頂不住。嚴世蕃乍見附近此般威嚴人也如孩童一般,俯身跪坐了下來,求爹爹解惑指路,爹。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嚴嵩不答,反提了剛才的紀十二郎文。這幾句話是在半個時辰前,徐階在內閣對陳紅說道,嚴世蕃好多的閒,繃得緊實。徐階的意思是說,爹老了,要和程紅一起把爹扳倒。做兒子的悟性確實不高,嚴嵩今日帶上不少耐心,他還不敢。他也沒這個能耐。陳紅是想佔呂方的位子,他徐階現在還沒這個膽量,就是讓他做他也做不完。知道為什麼嗎?皇上還離不開爹,是大明朝離不開你爹,大明朝離不開你爹,20年了,你爹不光是殺人智人,人也會用人。國庫要靠我用的人去攢銀子,邊關要靠我用的人去打仗,跟皇上過不去的要靠我用的人去對付。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只要用對了,才是幹大事的第一要義。這幾年,我把用人的權力都交給了你,你都用了些什麼人呢?鄭泌昌、何茂才。昨夜浙江八百里基地送來了他們的口供,他們都把你賣了,你知不知道?嚴世蕃氣得都跟著發抖了,叔地起身,這兩個狗日的上班,我立刻叫人上班,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嚴嵩又沉了嗓音,緩和他的煩躁,你怎麼上本?上誰的本?殺了他們,殺不殺你?嚴世蕃腦子清醒些了,心裡卻是星火燎原。嚴嵩猛地低喝去,坐到樹安前去。小閣老有些喪氣的垂頭,開始聽父親言語,令行禁止。拿起筆,我說,你寫。如真仁兄,臺監爹是讓我給胡宗憲寫信,不是寫信,而是謝情,還有賠罪。提起胡宗憲,嚴世蕃總是滿臉哀怨,竟是責難,實在難以寬容大方。嚴嵩回身望向兒子,眼如利劍射向嚴世蕃,會帝淹田,做了天孽,要不是他,九個縣都淹了,幾十萬人都死了,查下來有多少人頭落地?他肩把擔子都擔了,這個情不該謝嗎?你們幾個還罷了,人家的浙江巡撫還不讓他見我?讓個鄭泌昌何茂才鬧騰。還弄出個什麼通倭的大事。人家暗中都給平息了,這個罪該不該賠?嚴世蕃一口氣被堵在喉頭,生生嚥了下去,半個字都沒有了,拿出你寫青詞的那些小事,就說自己糊塗,用錯了人。叫他看在我已經老了。請他務必做好一件事,什麼事楊君水就要押解到京師,讓他定在這半個月以內打了好幾仗,穩住東南大局,這些事不說他也會做了。打好了這幾仗就休整。倭寇不能不交,不能全交,這才是要緊的話。嚴世蕃終於有些明白了,向父親望去,嚴嵩緩緩躺倒,朝廷不可一日無東南。哎。東南野不可日,五湖如真倭在,如真就在。如真在。就沒有人能扳到我們。言嵩教子,實則是留後路。他訊息靈通,定然知道了胡宗憲在京舍拒絕嘉靖的事情。胡宗憲佔東南,只要倭寇在,皇上就不會動他,同樣也不會動。嚴黨所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要家國一日處在亂黨中,皇上也就一日離不開嚴黨。剩下的就是看胡宗憲那邊收到這封來自小閣佬的親筆信件將會如何反應了。浙江收到重審,基地該如何自處,楊金水終於押解進京,各方勢力會如何反應,變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