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天邊雲霞瀰漫,柔和中又帶著些絢麗的光籠著這片方寸之地。
在狹窄的小巷裡,牆邊衝出了點青痕。
安靜的空氣中,只聽得見摔砸打罵的聲音。
“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婦人尖利刺耳的聲音響起在瓷器破碎的動靜之中。
窄小的門口,站著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少女。
鼻樑挺翹,睫羽烏黑,唇上是本身自帶的紅。
一雙鳳眸毫無波瀾,面淡如水,右手虎口處被四散的碎瓷片劃傷,也若無其事,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
一身校服,削瘦的肩背,冷白的手腕。
姜梵汐彎腰撿起自己被扔出來的書包,看了眼裡面正在拉拽著阻止女人繼續摔砸東西的男人,轉身往巷子外走。
謝鬱璟穿著件黑色短袖和黑灰色的寬鬆牛仔褲,慵懶隨性地倚靠在巷子口,低著頭玩著手機。
方才他聽見裡面傳來的聲響,又看見這碎散出來擊打上巷子牆壁的瓷器碎片,感覺暫時有點不太方便進去。
他要去的地方,這條小巷子是必經之路。
原本想等那戶人家處理完家事再進去的,可一個肩背削瘦挺拔的女孩從自己面前走過。
這巷子很窄,他低著頭,看見了她虎口上的傷口,下意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傍晚柔和的霞光打在她的臉上,也掩不住她那疏離冷清的氣質。
從側面看過去,捲翹的睫毛只時不時輕微動了動。
謝鬱璟有些錯愕。
她的眼睛……真的好像。
無錯書吧“等等。”
見人已越過自己,謝鬱璟薄唇輕啟。
語氣裡面藏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
姜梵汐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了喊自己的那人。
他身形修長,肩膀寬闊平直,從倚靠著牆壁到站直身子,動作矜貴,黑色的碎髮,眸中摻墨,薄唇色淡,眼尾微微上挑,看起來……清冷又難惹。
“你受傷了。”謝鬱璟下巴朝她手的方向抬了抬,眼睛卻是死死盯著她。
姜梵汐微微抬了抬拿著書包的手,低頭看去。
啊—確實是受傷了。
“謝謝。”姜梵汐沒當一回事兒,朝他點了下頭,轉身就走了。
謝鬱璟站在巷子口,盯著離開的人。
只有眼睛很像。
其他……哪裡都不像。
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單手拇指和食指輕滑,撥通電話。
“青茗路71號,查一下。”
謝鬱璟見人已經走遠,往巷子裡面走去,看了眼那門牌,隨意吩咐著。
沿著巷子往裡走,在盡頭處拐彎,是一座小小的院子。
木製的大門敞開著,佝僂的老人坐在小院裡,喝著茶。
院子裡種了點花花草草,最邊上還有很小一片竹林。
“陳爺爺。”謝鬱璟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喊道。
悠閒品著香茶的老人抬起頭看了過去,隨即連忙放下手裡的茶杯,拄著柺杖,腳步不太利索地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謝鬱璟大步走了過來,伸手扶著老人家。
“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了?”
老人家面容慈善地看著他笑笑,能看得出來很開心。
“今天。”
“這一晃又大半年沒見嘍!別說你是特地來看望我這個老頭子的哈,我可不信。”老人精明地說著。
剛回來就跑他這兒,他可沒這麼大的面子。
“我確實是有事。”謝鬱璟笑了笑,“我想來您這兒做個銀飾。”
陳爺爺是個銀飾手藝人,他的作品,即便是在京城貴圈那也是難求的,只不過現在他上了年紀,不大做了,就搬到這個小地方來,只偶爾做幾件東西自己開心開心。
陳爺爺一聽就帶著謝鬱璟往裡面走。
正對大門的那間屋子裡,擺了好幾個紅木櫃子,上面擺放了一些陳爺爺平日裡無聊打的飾品。
“你想做個什麼?”陳爺爺問他,示意他坐下。
“我想做一個髮卡。”
“髮卡?談小姑娘了?”陳爺爺笑眯眯湊前去問他。
“沒有。”謝鬱璟微微搖了搖頭,身上忽然染上了些許若有似無的落寞。
“還念著那小丫頭?”
謝鬱璟沒說話。
“你想做個什麼樣的?”陳爺爺沒繼續問,迴歸正事。
“您在旁邊教教我,我想自己做。”
陳爺爺將人帶到旁邊的桌子上,給他挑了最好的銀。
謝鬱璟將口袋裡的小盒子拿了出來,陳爺爺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藍蝶。”
謝鬱璟將盒子開啟,給陳爺爺看了看。
陳爺爺看見裡面的東西,眼裡閃過驚訝,小心地接過。
藍蝶,這是全世界最珍貴的一枚藍寶石。
通體透著淺淺的藍,廣袤的天穹也彷彿只是其中倒影,裡面精緻的紋理看起來像是有一隻振翅的蝴蝶。
故而稱藍蝶。
一年前,據說有人用一個多億拍下了它。
現在看來,原來是謝鬱璟這傢伙。
那時它還只是塊天然寶石,尚未經加工設計。
而此時,卻已經是個特別的愛心狀,右下角那裡還雕刻了只蝴蝶。
“你要拿它做髮卡?!”陳爺爺有些不可思議。
這可是一個多億的東西,就拿來做個小小的髮卡?!
這也太不尊重這如此珍貴的寶石了吧?!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謝鬱璟點了點頭,陳爺爺倒也不多問了。
問多了容易惹人煩。
謝鬱璟聰明,上手很快,陳爺爺只需要在旁邊稍微指導說明一下。
“再打磨幾次就差不多了。”
……
春華苑。
謝鬱璟從青茗路回來,天已經黑沉沉的了。
“爺爺。”謝鬱璟在玄關處換了鞋,朝坐在客廳沙發的人喊了句。
“去哪兒了?一回來就不著家的。”
沙發上的老人明顯有些不開心。
自家孫子,剛回京城不過來看自己這個獨守空宅的爺爺先,跑到外面瞎晃盪去。
“有點事去了陳爺爺那一趟。”
謝鬱璟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隨口回答著。
“找那老頭幹嘛?”謝向銘語氣有些吃味。
“給姩姩做禮物。”
謝向銘沉默了一下。
那丫頭再過幾天也該成年了。
祖孫倆又在客廳嘮了嘮,謝鬱璟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大半年沒回來住了,但張嬸還是給他按時打掃著房間,方便他隨時回來住。
走到衣櫃前,將門往兩邊推開。
最上面一層,擺放著好幾個盒子。
謝鬱璟將自己口袋裡的盒子拿出來,擺了上去。
現在一共是十三個盒子,是姩姩失蹤以來,從六歲到十八歲的禮物。
一件沒落,他都記著。
手機在褲兜裡震動,謝鬱璟拿出來,接通。
“少主,青茗路71號的住戶,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他們家女兒叫姜梵汐,和……同名,在上京一中讀書,成績很好,其他的都挺普通的……”
謝鬱璟心裡一陣思索。
“給我辦上京一中的入學手續,另外,花錢找泠月的人再查一遍。”
“是。”
名字一樣。
這未免太招眼了。
但同時也是一種不錯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