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伶舟外公看著這個被自家外孫女信任親近的年輕人，問伶舟燁。

“應該是謝家的小輩，謝鬱璟。”

姜梵汐站在沈青的房間門口，有些不太敢進去。

謝鬱璟看出她的猶豫和遲疑，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以示安慰。

姜梵汐閉了閉眼，推開了這扇，今日尤為沉重的門。

沈青的遺體躺在偌大的床上。

除了臉色有些白的過分外，沈青和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依舊綽有風姿，依舊雍容華貴。

甚至眉目含笑。

像是得償所願後的自殺。

別人可能不知道原因，但姜梵汐是知道的。

姜梵汐一步一步，緩慢又艱難地挪動到床邊，握上沈青雖已被歲月侵蝕卻仍白皙纖長保養得當的手。

這雙小時候牽著自己玩鬧的手。

溫暖、柔軟、幸福、安心……

可現在卻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了。

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了。

謝鬱璟安靜地站在門口，沒有和姜梵汐一起進去。

看著姜梵汐這樣死氣沉沉的樣子，他心裡沒比她好受到哪裡去。

姜梵汐握著沈青的手，蹲在床邊。

謝鬱璟就守在門口陪她。

不知道這樣守了多久，姜梵汐突然開口了，“謝鬱璟。”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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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

“她是伶舟家的女兒，是有權有勢的貴族小姐，從小到大，吃穿不愁，錢多到花不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家族權勢足夠強大，也不需要她犧牲自己的幸福為家族謀取利益，更從來沒有和外祖父外祖母頂過嘴、吵過架。”

“可是呢！她遇見了我的父親姜霖峰，那時候姜家還只是一個小門小戶，過慣了那樣生活的女兒，外祖父和外祖母不相信姜家能養好她，況且姜家三兄弟沒有分家，同住一個屋簷下，女人多了，麻煩就多，外祖父和外祖母覺得她下嫁到姜家肯定會受委屈，所以不同意。”

“但她那個時候太喜歡我的父親了，所以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嫁給他，為此，她第一次違背伶舟家的意願，第一次和外祖父外祖母鬧得很不愉快，第一次大鬧伶舟家，第一次偷跑……”

“事情鬧到最後，外祖父和外祖母拿她沒辦法了，同意了她一個人跑到京城嫁給我的父親，但伶舟家這麼大的家族，哪裡受得了這種下嫁的事情，就算外祖父同意了，伶舟家其他人，無論是嫡系還是旁系，都不會同意的，因為下嫁到這種程度，太丟伶舟家的臉了。”

“所以，她不再有資格冠以伶舟這個姓氏，改姓為沈，從此以後，再也不能享受伶舟家女兒的榮譽和利益。”

“她嫁到姜家後，果然和外祖父外祖母想的一樣，女人多的地方，烏煙瘴氣，尤其是姜家走到京城四大家族的位置之後，姜家的水越發的渾濁，我的祖父姜逸天和我的父親姜霖峰都被姜家渾濁不堪的水給害死了，姜博守和姜紹昌自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其實，不需要證據，我也可以送他們下地獄的，他們死在了，當年沒有殺了我。”

“她在姜家守活寡，撐著整個姜家以確保不被姜博守和姜紹昌得手，十三年，我應該心疼她、尊敬她、佩服她才對的，可我不會，不會有這種感情。”

“我被姜博守安排的人迷暈準備帶到很遠的地方解決掉的時候，是我自己跑出來了，那天，是伶舟家先找到了我，姜家太亂了，於是我留在了救我的那對夫妻的身邊，但我好想他們，所以我纏著伶舟家派來保護我的人帶我回了趟姜家，我躲在……那個櫃子裡，想等他們回來，然後給他們一個驚喜。”

“可是，只有她回來了，她抱著一本相簿，那是隻有她和父親兩個人的相簿集，然後我知道，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我知道她也很難過，我想出去抱抱她，告訴她我會永遠陪著她的。”

“可她對著父親的照片一直哭，她說，要是沒有姜家，要是姜家沒有父親的心血該多好啊！這樣她就可以不管不顧地去陪她的丈夫了，可偏偏姜家，是她丈夫耗費了很多心血才變成今天這個四大家族之一的，所以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姜博守和姜紹昌據為己有，肆意破壞，所以她毫無怨言，守著姜家，十三年。”

“她很愛很愛她的丈夫，而我，雖然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可她的丈夫沒了，我就什麼也不是了，那天晚上，她從來沒有提起過我，哪怕她的人還沒有找到我，她不知道我還是否活著，她滿心滿眼只是想陪著她的丈夫。”

“我不怪她，她只是因為心裡只能裝下她的丈夫、我的父親罷了。”

“只是從那天起，我發現我再也不能和之前一樣喜歡她了，我不再喊她‘媽媽’，而是更加莊重的‘母親’。”

“而現在，我牽著小時候牽過無數遍的手，也再沒有以前那種感覺了，一點都不幸福，一點都不安心。”

謝鬱璟靜靜地聽著姜梵汐跟自己講述這個故事，他很心疼她。

想立馬上去抱住她。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那次在姜家吃飯，他就奇怪她對姜伯母的態度怎麼會這麼冷淡疏離，原來是這個原因。

謝鬱璟將她的腦袋擁進自己的懷裡，右手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

“我的心給你住。”

“我的手也給你牽，是和小時候一樣的。”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