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明月淡青色的光將房瓦灑了一層清霜，一時分不清是雪還是光了。
院中的石階上，兩人依偎而坐。
“然然？”
“嗯？”
“然然——”
“怎麼了？”
“然然～”
“怎麼了呀？”
蘇煜呲牙一笑：“沒什麼，就是想叫叫你。”
沈寧暄眯起雙眼，將身體貼近身邊人些，望著他含笑的眸：“我在這兒呢。”
二十多年的風雪吹打在他身上，他沒有消散，而是正如眼前般，這樣對她笑著。
雪白的月色映照在他俊美的面上，滿是柔和。她又一次看見了他眼中的繁星。一如，那個銀河流淌在頭頂的夜晚，他第一次叫自己“然然”那般。
她很想時間定格。他予她手心的溫度，足以成為她最珍貴的此刻。
“你不是想知道，那日在古廟，我求取紅繩結時，許的是什麼願望嗎？”
沈寧暄一聽，靈眸一轉，學著那日她問他時他回答的語調，壞笑著：“說出來就不靈了！”
蘇煜眸轉向沈寧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你這傢伙。”
“這句話可是你告訴我的哦。”
蘇煜望向夜空中閃爍的星子，長舒一口氣：“也是，那我就不說了。”
他本不相信神靈之事，可偏偏是有關於她的，他恐怕出了一點差錯。
“啊？蘇煜，話都到嘴邊了，你要急死我啊！”
蘇煜正對著沈寧暄的星眸，一字一句，做著口型。
愣是沒有聲音。
沈寧暄皺著眉：“什麼？”
“已經說完啦！”
“這算什麼啊？你快告訴我——”
蘇煜勾起手指颳了刮她有些發紅的鼻頭：“我向神佛許過願，心願有靈，只說一遍哦！”
沈寧暄鼓著腮，嘟囔著：“不說算了。”
蘇煜將沈寧暄摟進懷裡，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
傻瓜，是“此生共白髮”啊。
連同那日的乞巧節，荷花燈上，他一字一字認真寫下的，也是這句話。
他希望這樣，也相信一定可以這樣。
夜風已經不似前些時日那般凌冽了，而是微寒。
蘇煜替沈寧暄裹緊了大氅，將她摟得更緊。
“好久沒有這樣一起看雪了。”她眸中映著雪的柔光。
“是啊，好久沒有了……”
“然然，我們會一直這樣的，對吧……”
“當然了！”
蘇煜將臉緊貼著她的額，閉上了眼，唇角彎起弧度：“生生世世。”
就這樣，感受著彼此的溫度，空氣中只剩靜謐。
發覺蘇煜好一會兒沒有再說話，沈寧暄有些擔心：“阿煜，你是不是在擔心明日……”
蘇煜哭笑不得：“你就對我那麼沒有自信啊？”
“也不是。就是有點擔心你……”
蘇煜用唇蹭了蹭她的額：“然然放心，我不會讓你擔心的。然然呢，現在應該好好想想皇后復位之事。”
“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想這個啊……”
“嗯……我在想，這次，我不僅要給然然復位，還想體驗一番民間的婚禮。紅蓋頭定三生約，我要親手掀開然然的紅蓋頭……”
沈寧暄看著他滿臉憧憬的模樣，心中已然蕩起圈圈漣漪。
“然然，你還沒答應我呢，好不好嘛～”
“好～都依你的～”
“然然最好了！”蘇煜在沈寧暄額上“吧唧”親了一口。
“阿煜，我困了。”沈寧暄有些迷迷糊糊道。
“好，我們回去。”說罷便起身。
他伸手，欲拉起沈寧暄。
沈寧暄剛站起來，頭腦便一陣眩暈，順勢往下倒。
“然然！”
……
殿內寢榻上，沈寧暄眯著眼，渾身無力，頭腦發昏。蘇煜緊握著她的手，掩不住驚慌。
“太醫來了！”
“快進來！”
保寧引著太醫疾步來到殿中。
“臣拜見……”
“免禮！快！”不等他行完禮，蘇煜一把將欲俯身作揖的太醫拉至榻前。
意識到了皇上的驚慌，太醫即刻將手中的醫箱放下，替沈寧暄把著脈。
空氣中一時寂靜無聲。蘇煜緊張得彷彿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過多久，太醫眸突然一亮。忙起身欲再次行禮。
“免了免了！快告訴我到底如何了？”蘇煜此刻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害怕她出一點兒事。
“恭喜皇上！沈姑娘有孕了！”
“什麼！”
蘇煜已經睜大了雙眼，震驚與喜悅交雜，他一時有些語無倫次。
“你、你說、她有、有孕了！”
“是的。”
蘇煜嘴角不受控制地咧起了弧度，傻笑著：“有孕了……有孕了……”忙跑到沈寧暄身邊，拉著她的手，將其緊緊裹進自己的大手中，難掩激動：“然然，我們有孩子了……”
說著說著，他眼中已經浸滿了淚水。
沈寧暄伸出手，抹去他眼角的淚，笑著：“阿煜……”
“然然，辛苦我的然然了……”
“嗯……咳、咳。皇上……”身後傳來太醫有些尷尬的聲音。
蘇煜這才抹了淚，忙轉過身，面上是難抑的欣喜：“你說！”
“沈姑娘有孕兩月有餘，胎氣尚不穩，這次暈倒許是休息不夠，待臣開幾副藥方……”
“好！有勞太醫了！”
太醫看著眼前笑得像孩子一般的皇上，一時感覺有些不真實。這與他平日裡所見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臣這就去。”說罷，行了一禮，欲出殿。
“慢著！”
身後突然又傳來皇上的聲音，太醫心裡一咯噔，頓住了腳步。
“此事暫時不得與任何人知曉。”
蘇煜清楚地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孕一事，絕對不能外傳，唯恐有心之人對她不利。形勢危急之時，他定要保她安然無虞。
“臣，遵旨。”
太醫出後，保寧也有眼色地出了殿，輕輕關上了殿門。
殿內。
蘇煜已經將沈寧暄抱起，緊緊箍進自己懷中。他臉緊貼著她的面，面上的淚水卻是不受控制地再次淌下。
發覺臉上的溼潤，沈寧暄忍不住笑道：“你也太激動了吧。”
“當然！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當然激動！”
“兩月有餘……誒？看來是在漠北客棧……”沈寧暄說著說著，聲音逐漸小了下去，臉也迅速染上一層緋紅。
“是啊。這個小傢伙真會挑時間！”蘇煜輕輕撫著她的小腹，滿臉寵溺。
“阿煜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呢？”
“嗯……男孩的話，將來讓他繼承大統，你我就可以放心地出宮遊山玩水了……女孩的話，那一定會像然然一樣可愛漂亮，我要保護好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反正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看著他滿臉憧憬的模樣，沈寧暄笑出了聲。
“嘿嘿嘿，然然，從今以後，你就安心養胎吧！”
“嗯……”沈寧暄不覺望向窗外，秀眉微蹙。
發覺懷中之人的情緒，蘇煜捏了捏她的臉：“然然還擔心我呢？”
“嗯……”
因為明天，馬上就要到來了。
蘇煜將沈寧暄在自己腿上放正，對上她的眸，認真道：“然然放心，明日之後，一切就結束了。我一定不會讓然然失望！”
要說他心中沒有一絲擔憂，是不可能的。但是，肩上責任重大，加之現在又多了一個他要保護的人，他不敢鬆懈，越是責任，越能燃起他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