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鑑反而冷靜下來,垂在身側的手指捻了捻。
第一次覺得煙這東西也不算壞,至少能讓他在這時候有事可做。
這種高溫燒個半分鐘活人也死得透透的。
江清鑑已經開始痛定思痛,計劃著用骨灰做什麼樣的鑽石了,多了還可以分給這倆難兄難弟。
十一站在陳安身後,默默拉住他。
“他真的離開了。”
爐子旁邊圍了幾個家屬,是買vvip套餐圍觀火葬全程的,紛紛側目看著這邊吵吵嚷嚷的一行人。
不知從何處冒出一道懶散的聲線,“聽說你們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江清鑑僵硬地轉過頭,就看到那個本該在焚化爐裡的男人,歪著頭衝他們笑。
隔壁的家屬剛才還尋思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親戚?事前沒通知到嗎現在急急忙忙衝過來?
原來是哭錯墳了。
梁再冰全身溼透,暗紋錦緞的黑色壽衣貼在身上,整個人跟水裡撈出來一樣溼漉漉的。
潮溼的額髮被捋到後面,露出白皙紅潤的面龐,喘著氣胸口也正常起伏,顯然是活人無疑。
十一第一個就衝上來抱住他的腰,眼巴巴地抬眼看他,那小模樣好不可憐。
“瘦了。”梁再冰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毛,笑了笑又點評道,“長高了啊。”
雖然差點被燒成隔壁屍兄一樣的骨灰,但梁再冰還是心大地嘻嘻哈哈,“哪個王八蛋把我送來火化的,要不是我醒得湊巧人都沒了?”
除了火化師受到了一些驚嚇,全程沒有人受到傷害。
跟著進來的西裝男都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剛還死得透透的,怎麼就大變活人了?
陳安像只大型犬一樣湊上來把他摸了個遍,確認身體完全恢復了。
梁再冰扒拉開他的狗爪子,目光落在江清鑑身上,“你小子給我安排的火葬一條龍是吧?”
江清鑑那些手下一直偷眼瞟他,把他暴露了個徹底。
江清鑑也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笑得燦爛,“你沒事就好。”
心裡默默把他的骨灰鑽石計劃往後推了。
抱了一會兒,梁再冰抽了抽鼻子,“什麼味道,好香啊,像烤肉店。”
等江清鑑反應過來是焚化屍體的味道,已經來不及捂嘴了。
在殯儀館裡深情相擁談笑風生本就不太合適,這句話一出,旁邊的死者家屬頓時火了,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們。
梁再冰冰心虛地把幾個人都拖出去了,去到火葬場角落的小亭子裡。
江清鑑難得露出了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解釋了此前的種種。
“……我們在古書裡找到你能涅槃重生的記載,這才連忙趕來找你。”
“書裡還說復活後我的力量會有質的躍遷?”梁再冰託著腮幫子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抬手打了個響指。
指腹摩擦間閃起一點星火,落到空氣中不但沒有湮滅,反而愈發絢爛,燎成一隻赤紅色的斑斕蝴蝶。
蝴蝶扇動著鱗翅,又順從地落回他指尖,竟像是有生命一般。
光是抖落的一點鱗粉,落在石板地面上都燒灼出一個小坑,可想而知其殺傷力。
“爺轉職成大法師了,厲害不?”梁再冰特得意地衝他們挑眉。
也挺幼稚的,像網遊裡掉了件神裝24小時跟哥們炫耀的中二男高。
江清鑑很配合地點點頭,“是挺厲害的,以後出任務肯定手到擒來。”
“滾滾滾誰跟你們條子合作,危險就算了錢還少。”梁再冰邊吐槽著邊往火葬場外走。
餓了好幾天,再不吃飯真變死人了。
沒走開兩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梁再冰愣愣地轉過頭。
江清鑑卸下吊兒郎當的笑,多情的桃花眼斂起豔光,反而流露出幾分真實的憂心,“以後無論遇到什麼,第一時間保護好自已。”
梁再冰是屬於那種沒心沒肺到極點的人,死到臨頭都樂的出來,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已的生死一樣,反而要別人替他傷心。
雖然知道他可能死而復生變得更強大,但江清鑑還是不希望他再經歷死亡。
傷口不是長好了就能當做從來沒發生過,那一道道疤痕明明白白地提醒著他們發生過的一切。
萬一這次他失敗了呢?
誰知道在某一次死亡後,他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
梁再冰呆了兩秒,觸電一般甩開他的手,還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艹,你肉不肉麻啊。”
然後便甩開步子逃也似的大步向外走。
走了沒兩步又想起什麼,回頭問江清鑑,“哦對了,我之前死了能不能算因公殉職,雖然復活了但撫卹金還能給吧?”
江清鑑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你那最多算見義勇為好市民,局裡為了紀念你把錢用來刻紀念雕像立在市局旁邊了,非常有排面。”
梁再冰差點一個跟斗摔地上,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他,“我人還活著立個雞毛碑?”
他可不想人還活著就每年被人送花圈,真不是在詛咒他嗎?
江清鑑摸摸鼻子,“專案已經批了,應該能停工,但是錢要不回來了。”
梁再冰罵罵咧咧,“捏麻麻的,你們這些條子淨搞沒用的形式主義。”
走到火葬場大門外,梁再冰張望了一眼沒看到江清鑑常開的那輛黑車,“你們咋來的,車呢?”
江清鑑指指最為矚目的那輛紅色超跑。
梁再冰興沖沖地繞著這輛騷氣沖天的炫酷跑車轉了一圈,滿意得不得了。
“車不錯……等等我的位置呢?”
作為中置引擎的常規跑車,自然只有兩個座位。
來的路上十一就是坐陳安腿上,好在跑車雖然只有兩座但車內空間夠寬敞,別說小孩了坐個成年人都綽綽有餘。
“可以坐我腿上,我不介意的。”
江清鑑的表情很真誠,但怎麼看怎麼欠揍。
“你妹啊,我剛活過來不想車禍又死一次。”
梁再冰翻他一個白眼,牽著十一往東邊的小路走。
“我記得附近有家燒烤,剛才聞那一鼻子真挺香的,正好去吃。”
陳安也跟了上來。
江大少直接把車扔在原地喊人來拖,也跟著他們去吃開在火葬場邊上的離奇燒烤店。
已經升上半空的太陽斜斜照下來,把每個人的面板都鍍上了一層金邊,驅散了連日的寒意,甚至有種溫馨的意味。
罕有人至的緣故,火葬場邊上的綠植又密又高,簡直像一片原始森林。
極目遠望也看不見那家燒烤攤的影子,路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好像能一輩子走下去。
梁再冰慢悠悠地走了一會兒,陳安忽然遞過來的一個手機。
上面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同他先前接的任何一個委託人的電話一樣陌生。
梁再冰按下接通鍵,偏過頭懶洋洋地聽著。
“嗯……嗯……好,黃先生是吧?你的委託我接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