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煙與系統博弈鬧出了很大的動靜，況且司慕是上神，對外界一切聲音感知都非常敏銳。

就在系統離開的剎那，司慕出現在時煙面前。

“是你？”對在這裡見到時煙，司慕感到很詫異。

“我記得我說過，我既已幫你殺了九幽，往後你我相見，就無關恩仇？”

“是的，你說過。”時煙說。

“那你今日來……”

“我來，是和你結仇的。”

司慕蹙了蹙眉頭，隨後他想到，她也許認識流光。

現在全世界都在說，他囚禁了流光，流光的親人們也都已經一茬又一茬地來過，興許時煙也是來“拯救”流光的。

“你想與我結什麼仇？”

“結過命的仇。”時煙捏起訣，在右手蓄起力道，“我要你，和流光的命！”

話落，她一掌打過去，由桃花瓣組成的氣團就以十分凌厲的速度衝過去，可司慕是何人，這種不入流的打擊他只一揮手，就將它擊散。但時煙沒有收手，她不斷地用著那些她本來不熟，現在卻得心應手的術法，一招比一招陰狠。

她簡直就跟書裡寫的九幽一樣。

而司慕也如對書裡的九幽一般對她。

他甚至跟她說：“念及你我之間的情分，我不想對你出手，但你今日，過分了。”

這句話他同樣對九幽說過，只不過他與九幽之間的情分是曾經的相扶相持，他與時煙之間的情分，卻是被逼無奈下的，彼此給對方的救命之恩。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她是九幽，這一仗會打。

只不過那會在很久很久以後，男女主情到最深處，她的恨也到最深處。

她要在這個她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視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違反自己本性地生活成千上萬年，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就大戰一場，贏了，她摧毀這裡，回到現實，輸了，她就永遠埋骨於此，再也沒機會回去。

這一戰，如書上描寫的決戰一樣，幾乎蔽日月，百里無生靈。

白朮在決戰中心，用盡自己畢生所學，才勉力撐住，未讓自己被撕裂。

時煙幾次被司慕打落在地，白朮幾次來扶她。

他本來不打算問她的，可看著她傷越來越重，他終究於心不忍。

“時煙，你在堅持什麼？”

“你與司慕無冤無仇，他甚至還給了你我自由。”

“你為什麼要殺他？你放手不好嗎？”

彼時，時煙又一次跌落在白朮身邊，她甚至還吐出了血來。

她已經快要站不起來，就像書裡寫的九幽一樣，明明不是對手，偏偏還要以卵擊石。

可是她不想認輸啊，她想為自己爭一次可以好好活的機會。

“白朮，我想回家。”

“只有殺了他，我才有機會回家。”

白朮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質樸的理由，一時有些呆愕。

但很快，他想起來，時煙說過，她的家，在一個很遠很遠。

遠得可能三界都找不到的地方，她想要回去，必須藉助無比強大的力量。

很顯然，這種力量，司慕有。

可若是，她回去了，那他呢？

在奉宸宮謹小慎微這麼久，時煙是唯一一個還保持著活力，能讓他還感覺到自己像是活著的人。之前好多年，他都以為自己只是一具執行命令的行屍走肉，隨時會死在某一次執行任務的途中。

“幫我。白朮。”時煙用滿是血腥的手抓住他胳膊，“幫我。”

白朮望著時煙的眼，終於點了頭：“好。”

兩人一齊攻向司慕。

可能因為白朮的加入，司慕竟然有些力不從心。

又或者他本身乏了，總之，他露出了破綻。

時煙借和白朮一同被打回的功夫，跟白朮說：“我們一齊往前，我虛晃一招攻擊他背部，你直接攻擊面部，讓他沒時間反應。”

“好。”白朮說。

“記住，要竭力一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好。”

兩人再度朝司慕攻去，時煙也果然在前方虛晃一招後轉到司慕身後，司慕下意識要來擋，但前方白朮已經衝過來，他不得已只能去管白朮，時煙抓緊時間，用盡心底的下意識，集聚自己所有能集聚自己的力量，準備攻向司慕。

然，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白朮收手了。

他已經捏起了訣，但他並沒有打出去。

不過就是片刻的猶豫，司慕有了反應的時間，直接一回身，一招打在時煙心口。

“撕拉——”像是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音。

時煙感到自己的心快要碎了，完全無力支撐她有任何的思考或者行動。

她跌倒在地上，漫天的桃花也隨之飄落在她身上。

“噗——”她吐出一大口鮮血。

血濺在桃花瓣上，有一種妖豔的美感。

可惜，可惜……

她最後還是做了九幽。

在原來的故事裡，九幽就是這麼死去。

她死在司慕手下，死的那一刻，萬千桃花為她堆砌起墳塋。

時煙知道，她活不了了，她也沒機會活了。

她望著遠處，就是再那裡，白朮答應她，要跟她一起對付司慕。

也是在那裡，白朮收起自己的攻勢，讓司慕要了她的命。

“白——術——”時煙的視野開始模糊。

白朮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模糊，可眼前的桃花卻越來越多。

她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了。

漫天桃花瓣中，站著兩個男人。

一個一身白衣，飄飄如謫仙。

一個粗布麻衣，恍如大家奴。

如謫仙的男人說：“方才若非你收手，恐怕死的就是我了，多謝你救我。”

如家奴的男人說：“我並沒有想救你，你不用感謝我。”

如謫仙的男人說：“既然你不想救我，為什麼要收手。”

如家奴的男人說：“我只是……不想讓她回去。”

“不想讓她回去？”如謫仙的男人顯然不理解，“她如果回去了，會怎樣？”

“會怎樣……”如家奴的男人未回，但卻念念自語。

是啊，她如果回去了，會怎樣呢？

大概是她會永遠離開這裡，他再也見不到她。

又或者，他要重新過回以前一個人，為人下奴的生活。

他知道現在奉宸宮已經毀了，但莫名的，他就是覺得，要是她真的回去了，奉宸宮還會重新出現，他還是會被困囿其中，永生永世都逃不出。

他去不到她的世界。

可她卻來到了他的世界。

他就是起了一點私心。

希望，他能夠將她留下。

可是他的私心，害死了她。

這非他所願。

如家奴的男人跪下去，紛紛揚揚的桃花瓣落在他身上，就像凡間葬禮時用來扔灑的紙錢。

“你既然殺了她，就也殺了我吧。”他說。

“為什麼？”如謫仙的男人問。

“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這些年，我已活夠了。”

“可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公報私仇。”

“可是死，是我的願望。”

如家奴的男人昂起頭。

“我記得你說過，你為上神，有恩必報。”

“滿足一個恩人的願望，也算是報恩了。”

如謫仙的男人思量片刻，終道：“好，我答應你。”

說罷，一揮手，巨大的衝擊力打向那個如家奴一般的男人，但他沒有任何反應，接著，鮮紅的血液從他身體流出，他就那樣跪著，然後直挺挺地倒下去。

萬籟俱寂。

唯獨萬瓣桃花飄零。

時煙，對不起。

我們，終於都是可以回去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