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的親事本是定在八月初的。
兩家都不想新人遭罪受苦,自然是要在不冷不熱的時候辦喜事。
這樣一來,葉堂遠排行在前,婚期上就有些難辦。
容老爺歡歡喜喜而來,聽那意思,跟第一次與葉青竹說話完全不是一個口風。
不管堂遠是怎麼跟容老爺講的吧,好事多磨,這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兩家相距太遠,婚俗還有不同。
納采、問名、納吉這三步雖然倉促,可也是順利走完了的。
等到納徵之時,產生了分歧。
按照容家在衡州的地位,葉家就算是把家底掏空也準備不出這份聘禮。
容時遙向葉堂遠要的,雖說割肉刮骨,但絕對沒想過讓整個葉家怎麼樣。
容老爺不這麼想啊,你們兄弟沒分家,長兄為弟弟操辦婚事,怎麼可能公中不出銀子呢?
產生分歧的不是葉、容兩家當家人,反而是容時遙和他爹。
父女倆就跟別苗頭似的,誰也不讓誰。
但是容老爺並未過分要求,柳承給杜家出了多少銀子,他也多少。
容時遙這些年幫著家中打理生意,後來置辦自己產業,可以說是底氣十足,這不嘛,在未來夫家商量她的婚事,還敢跟她爹拍桌子呢。
“爹啊,你可是衡州首富啊!
你那喝茶的茶具都比聘禮銀子多,咱家至於差這幾兩銀子?”
容老爺苦口婆心道:
“我可不是計較的人,給多給少都是個表示。
那兩家成一家,一家分兩家,怎麼說都不好聽。”
“什麼一家兩家的,我的婚事聽我的。”
“你是我生的,肯定是我做主。
青竹,這五兩銀子就得出,你沒意見吧?”
葉青竹:“我沒……”
容時遙:“我有意見。”
王金枝把父女倆隔開,兩頭安撫。
“親父女吵啥呢。”
葉堂遠用水杯擋著半張臉,最主要是擋著上翹的嘴角。
一雙大眼看著他們爭得面紅耳赤。
見大嫂坐不住,這才捨得張口:
“大嫂你坐著,不用勸,沒用。”
王金枝怎麼 不擔憂呢?
四弟妹多好的脾氣啊?小姑子們,就算二妹是個火爆脾氣,那在她跟前也是有說有笑好商量。
老三家的這個,之前沒發覺有毛病啊。
葉堂遠小聲跟大嫂解釋:
“這是對拼商場上的手段呢,不用管。
別看現在一個拍桌子一個吹鬍子的,等會兒爹是好爹,閨女還是好閨女。”
王金枝是理解不了,都吵成這樣了,還能沒事人似的?
不過老三都不急,也許容家就這樣?
葉青竹和柳承起初也當真了,後來聽著聽著覺出不對味兒。
倆人這是博弈話語權呢,他們還真插不上嘴。
誰勝誰負,葉家不過是五兩銀子的事,於是一家人只看不說,就等著他們出個結果。
正經人家準備聘禮,可是有講究的。
討那些寓意好的,成雙成對的。
容時遙張口要鎮店之寶,那之後沒多久,葉堂遠就寫了好幾封信出去。
最遠的鋪子,怕是這時候都還沒收到信呢。
父女倆毫不避諱當著夫家的面商量聘禮的每一樣,也真是聞所未聞。
可也是奇了,就連福祿都沒能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瞧不起。
葉堂遠的聘禮單子,是他自己寫的。
整個過程,嗯……有點兒戲。
下聘之事,得是葉堂遠親自去啊。
容老爺父女先一步走。
葉堂遠在縣裡停留幾日,找了對活雁,請萬成為長輩陪同去衡州。
若不是家裡一攤子扔不下,這種事合該葉青竹兩口子去辦。
柳承婚假結束,剛回衙門就得處理積壓的各種事務。
杜筱和在大灣村住得舒心,丁點兒不想回縣城。
村裡多有意思啊,郭乾打媳婦,又把大哥叫去調解了。
胡美芝挺著肚子吆五喝六,就差沒上天。
佟麗是個很聰明的女子,織布還能換花樣。
後院的薇柔總趁人不注意跑過來玩,急的徐嬸子他們到處喊……
堂遠啟程那日,除了萬叔,福祿和長久也要跟過去幫襯。
柳承只送他們出城,並不知道城外還等著個梁半仙兒。
老人看著更佝僂了些,常年做木刻,三角眼習慣性半眯著。
見到葉家兄弟,臉上的褶子舒展。
“梁師父怎麼在這兒呢?”
堂遠揉著一秀的腦袋笑問,梁啟同取下小包袱交給福祿,話卻是對葉堂遠說的。
“我是聽說你要去衡州下聘請期,特意等在這裡的。
日子定了告知我們一聲,全家去喝喜酒。”
梁一秀仰頭重複:
“我要去吃喜糖,五姑姑做的最好吃。”
堂遠承諾他:
“等三叔回來,給你帶點咱們縣沒有的。”
梁一秀看看祖父,這才點頭道謝。
梁半仙兒說出目的:
“衡州渠縣有祖上的遠親,住址那些我寫了放在包袱裡。
到了我這輩兒,可能是最後一次走動了。
山高路遠,力不從心。
包袱裡有十兩銀子,借你的光,幫老頭子跑一趟。
要是那家人日子太苦,就幫我多少墊一點,回來找我要。”
堂遠問道:
“那如果人家日子不錯呢?”
他也知道梁半仙兒一輩子都留不住錢財。
福祿摟著梁一秀勸師父:
“要不銀子還是留作家用吧?
師兄要再添一子,開銷不小。”
梁半仙兒擺擺手不願多說。
“你們看著辦,我就這麼點事,不耽誤你們趕路了。
一秀,回家嘍~”
梁一秀勾勾手,示意小師叔湊近些。
“師叔,爹孃跟祖父生氣呢。
你快點回來,教我手藝好不好?我想早點養家。”
福祿看著還沒換完牙的小子,心裡一堵。
“好,最多一個半月我就回,等我。”
眾人上路,城門越來越遠。
路上不斷有車馬匯入,葉堂遠到衡州時,已經有十輛車之多。
容家早幾日就安排了人守著,兩人一夥。
一個給未來姑爺帶路,另一個回去報信。
玉穗兒帶來個訊息,打亂了葉堂遠的所有計劃。
一行人沒挑什麼吉日,也沒有修整洗漱,徑直往容家而去。
街上的人指指點點,葉堂遠都顧不上了。
容家送信的人跟葉堂遠他們走岔了路,所以他現在才知道,容時遙的娘,已經纏綿病榻半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