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倆人腳底抹油——跑了。
留葉堂遠在那狡辯,還順帶罵二姐夫不講義氣。
盼兒帶著剩下幾個縮脖低頭,不時偷偷看看大哥大嫂。
王金枝看他們的樣子,好氣又好笑。
四弟妹前腳剛進門,人家城裡姑娘臉皮多薄啊,這幫孩子可真是!
“姑娘家家的,跟一群臭小子鬧啥?
阿逃他們在哪屋呢?”
盼兒弱弱舉起小手回道:
“在西屋呢。”
王金枝雙眼打眼色,羅鳶倒是反應夠快,一手一個拉著人走。
“大哥大嫂我們回屋看孩子去了哈,早點睡哈。”
葉青竹光腳,手裡還捏著一隻鞋。
王金枝見此,只能伸手奪了扔地上。
“腳白洗了。
他們都多大了,你還打算揍他們一頓啊?
老三,還不帶他們回去?
老四也回屋吧,跟四弟妹好好說說,他們不是誠心給人難堪的。”
葉堂遠似模似樣踮腳看看,東屋關了門,他才擠眉弄眼看著柳承。
“你擋得夠嚴實的,回屋睡你的覺吧。
放心,哥幾個不殺回馬槍。”
說完怪笑著摟走倆兄弟。
柳承關好房門,酒已經醒了大半。
剛才他只是木著臉不說話,不然以三哥的精明,肯定能看出來他是醉了的。
窩回娘子身邊,哼哼唧唧表示不滿,活像個狗崽子。
杜筱和被他拱得沒辦法,只能揉亂了他的頭髮。
“喝了多少酒啊,怎麼這樣?”
柳承把臉埋在娘子身上不起來,聲音發悶。
“嗯,不多不少,脫衣裳,不想動,頭暈。”
杜筱和還盤著複雜的髮髻,也就是簡單洗掉了脂粉。
他在外照應親朋,或許真是累著了?
解了外衣掛在屏風上,還給柳承挪了個頸枕過來。
正要下地去擰個帕子給他擦臉,腰上纏了一條胳膊。
“哪兒去?”
杜筱和拍打著道:
“放手,我洗個帕子給你擦臉。”
“回來,晨起再說,正事先辦了。”
杜筱和低呼死死卡在嗓子眼兒,整個人被葉柳承抱了回去。
紅燭過半,花葉相融,燭淚滴落,一片殷紅。
千日等待,每一寸的小心翼翼,每一刻的溫柔繾綣……
屏風與花窗的方寸之地,是兩個相互依靠的人。
柳承心安,筱和心穩,以後的風雨,便需要他二人攜手並進。
他們一夜未睡,雞叫兩遍,杜筱和換了身家常衣裳準備幹活兒。
柳承穿著裡衣,為她重新收拾了頭髮。
鏡子裡的新婦,粉面桃腮,眸光盈盈。
柳承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惹來杜筱和逃似的躲開。
娶親是個力氣活兒,身心緊繃的葉家人甚至來不及睡一個整覺。
新媳婦要見人的,葉青竹和王金枝靠做在炕上緩了一刻鐘還多。
“金枝啊,我是大哥對吧?”
王金枝摸不準他啥意思,嗯了一聲。
“你說我活的,咋跟個爹一樣呢?
我就覺得吧,你爹都比我還自在。
這哪是兄弟成親啊,我好像在操辦娶兒媳婦。”
王金枝坐直了,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你這話可別傳到弟妹耳朵裡。
本來別人家都是妯娌不好相處,你可少給我找點事吧。”
葉青竹嘿嘿笑。
“這不是屋裡說說嘛,累死老子了。”
王金枝邊提鞋邊道:
“嫌累啊,下輩子你做老么。
這輩子啊,已經是命了,你還想咋?”
沒多久西屋熱鬧起來。
羅鳶不是第一次在葉家住,但是被窩裡多出來三個孩子是第一次啊。
盼兒心裡記掛著事兒,自然起得早。
本沒想吵醒兩個妹妹的,只是冷不丁一看,孩子都哪兒去了?
盼兒汗毛都豎起來了,掀開小妹的被子,沒有。
雅兒半眯著眼問:
“五姐,你找啥呢?”
盼兒小聲道:
“孩子不見了。”
雅兒嗖地坐起來。
最邊上小鳶仰躺著,還在吧唧嘴。
雅兒二話不說,扯了她的被子定睛一看,姐妹倆笑到捶炕。
阿逃枕左胳膊,睡相挺好。
蜇存趴在右邊,撅著白嫩小屁股。
小鳶一條腿彎著,驚雪頭朝西睡在那個圈裡。
姐妹倆笑夠了,合力悄悄給他們蓋被子。
倆人出門沒多久,洗臉的功夫,小鳶就喊開了。
“五姐,小七,快進來幫忙~”
雅兒甩著水還說呢:
“醒的挺快啊,哎呀,不會是尿炕了吧?”
一家子坐在飯桌旁,村裡勤快的人都下地鋤上兩壟地了。
見過人,給過禮,杜筱和正式開始了她的婚後小日子。
葉青竹抱出來個小木匣子,三尺來長,還帶著小銅鎖。
別人都閉嘴肅穆,反而是葉青竹自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我不行。
老四,這活兒我幹不了,你自己寫吧。”
族譜被放在四方桌上,菱角和堂遠憋笑想要控制場面,奈何說了幾句,怎麼也學不來那種腔調。
他們與別家的區別,大概是族譜上還沒有死去的人吧。
葉青竹這個活生生的老祖宗在那兒,誰想起來不笑呢?
杜筱和不知道怎麼回事啊,看著柳承等他的說法。
柳承靠近娘子一點,簡單說了幾句。
“咱們家找不到上輩人了,排在最前頭的是大哥。
他、咳咳!
他裝不出慎重的樣子。”
葉青竹沒好氣看他一眼,要不是顧慮杜筱和是新媳婦,看他給不給老四留臉面。
“誰的媳婦孩子誰寫,我保管可以。”
柳承才不許呢。
纏著大哥道:
“別啊,這上頭的人名都是大哥一筆一劃寫的,就單單筱和的字跡不一樣,我娘子心裡得多難受啊?
那不得動輒就琢磨,難道是大哥不認可她?
是不是啊筱和?”
杜筱和愣愣的啊了一聲,倒是被王金枝拉著手。
“別管他們兄弟胡鬧,這玩意在我眼裡就是幾張比糧食貴的紙。
走走走,大嫂帶你逛村子去。”
菱角把孩子塞給周清潭,嚷嚷著:
“等我,我也去。”
族譜上寫了啥,他們都看過了,當初堂遠和柳承自己編的,早就不稀罕看了。
盼兒拉上七妹和小鳶,女子們一窩蜂似的出門去了。
長久翻開族譜,不管哥哥們如何拉扯,他卻是久久沒能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