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隊伍壓陣的田下回頭一看,頓時心肝俱裂,除了幾個拿著長弓在遠處朝他們射箭的敵人,最近的追兵距離他已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大人呢?難道已經被他們殺了?
“快跑。他們追上來了!”此時已來不及多想,他衝著前方的隊伍大喊一聲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跑在田下前面的正是山田的弟弟山邊,他腳下不停地抽空回頭一望,只見後方茂密的樹林空隙到處都是敵人,人頭攢動數不清有多少人馬,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兵士揮舞著手中兵器,叫喊著直衝他們殺來。就這一晃神的功夫,山邊未曾留意腳下道路,被突出的大樹根絆了一個跟斗,身體藉著前衝之勢又在地上滾了兩圈才被趕上來的田下扶了起來。
“田下,你不是說大人去阻擋他們了麼?現在怎麼有這麼多人追殺我們,大人呢?”山邊這一下摔的還挺狠,眼角都擦破了,鮮血頓時流了滿臉,加上此時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吼,看上去倒真有些悽慘。
“大人自有打算,趕緊跑!”只是此時田下這話說的自已都有些心虛。
“大人是不是已經自已跑了,不管我們了?”
田下緊踏兩步與山邊並行,聞言怒目瞪了過去,“別亂說。”
近些時日田下已在隊伍中積累了一些威信,山邊似也知道此時不管大人在哪裡,他們總歸是要逃命,再說下去被前方的同伴聽到了,估計馬上就要鳥獸散了。於是他默默閉上了嘴巴,咬緊牙關一下衝到了更前方的位置。
又有一支箭矢釘在了田下身邊的樹幹之上。他扭頭望向尾羽仍在顫動的箭矢,發現此時敵人已經用上了金屬的箭頭,看來是追的更近,弓箭手已經有些把握可以命中目標了。
這樣不行!如果一味逃命,只會被敵人像狩獵般一個個殺死,必須想個辦法。
田下加緊步伐越過身前的幾人,一邊囑咐他們注意身後的流矢,一邊追到了最前方的水生身旁,輕聲囑咐了幾句之後,便見水生點點頭,忽而加快了步伐,幾個起躍就越眾而出消失在前方的林中。
田下等在並不清晰的小道旁,一個個的鼓舞著隊伍計程車氣:“跟著水生的足印,他會先去佈置一些陷阱阻擋追兵。快,快一點。”
聽了田下的話隊伍仿若有了主心骨,原本恐慌的神情稍稍得以緩解,但身後的追兵仍在不管不顧的追來。他們不用顧忌山林中複雜的地形,大隊人馬呼嘯而過,硬生生的踩出數條道路來。
箭矢咻咻的從耳旁飛過,還好樹木密集,不然跑在前方的隊伍必然成為敵人活靶子。田下幾次抬頭張望仍未看到水生的身影,頓時有些心急,“山田,山邊,停下!”
兩兄弟聞聲回頭望來,只見田下已將視若珍寶的單手劍拿在了手中,返身面對著不知疲倦的追兵。
“呀!呀!呀!”山田已經明白田下想要做什麼,反手推了弟弟 一把,“快走!”也手握武器掉頭來到田下身邊。
田下看到只有山田一人,也沒有出聲,只是衝他點點頭,便雙手握劍,全神貫注的盯著敵人到來的方向。
腳步聲響起,“你們太不把我當回事了吧。”山邊手中是一根長矛,此時已扎穩馬步對準了前方,這些日子的訓練看來卓有成效。
“你......”山田怒目瞪向弟弟。
“我也就你一個親人了。你要是死了,我還有什麼意思。”
山田長出一口氣,目光閃耀,明白了弟弟的心意。
“準備!記住大人教過的動作。”
最近的敵人已來到十丈之內,他們似是沒有料到對手竟然有人在此阻攔,最前方的幾名兵士稍稍愣了一下。待看清對面只有三個人時立刻恢復了勇氣,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衝了過來。
田下三人都緊張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他們以前雖然沒少與人爭鬥,但真正在戰場上對敵還是首次,尤其面對的還是不知來自哪裡的“正規軍”。雖然大家都強自鎮定,但微微抖動的雙腿和兵器還是彰顯出此時最真實的心境。
近了,更近了,三個人已經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他們已可清晰的看清最前方敵人嗜血的雙眼。
忽然,一根箭矢精準的釘入距離最近的敵人的頭顱。突如其來的攻擊震懾住了正在前衝的敵人,他們你推我搡手足無措的停下了腳步。
田下扯著眼角回望,只見水生站在一塊大石之上,長弓又搭上了一根箭矢,怒目圓睜引而不發。
“嘿嘿......”
“我們來了......”
“老子不想再跑了......”
“你這是跑不動了......”
本來已經跑的沒影的同伴們一個個鑽了出來,林中擁擠,他們無法與田下三人並排站立,只得操起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儘量靠攏在了一起。
一個,二個,三個......十個人一個不少。
田下心中激盪,口中大喝一聲,“殺!”轉身帶頭向前方衝去。彷彿為了響應他的衝鋒,水生終於鬆開手中拉滿的弓弦,箭矢呼嘯著越過大步前進的田下,再次精準命中一名滿眼驚恐的敵人。
其餘的八個人大聲叫喊著,不顧腳下崎嶇的地形一往無前,氣勢如虹。
此時的茅誠正立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望著捨命衝鋒的屬下們點了點頭,“還真是沒有想到啊......看來最近的訓練還是有些成果嘛......這下更捨不得你們死了。”
咻咻聲響起,茅誠手中緊握的一把石子連珠般彈出,每個石子都命中一名怒國兵士的頭顱。雖然傷不致命,但在這混亂複雜的環境中卻也起了決定作用。
九人衝鋒的隊伍剛剛殺到敵人面前,繃緊了渾身肌肉準備搏鬥,忽然發現自已的對手忽而一個個頭顱揚起,擊中他們的石子被腦門反彈後四處飛舞,本來高舉的兵器也紛紛脫手而出。
田下腦筋極快,一邊大喊一聲:“大人來了。”一邊已將單手劍插入對面頭暈眼花的敵人胸膛。其餘同伴們也有樣學樣,正面的敵人一個個都無法形成有效攻擊,一時間砍瓜切菜般被殺了一片。
田下抽出單手劍,被敵人的鮮血噴了一臉,反而更激起了他的血性,抬手就劈向離他最近的另一個對手。那人手拿一根粗壯的棒子,本已做好了格擋的準備,忽而又是一顆石子飛來正好打在右眼,頓時慘叫一聲沒了任何架勢,被田下一劍砍在額頭正中,稀裡糊塗的丟了性命。
有了茅誠居高臨下遠端炮臺般的相助,赤驥的人馬根本沒有像樣的抵抗,兵士們往往剛剛舉起手中的兵器便被會無聲飛來的石子擊中手腕或者面門,繼而被人補刀飲恨當場。追在前方的幾十個人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倒了一地。
稍稍落後的兵士們眼中瞧得真切,這幽暗的密林中一直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攻擊在幫助對手,只要自已稍稍顯露攻擊意圖,必定遭到攻擊繼而喪命。這超出自已理解之外的“神蹟”不一會便擊垮了他們的信心。
“有鬼啊......”
“是山神在幫助他們......”
“跑啊......”
只要有人先跑,追擊的隊伍立時兵敗如山倒,怒國兵士們丟下手中的武器四散而逃。
砍倒最後一個對手,田下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又在敵人屍體上擦乾淨劍身的血跡。面前已沒有了敵人,他想要直起身來點算一下同伴的身影,卻覺得雙腿打抖,渾身發軟。
“都過來......”剛剛出聲卻發現聲音已十分沙啞。
水生拿著長弓第一個來到田下身邊,順手攙了他一把。田下扭頭望去,水生估計是眾人裡最整潔從容的一個,畢竟在後方拉弓射箭不必與敵人赤身相搏。見他無恙,田下扯起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來了來了......”
“真疼啊,我被砍了一刀......”
“你那點傷算什麼,你看我,都要破相了......”
“誰過來扶我一下,有點腿軟......”
陣陣有氣無力的聲音在周遭響起。田下努力睜開模糊的雙眼,數著蹣跚的身影:一個、二個、三個......八個,加上水生九個。怎麼才九個?
哦,還有我自已。這是田下昏過去前最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