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中心醫院住院部,5樓雙人病房。
黎絹紅著眼睛坐在病床邊,耳邊是心電監護儀的‘嘀嘀’聲,眼前卻是插滿儀器、人事不知的林初。
幾天前,接到學校電話,說林初在課堂上突發心梗暈倒。等二老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在手術了。
黎絹含著淚,握住林初的手,一道魂力在他周身過了一遍。這次,他又回來了,和28年前一樣。只是,自已已經沒能力施展宇宙之術,讓他再次時空倒流,治癒傷勢、斷了所有羈絆。好在,他的傷能治,只是蘇氏……讓黎絹多少有些不開心。
“作弊過一次,不能老想著作弊。”身後林紹廷,像是知道黎絹在想什麼,小聲道:“上次是真的沒得救了。但這次,醫學這麼發達,小初會好的。”
“我知道。”黎絹抹了抹淚。
“蘇採屏、蘇一葉、蘇……哎,蘇家也不全是壞人。”林紹廷假裝隨意的說了句。
“小初還沒好,我不想提這事。”黎絹也知道林紹廷想說什麼,畢竟經歷了6世的陪伴,而且每世都記得之前的事,二人之間的默契,早到了不用開口的地步。
“黎阿姨、林伯伯。”曾勇浩壓著聲音,拎著飯盒、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小初怎麼樣了?”
林紹廷輕聲道:“醫生說小初好的很快。就是,還沒醒。”
“我知道這傢伙一定沒事。”曾勇浩笑著說:“來,先吃飯。我媽做的,肯定沒黎阿姨做的好吃。”
“這次,真要謝謝你,幫我們聯絡了這麼好的醫生,還有你爸媽……”黎絹捨不得放開林初,擦著淚對曾勇浩道。
“阿姨,別客氣,小初是我兄弟,都是應該的。”曾勇浩道。
黎絹突然感覺握著林初的手緊了緊,猛的回頭,緊張的盯著林初,輕聲道:“小初?”
過了片刻,林初緩緩睜開眼,盯著黎絹,半晌輕輕道:“媽?”
“是、是……”黎絹忍不住眼淚,哽咽著說不出話。
林紹廷幾步上前,“小初?”
曾勇浩急忙道:“我去叫醫生!”
是爸媽!林初笑起來,眼中流下淚。
“沒事了,沒事了,小初。”黎絹幫他擦著淚,“沒事了,大家都在。”
林初收不住嘴角的笑意,點頭,“我知道,結束了。”
※
孫建安在知道林初醒了的第一時間,頂著被痛罵的危險,衝了過來。來了之後,二人一句話沒說,就看孫建安瞪著眼睛,指了指胸口,雙手一攤。林初點頭,孫建安無語扶額。果然,前後不過半分鐘,就被林紹廷拎出去,好一頓罵。
接著是辦公室同事、學校領導,大家都為林初慶幸,虧得是在課堂上,要是在宿舍,那真不敢想。同事說,因為林初的事,學校打算給所有宿舍安裝緊急呼叫按鈕。
又過了一天,門口探頭探腦的來了幾個班的學生,林初讓大家進來,鄭重其事的道了謝。不過,大家更希望林老師能在期末考試前回來上課,畢竟林老師肯撈人,現在代課的系主任不苟言笑,實在不敢發‘菜菜、撈撈’這樣的微信。只是沒聊多久,這群吵吵鬧鬧的學生們就被醫生、護士趕了出去。
剛睡了一會,睜眼就看見曾勇浩。
林初微笑著問:“你不用上班的嗎?”
“要啊,我這也是公務,你可是我們的特別顧問。要不要喝點水,或者我幫你削個梨?”曾勇浩坐到他病床邊。
“幫個忙,一會把我爸媽勸回家。”林初小聲道。
曾勇浩瞪起眼睛,“你想幹嘛?”
“我能幹嘛?”林初無奈說:“他們年紀大了,再熬著,我倒是沒事,他們要熬病了。”
曾勇浩認真的點著頭,“也是。”說著遞過隻手機。
林初笑起來,“這麼好心,把手機給我帶來了。”
“之前想讓你好好休息,現在嘛,看你精神這麼好,呵,總有這麼些人,你要私下聯絡的,對吧。”曾勇浩的表情很曖昧。
門口,兩個人捧著花走了進來,“哈,林老師,看起來精神不錯嘛。”
林初盯著他們,神情微微有些動容,“陳侶清。”
“哎。”陳侶清笑起來,“你還是喊我陳老闆,聽上去親切些。”說著把花放他床頭。
一旁,羅強臉上帶著笑,朝林初點點頭,他又穿回一身土黃色的中式套裝,不太好意思的說:“這個,我就是……反正也閒著,聽老陳說你病了,就陪她過來看看。”
林初看著他笑起來,“麗麗怎麼樣?”
“麗麗?”羅強愣了愣,“你是說萬物的那個小姑娘?”
“噢,孟翠死了。”陳侶清無奈的說:“死在樂土集地牢裡,哎,她本來也……我就和你說一聲,沒別的意思。”
林初像一下回不過神,過了半晌,點頭,“明白了。”神情像是有些遺憾。
“啊,那個……”羅強不好意思的說:“林老師要是不放心萬物,回去我就替你看著。”
林初笑起來,“好。”
陳侶清好奇的看著林初,“你難道沒覺得少了誰?”
林初脫口而出,“小鎖。”
“林初哥哥、林初哥哥!”小鎖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說我,清姨還不信。哈哈哈哈!”邊說邊爬到病床上,“哥哥,我能不能收個小弟?”說著伸長胳膊道:“他有這麼高,穿著黑衣服,可厲害了!”
“誰啊?”林初不太放心的看了眼陳侶清。
“鐵將軍!”小鎖興奮的說,“這名字威風吧!”說完,又擔心的看著林初,“林初哥哥,你是不是病了?哪裡痛?我幫你揉揉。”
眼看著小鎖要撲上去,曾勇浩一把拎起他,“你哥現在經不起你折騰,讓他多活幾年吧。”
“林初哥哥長命百歲的。”小鎖說著扭著身子,又想撲上去,“我要幫哥哥揉揉。”
“小鎖。”林紹廷進來,瞪了他一眼。
小鎖立即不敢出聲,低著頭一動不動的站著。林紹廷拎起他,“跟我出去,讓絹姨看看最近有沒長進。”
小鎖瞪大眼睛,一臉惶恐,求救似的看著林初。直到出了門,林初都沒說話,小鎖的表情已經快哭了。
“蕭宏華……他,好嗎?”林初轉頭問陳侶清。
陳侶清詫異的看著他,“你忘了?”
無錯書吧“什麼?”林初不解的問。
“上個月,他本來是要過來讀書的。結果,在山下鎮裡……哎,車禍,沒了。”陳侶清嘆了口氣,“道長還不知道,主持說不要告訴他,就說來你這裡讀書了。”
“至善道長?”林初輕聲問。
陳侶清點頭,“我經常去看他。年紀大了,住在道觀也好。”
林初沉默半晌,“道長的事,有需要我的,別客氣。只要能幫得上,義不容辭。”
“你啊,好好養病吧。哎,替你想想就心煩。”陳侶清笑著說。
“什麼意思?”林初完全沒懂。
陳侶清捂著嘴笑起來,“反正,你媽看著就不好惹,我都怕。今後,這婆媳關係……嘿嘿。”
“你說什麼?”林初看著她問。
“沒什麼,你也累了,我們得走了。”說著,陳侶清一臉好笑的和曾勇浩打了個招呼,拉著羅強就走。
曾勇浩等大家都走了,才笑嘻嘻的問:“怎麼?想不想打個電話?”
“給誰?”林初隨口問。
“你說給誰?”曾勇浩好笑的說,“噢,對了,要不我幫你個忙吧。”
“什、什麼?”林初微微有些尷尬。
“把你爸媽先勸回去呀,還能有什麼?”曾勇浩懵懵的說:“這不你讓我幫的?”走到門口又回頭說:“你一個人,別怕哈,有事按鈴找護士。”
“走吧走吧。”林初嫌棄的擺手。
病房裡,只剩林初一個人。拿起手機,想了好一會,苦笑著放進抽屜,嘆了口氣,閉上眼。好像有人進來,輕輕為自已攏了攏被子。
林初睜開眼,眼前的女子扎著丸子頭,“蘇唐。”
“不是讓你叫我唐唐嗎?老初。”蘇唐笑了。
林初盯著她,表情凝固了,半晌終於問:“你去了祭壇?”
蘇唐點頭,不好意思的說:“無界術,不怎麼熟練。”
“然後?”林初輕聲問。
“我毀了祭壇。但《靈經》消失了,我找不到,應該和我沒聯絡了。姑媽送我們回來的,但我回了萬物。”蘇唐指了指自已手上戴著的紅繩,笑起來。
丁甲符?!林初追問:“所以,這一切沒發生過?”
蘇唐點頭,“我在我家神龕裡找到姑媽的筆記,裡面是她要教我的術法。她好像知道肯定有我。我還打過電話給老戚,他一如既往的裝腔作勢、而且討厭……”
“人家有身份、有地位,可能也不是裝。”林初微笑道。
“我知道,他是戚長固,不是老戚。”蘇唐有些忿忿。
“那護城大陣呢?”林初繼續問。
“我把K市護城協會的地址給了麗麗,她黑進主機。護城協會還在,你爸媽的名字也在守陣人名單上。項澤,還是副會長。”蘇唐不高興的說。
林初笑道:“只要沒大事,項叔也不算太差。算了,都沒發生過。”
蘇唐嘆了聲,“所以這次,我們成了漏網之魚。”
“挺好,我們兩個都記得,我很開心。”林初一直笑著。
“我姑婆沒了。晚上我就要回去,家裡訂了後天的機票去清邁。”蘇唐有些不捨的說。
林初的笑容僵了僵,“我陪你。”
“你這樣子,怎麼陪啊?”蘇唐噘了噘嘴。
“簡單,血咒。”林初看著蘇唐輕聲道:“沒那東西,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算了吧,到時候你又會自已動手挖。”蘇唐搖頭。
林初歉意的說:“對不起,我沒事先告訴你,你那血咒確實不太正確。因為如果我死了,會連累你一起。”
“我知道的。”蘇唐點頭。
林初輕輕伸出手,拉住她,“你晚上就走,什麼時候回來?”
“最多在清邁住三天,帶姑婆回來安葬。”蘇唐說。
“讓小鎖跟著你吧。”說著,林初壞壞的笑了笑,手一翻拿出只魯班鎖塞到蘇唐手上。
“你的魂力?!”蘇唐驚喜的說。
林初笑著點頭,“我又能保護你了。”
蘇唐得意的說:“不用。我姑媽說,古往今來她第一,我第二。”
林初滿是笑意的說道:“沒關係,她吹牛,不影響我橫著走。”
“切……”
這個世界平凡而美好,雨聲清脆、陽光明媚,時不時有各種小確幸,但也有苦、累、煩惱、甚至傷痛……做人呢,要感受所有的一切,或許才是活著的意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