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直道和江南燕給在城樓苦戰的王五送飯送水，城破之後就一直閉門不出，因為聯軍不僅劫掠城裡富戶，連貧民窟也時常驚擾。

家裡沒了經濟來源，秦直道一籌不展。最令他憂心，這種局面不知何時才是終結。同時，他也沒有得到傑克等人的任何訊息。

江南燕逗著鐵蛋對他說：“程師父說來，怎麼還沒到？外面兵荒馬亂，不會出什麼意外吧？”“師父眼鏡店被砸，損失慘重，可他還惦記我。”程廷華從王五那兒得知秦直道手臂自傷，託話今天來龍鬚溝探望。兩人話沒說完，四名聯軍踢開家門，四處搜尋。秦直道被控制，另外三人則把江南燕推到另一房裡，欲行強姦江南燕，鐵蛋嚇得大哭。聽到江南燕慘叫，秦直道忍無可忍，他單手從炕下迅速拔出大刀，一刀砍死身邊那位聯軍，然後衝向房裡。被撕破衣衫的江南燕奮力反抗，抓起一個小凳，砸傷一名聯軍。站在身後的聯軍用長槍刺刀，猛力穿透江南燕胸部，她頓時倒在血泊中。秦直道怒吼一聲：“呀！”他悲憤至極，已經完全殺紅了眼。那名聯軍沒抵抗幾下，便倒在血泊中。

程廷華此時走到屋外，聽到了打殺聲。他拾起地上的槍，和秦直道一起殺死聯軍。然而他倆帶著鐵蛋棄家而逃，不想迎面又碰到七八個聞訊趕來的聯軍。程廷華拿著徒弟的大刀，掩護秦直道和鐵蛋逃跑，聯軍的注意力被集中在程廷華身上。

程廷華身手敏捷，用大刀抵擋一陣，見無路可退，便竄上一間瓦房。不料慌亂中，辮子被房瓦掛住，一時無法脫身，被亂槍打死。程氏八卦掌一代巨擘隕落。

程廷華家人披麻戴孝，悲哀中夾雜冷清。王五帶著王章氏、秦直道趕往程家。老遠秦直道就點燃鞭炮，巨大爆炸聲中，王五含淚對程家人進行撫慰。出殯之日，王五親自扶棺送葬。墳前站著十多個披麻戴孝的人。

夜裡，秦直道來到墳前，見王五一人站在墳前，淚如雨下，一板一眼唱《俞伯牙摔琴謝知音》：

從今後失子期琴律不曉，

不由我伯牙呵心似火燒。

山河破知音失人生飄渺，

難再續世間緣無望今朝，

我只得將瑤琴摔碎不要。

……

最後，王五對著墓碑悽然呼喚：“……子期兄！”

秦直道被聯軍通緝，他不得不把鐵蛋託付給哥嫂。

城破之初，一些義和團首領逃到王五鏢局避難，聯軍要搜查源順鏢局，已回城的血鷹等人主動跟聯軍解釋：“王五保護過我們，使我們避免被義和團所殺。”聯軍最終沒有進入源順鏢局。

追查義和團愈演愈烈，秦直道隱藏在源順鏢局被線人舉報，王五參加義和團訊息也被聯軍掌握。源順鏢局被大批聯軍包圍，秦直道、王五被捕。血鷹等人向聯軍求情，未得到許可。

源順鏢局氣氛凝重。血鷹等人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墨西哥人說：“高喬，你的夢中情人現在是德軍貴人，你可以從她那兒探聽到最新訊息。”高喬說：“我可以試試。”

晚上德軍舉辦例行舞會。主持人用德語高聲喊叫：“賽金花小姐將給各位跳一曲博卡探戈。”打扮一新的高喬和賽金花翩翩起舞。賽金花道：“明天下午他們要在前門外東河沿處死王五。”

高喬將訊息帶回後，眾人聚集在源順鏢局鴉雀無聲。血鷹率先打破沉默，他大膽地提出劫法場設想：“必須救王五和秦直道！當然靠一兩個人力量不行。我打算組織一支敢死隊。你們有誰願意跟我一塊乾的嗎？”傑克第一個表示贊同，凱利幾乎同時表態支援。墨西哥人則堅決反對：“那是送死！槍聲一響，無數聯軍會趕過來，他們可不是為了看熱鬧。感恩我不反對，但人不能沒有理智！”血鷹回應：“人一理智，就缺少情趣。玩命的事，誰想去！但他們是王五和秦直道！到目前為止，城裡還沒有人劫過法場。聯軍會麻痺，我們還是有機會。”墨西哥人並不服氣：“難道送死就有情趣？”“但怕死肯定沒情趣！”“我看你這是組建義和團。”傑克說：“王五、秦直道俠膽義腸。他救過我們，我們不能忘恩負義。我們也許會死！但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我們卻若無其事活著，那才是生不如死！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小相撲說：“死可不可怕啊？墨西哥人，大家都談論死，你死過沒有啊？”墨西哥人說：“死就跟睡覺一樣。”小相撲馬上回應：“我就喜歡睡覺。”墨西哥人說：“睡這種覺，就再也不醒來！”“啊……”血鷹道：“一提到死，我也同樣恐怕。不過活著並不比死容易。死只要人一時勇氣，可生卻要人一生的膽識。”秘魯人、高喬、索瑞、小相撲紛紛表示支援血鷹。血鷹說：“中國人把該做的事情做了，現在是讓他們見證我們血性的時候。生死抉擇，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要有一種高貴姿態。現在我把自己的思路、步驟詳細告訴大家，我在東江米巷藏有兩把火槍，小相撲有一把手槍……”

墨西哥人走了。剩下的人在血鷹主持下，每人刺破左手食指，將鮮血滴進褐色茶罐裡。

血鷹端著血茶第一個起誓：“今天以茶代酒。我是美國人血鷹，我相信情義無價！我情願因此而赴危難，這是自己至高榮譽和最好歸宿！”

緊接著索瑞走到前臺喝下一碗血茶：“黑人索瑞，我無比信賴血鷹！他的抉擇，就是我的抉擇！”

輪到秘魯人，他緩緩走過去：“秘魯人，真主告訴我，天下所有穆斯林都是兄弟。”高喬上前：“博卡人高喬，我相信真主會保佑我們。我們只有付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傑克說：“英格蘭人傑克。都是因為該死的戰爭！我不站在義和團一邊，也不站在聯軍一邊，我只站在死去和將要死去人的一邊。”

凱利說：“墨爾本人凱利，袋鼠儘管不會走路，但永遠只朝前方跳，絕不回頭。”

小相撲說：“日本人小相撲，願日中友好，願世上所有人都不睡覺，不死。”

血鷹找到鐵鋪，要鐵匠打製幾枚巨型箭鏃。

離出發時間還早。高喬又換上陳舊衣衫，獨自到德軍臨時司令部，他想再見見賽金花。聯軍士兵保護著賽金花，不準旁人靠近。兩人只能遠遠地眼光對視，微微露出笑容。

也就在幾名清兵協助聯軍押解被綁的秦直道、王五準備通往前門，血鷹已經帶著眾人提前出發。他們分開保持一定距離行走。突然有人大喝一聲：“站住！”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他們回頭一看，原來是墨西哥人跟了上來：“死肯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兒，不然怎麼都爭著去死。我想過了，兄弟們死了，我一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我想還是跟你們一起去死！”高喬和秘魯人高興地上前和他擁抱。印第安人一齊唱著《雄鷹飛過》向前走去:

神鷹，

安第斯山的王者，

把我帶回親愛土地，

……

走在不遠處的血鷹對索瑞說：“我其實不想讓一個人加入敢死隊，你知道是誰嗎”“不知道。”“就是你！”“為什麼？”“你剛二十歲，太小了！”“可我必須跟著你！不過我還真有點緊張和害怕，怎麼辦？”“那我們學印第安人唱歌吧，《雄鷹飛過》這首歌的確不錯！”“想你過去情人嗎？”“當然想，也許是最後一次。”兩人高聲歌唱，曲調雄渾悽美……

血鷹敢死隊一路暢通無阻，並和聯軍士兵打著招呼。到達刑場後，他們分散在不同地點守候。當聯軍和清兵押著王五和秦直道出城門，血鷹便抽出碩大的箭瞄準聯軍頭目，箭頭帶著巨響飛越，箭到人倒！眾人飛馬狂奔並開槍射擊，聯軍趕緊舉槍還擊。索瑞接連投出標槍，凱利飛去來器四處飛揚。

按事先約定，血鷹、索瑞負責營救王五；傑克、凱利負責營救秦直道，小相撲和印第安人則掩護。附近聯軍聽到槍聲大作，趕緊向這裡趕來。雙方激烈交火，但聯軍更有人多優勢。王五、秦直道被救下後，上馬向城南逃跑。

由於地勢空曠，幾乎找不到掩體，彼此均暴露在對方槍口之下。最先被亂槍打死的是負責掩護的高喬、秘魯人、墨西哥人。小相撲子彈打完後，拾起倒斃聯軍槍支反擊，亦被流彈打死。血鷹救下王五，衝在前面，被迎面子彈擊中，倒在血泊中。索瑞的馬被槍擊中，索瑞倒地受傷。他掙脫起來，受傷小腿不靈便，蹣跚地向前挪動，被身後聯軍開槍打死。

王五、秦直道最終也被聯軍打死。

傑克和凱利幾乎同時中槍，雙雙倒在相距不到兩步遠地方，兩人頭部成直角。凱利用英語跟傑克說：“我感覺不行了，有件事我還是想說。在天津刺向你的那一刀，是我乾的！我當時的想法就是刺一刀，如果上帝不讓你死，我就不再刺第二刀。”“凱利，我早知道了。這就是我為什麼在酒樓痛哭。你今天如果不提，我會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你怎麼知道？”“刀上刻了小字。我開始以為北京有人發現我們，後來我找到那家鐵鋪。鐵匠說是個黑人在他那兒買的。他描述的外貌跟你一模一樣。我當時確實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這麼多年你跟隨我找愛麗絲，但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沒有為你著想。”“真的原諒了我？”“我們曾經生死與共！你不知道要交一個朋友有多難，割捨一個朋友更難。朋友就是讓人要學會寬容。”“你能再靠近我一點嗎？”凱利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說道，傑克也盡力伸出手，他最後無奈地說：“真沒用，連你的手都碰不到。”兩人再也沒有能夠移動身體，他倆離得很近，就差那麼一點兩手相握。

殘陽如血，秦直道兒子鐵蛋在城外奔跑，他哭泣著高喊：“爸爸！爸爸！”北京城上空似乎迴盪著他先前稚嫩聲音：

“凡是人，皆須愛。天同覆，地同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