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紀元。

二一零零年，十一月十一日，光棍節。

天氣，多雲轉晴。

宜，安葬。

忌，動土。

……

清陽市

“十八樓”酒店的天台上，

一個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寸頭男人狼狽地從一臺殘破機甲的駕駛艙中翻滾下來。

他的右臂和左腿全部齊根而斷，紅色的血肉混合著幾根電線暴露在空氣之中，斷肢處的白色骨茬也清晰可見。

止不住的鮮血在他的身下已經形成了數條血跡，不斷地向四周蔓延著。

宛如一張血紅色蛛網。

聽著耳邊不斷傳來的嘶吼聲，武小禮忍不住罵了句。

“草，吵死了！”

他皺起眉頭，使勁嗅了嗅周圍的空氣。

隨即眉頭舒展開來，又貪婪地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

“還是高點好，好像已經聞不到那讓人作嘔的屍臭味了。”

“我說的對吧，小紅！”

他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扭過頭來，擠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衝著身旁數米高的殘破機甲問道。

“喂，小紅，我的斬艦刀和雷神炮還在嗎？”

被稱作小紅的機甲似乎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胸口的駕駛艙不知道被那種喪屍掏了個大洞，裸露的電線不時閃爍著紫色的火花。

原本的三條機械臂，現在更是隻剩下一條半。

最可氣的是，其中一條完好機械臂的手指頭又不知道被那個狗孃養的喪屍掰下去兩根。

……

“好吧，可能我的要求有點高，那火光噴射器呢？不會也壞了吧？”

武小禮喘了口粗氣，語氣停頓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沒了斬艦刀用不了御艦決無所謂，沒了雷神炮用不了奔雷拳也無所謂。”

“可要是連火花噴射器都沒了……咱倆就得遭老罪咯！”

數秒過後

右邊大腦完全被撕裂的獨眼機甲依舊無動於衷，一動不動，宛若一個超大型號的雕塑。

只有裸露的電線不停地發出“噼啪”或者“嘶嘶”的聲音。

武小禮無奈地看了它一眼，又扭過頭去，眼神中的落寞一閃而過。

嘴裡不停嘟囔著。

“壞了？不應該啊…”

“呵呵！”

“彈盡糧絕咯！”

他顫顫巍巍地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包褶皺的香菸。

又小心翼翼地用機械義眼向煙盒裡面瞄去。

“運氣不錯！”他咧開大嘴，沉重的表情瞬間緩和不少。

“還剩下兩支。”

說著，他趕忙抽出一支塞進自己的口中。

然後，左手不停在身上有口袋的地方摸索著。

良久之後，武小禮的臉色又變得晦暗起來。

“媽的，到底是那個狗孃養的喪屍，又把勞資的打火機順走了啊！”

“作為一個喪屍你到底有沒有公德心？”

“怎麼還能保留做人時候的習慣？”

武小禮越說越憤怒，剛想掙扎地站起身卻突然想起自己的左腿已經沒有了，又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大罵道。

“狗孃養的蘇朝陽！”

“為了勞資的房車，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他用力錘了一下旁邊的空地，隨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嗎的，有點疼！”

蘇朝陽，空間系異能者，具體實力不詳。

在末世後期，他的手下聚集了一大批的覺醒者。

幾個月前，他派人過來想用海量的物資來換取武小禮的房車。

因為想要把房車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妹妹。

武小禮沒同意！

這【赤紅】房車可是武小禮在末世中安身立命的本錢。

怎麼可能因為點物資就隨意交換！

在武小禮接連的拒絕後，他終於忍不住派出了手下的數名異能者，打算強行奪走武小禮的房車。

並且還要讓這個多次拒絕自己的覺醒者永遠消失。

不過讓他沒料到的是，僅僅一週的時間，武小禮就硬是從包圍圈裡殺出了一條血路。

數名異能者都慘死在武小禮的斬艦刀和液壓重拳之下。

而武小禮自己也付出了代價。

兩條義體全部損壞丟失。

……

痛罵一陣過後，武小禮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下來。

他雙目無神地望著陰暗的天空。

“老天爺啊，求求你不要搞我了，我馬上就要掛了，沒有復活卷軸也就算了，難不成連個火也沒有嗎？”

武小禮氣憤地將口中的香菸抽出，用力拋向一旁。

可還未等香菸落地，一隻斑駁的機械手掌瞬間將香菸夾住，然後放進自己的嘴裡。

那是一根黑色的管，中間的孔洞大小正好能插進一根香菸。

數秒過後，只聽見啪嗒一聲。

一縷熟悉的菸草味道瞬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然後傳入了武小禮的鼻腔。

武小禮又僵硬地扭動身體，向身旁望去，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被他稱呼為“小紅”的機甲，此刻正熟練地夾著煙吞雲吐霧，更可氣的是它特麼的竟然還在抖腿！

儘管它七米的身高與煙的長度不配套，儘管只剩下一半的大腦還在不停地漏煙，但卻絲毫不影響它的氣質。

那模樣沒有幾年的煙齡根本模仿不出來。

很難想象為何一個機器人能如此熟練。

此時的小紅似乎也感受到到了武小禮的殺氣。

它先是呆頭呆腦的愣了幾秒，隨後僵硬地聳了聳肩膀，口中發出略顯尷尬的電子音。

“武…武先生，這…這個口…口感好像不如雪茄。”

“你還特麼知道口感？”武小禮氣極反笑。

“當…當然，雪…雪茄比它更粗。”

“你知道的，我們機器人就喜歡又粗又大的。”

“別特麼廢話，我剛才問你有沒有藥的時候為什麼不說話？”

“武先生，我不叫小紅，你叫錯了我的名字！”

“那你有火怎麼不告訴我？”

“武先生，你…你並沒有詢問我啊！”

“好好好，你這麼玩是吧？”

“勞資早晚要把你的cpu拿去看片，然後卡死你。”

……

啪嗒。

從天台上落下的數滴鮮血正好砸在了酒店樓下的一隻喪屍身上。

還未等它做出什麼反應，一隻巨大的青黑色手掌一把將其抓住。

然後捏爆成一團血霧。

一股屬於活人的血腥氣味瞬間在屍群中蔓延開來。

任誰也想不到，數以萬計的喪屍竟然能同時停止嘶吼，安靜下來。

隨後，

它們齊刷刷的向頭頂望去。

……

“小紅，五分鐘過後啟動自爆程式。”

雙目無神的武小禮猛吸一口手中的香菸，望著陰暗的天空，緩緩吐出煙霧，愜意地說道。

被叫做小紅的機甲這次破天荒的回應了他。

“不好意思，武先生，目前未搜尋到該程式。”

“臨死前，我要炸死這幫狗孃養的……”

“啊？”

機甲冰冷的回答似乎一下將武小禮拉回現實世界，他的嘴角不自主地抽動了幾下，隨後苦笑問道。

“小紅，目前動力模組受損嚴重嗎？”

“武先生，目前未搜尋到……，篝火反應爐受損百分之九十八，全天候能源收集板受損百分之七十二，儲備油箱還剩下200升的柴油。”

“你走吧！”

武小禮揮著自己的左臂，打斷了機甲的彙報。

“趁著你的動力還算充足。”

“離開這裡，記住不要像我一樣，獨狼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趣了。”

“之前沒你的時候我甚至想死！”

“有機會我建議你可以找一找其他的倖存者！”

“對了，臨走的時候你必須變得小一點，這個形態的你太費油了！”

“等等武先生，我要打斷你一下！”

血紅色的獨眼上不斷劃過幾串程式碼。

他突然低下頭，然後用殘缺的機械手掌輕柔地將武小禮託舉起來，放入胸口的駕駛艙中。

“我們還剩下很多晶核！”

“什麼意思？”

“武先生，你可真特麼的蠢！”

“草，反了天了，小紅你特麼敢罵勞資？”

“抱歉，武先生，晶核中的能量足以完成自爆程式！

我認為我並沒有說錯，武先生，人蠢就要多讀書，以後不要總拿我的車載電腦偷偷看那些末日紀元前的生物影片了！”

武小禮老臉一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武先生，30秒後，你需要按下頭上的按鈕。”

“為什麼？”武小禮滿臉疑惑地問道。

“武先生，它會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安全？

這個世界上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抱歉，武先生，您的屁話真特麼的多！”

“等等，小紅，你這是在救我嗎？”

“抱歉，武先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一刻，武小禮似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只有人類才有的戲謔模樣。

短短几秒鐘後。

武小禮撲哧一笑，隨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他揚起嘴角，臉上的肌肉無法控制地顫抖著，笑容從他的眼眶中不停地溢位。

“哈哈哈哈。”

“小紅，你成了，你好像有了人類的感情了！”

他不斷地拍著自己的那條好腿，那大笑模樣甚至有些病態！

“勞資這輩子沒什麼遺憾了！”

“還按個屁的按鈕！”

武小禮叼著快要熄滅的香菸，閉上雙眼，使勁吸了一大口，喃喃自語道。

“出來混果然要講勢力和背景。”

“下輩子再也不當獨狼了！”

嗖嗖嗖

只見數十隻體格強健的喪屍已經從下面翻上了天台。

赤紅機甲趕緊用自己的僅剩下的一隻手將胸口的駕駛艙死死護住。

腦袋上的獨眼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

喪屍似乎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瘋狂地向著機甲撲去。

一隻，

數十隻，

數百隻，

…

數千只喪屍將武小禮和赤紅機甲死死壓在身下，形成一個數十米高的山包。

隨著登上樓頂的喪屍越來越多，天台也終於支撐不住這恐怖的重量，猛地塌陷下去。

“武先生，你不是獨身一人，如果現在的我也算你的朋友的話。”

“還有，武先生，小紅這個名字太弱智了，我不喜歡。”

“我叫赤紅。”

……

屍山堆積的越來越高，山體的中心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抹驚人的火光。

那火光越來越旺盛，熾熱的溫度甚至將周圍的喪屍全部烤成焦炭。

“轟”

短短几秒過後，熾熱的火焰就如同地獄業火一般，從屍山中噴湧而出。

像極了末世紀元之前的富士山爆發。

天晴了。

…

與此同時，某處時空裂縫中，數名身著黑袍黑帽的神秘人異口同聲地罵了一句。

“草！”

他們聚集在一起，眼神統統望向一張古畫，上面正播放著末日世界武小禮臨死的影像。

不過，每個人似乎都不是真身，更像是被投影過來的。

360p清晰度的身軀不停閃過雪花，像是收到了某種訊號干擾。

為首一人開口朝眾人問道。

“救？”

其他人異口同聲回答道。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