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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婆羅鎮(十二)

通往警署的路上,一輛老式汽車一路顛簸著開進了警署大院。

被扎哈爾丟進車後座的杜桑比,路上本想著跳車逃走,卻因為車子太顛,人已經頭昏腦漲的暈車了。

當扎哈爾開啟車門將他從裡面拽出來時,他腳下一個踉蹌,彎下腰便吐了起來。

警署大樓裡,塔爾得到扎哈爾回來的訊息,第一時間走出來檢視,結果正好看到杜桑比蹲在地上狂吐不止的模樣。

他有些嫌惡的撇開視線,可緊接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扎哈爾為什麼會把杜桑比帶回來?還給對方戴上了手銬?

難不成是這小子這麼快就查出事情的真相了?

見扎哈爾的注意力仍在杜桑比身上,塔爾的腳步悄悄後退,迅速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拿起手機打出去一通電話。

等到他再次出來時,扎哈爾和杜桑比已經不在院子裡了。

“警長,扎哈爾把人帶去審訊室了。”一名老警員湊近塔爾說了一句。

塔爾聽完冷冷的看了一眼審訊室的方向,“讓他查,我倒要看看他能查到什麼,看他能不能翻了這鎮子的天!”

審訊室裡,吐光早飯的杜桑比這會兒看上去有些萎靡。

扎哈爾沒有心思跟對方廢話,直接切入正題讓對方交代罪行,最重要的是對方有沒有同夥,背後還有沒有幫兇。

聽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一番義正詞嚴的審問,杜桑比突然笑了一聲。

“長官,就算是審訊,你對我的態度也太差了吧?

更何況,你有什麼證據能抓我?你不是說你手裡有人證嗎?

人證呢?拉出來讓我看看吶,說不定看到人我就認罪了呢?”

房間中,只聽“啪!”得一聲驟響,卻是扎哈爾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杜桑比,你一個殺人犯有什麼臉面在這裡嬉皮笑臉的?你對自己犯下的罪行就沒有一點點悔過之心嗎?”

杜桑比舉高自己被手銬銬住的右手,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撓了撓耳窩。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見這人還在撒潑耍賴,扎哈爾心頭逐漸升起了一股怒氣。

“杜桑比,難道你家裡就沒有母親,沒有姐妹,沒有妻子嗎?

如果有人把你對那些女工做的事情,同樣報復在你最親近的人身上,你是不是還是這樣無所謂?”

“誰敢?!我看誰敢做這種事情,誰做我就弄死誰!”

一提到自己的家人,杜桑比的語氣反而愈發強橫了。

在他看來,世上只有他能姦殺別人家女兒的份,旁人休想欺負到他家的女眷。

這是一種最為典型的損人利己的小市民思想。

見杜桑比還在胡攪蠻纏,扎哈爾的語氣越發嚴厲。

“說吧,你一個小小陶瓷廠的老闆,怎麼敢做出殺人的事情來?你背後都還有誰?是不是這些人給你提供了司法庇護,才讓你這般肆無忌憚的犯案?”

扎哈爾相信,在法治社會中,除了瘋子和變態殺人魔,一個正常人很難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惡卻絲毫不知懺悔。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人絕不是第一次犯案。

由於某些人的包庇,讓他一次次動手殘殺底層的普通百姓,尤其是女性。

人一旦犯了錯受不到懲罰,就會以為自己做的事情是對的,從而肆無忌憚的屢次犯案。

如果他今天不能將這個人繩之以法,恐怕類似先前那般血腥殘忍的案件還會再一次上演。

見杜桑比對自己的提問一言不發,扎哈爾選擇換了一個問題。

“迄今為止,你已經殺死多少自己工廠裡的工人了?”

“你不要想著撒謊,我只要查一下鎮子上的戶口簿,再對照歷年死亡者名單,找一下有多少人是在進入你的工廠後死去的,就能知道你害死多少人了。”

杜桑比聽到這裡撇了撇嘴,“喂喂,別把我說得好像十惡不赦一樣。

在鎮子上,我的名聲還是很響亮的。

大家都說我是個好人,我給不少人提供了工作,就連那些賤民們都能討口飯吃。像我這種有錢的男人,偶爾犯點有錢人都會犯的錯,不行嘛?”

說實話,他此時擺出的這幅吊兒郎當的模樣,與他平日裡裝出的和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審訊室內,扎哈爾還在和杜桑比耗著。

門外,不知何時多了兩名警衛,時不時的瞥向玻璃窗後的房間,分明是在盯著扎哈爾的舉動。

警署大樓中,自覺運籌帷幄的塔爾,不慌不忙的喝著秘書剛泡好的咖啡。

在打完那通電話後,哪怕是杜桑比真的招供了,他也絲毫不慌了,他現在有這個信心。

端坐在辦公室裡的塔爾,絲毫不知道有一道身影悄然潛入了法醫部。

此時,一間辦公室內,一名女法醫捏著手裡的一份屍檢報告,臉上滿是猶豫不定的神色。

她剛才得到訊息,偵查部的扎哈爾帶回了鎮上陶瓷廠的廠長杜桑比。

身為在警署工作過一段時間的人,她知道這人和警長之間關係匪淺。

從前鎮上發生的不少案件,裡面都有這兩人的身影。

怎麼辦,她到底該不該把手裡的這份真正的報告,交給那位扎哈爾長官?

萬一到最後,對方扛不住來自警長的壓力怎麼辦?

沒等女法醫繼續糾結下去,她辦公室門的把手突然被人擰開了。

她正要開口詢問是誰,眼前驟然一黑,人眨眼間暈倒在了桌子上。

這時門被徐徐開啟了,進來一個看上去個頭不高的女孩。

來人正是鬱延。

她以最快的速度“掃視”了一圈這間辦公室後,隨即快速收集起了屋中的許多檔案。裡面有不少檔案都是被人有意塞在狹小的縫隙之中,似乎不想讓人發現。

在短短三分鐘的時間裡,鬱延收集了不少檔案,女法醫手中握著的那份也被她收走了。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一趟物證室,那裡也有她需要的東西。

自從白天看到扎哈爾帶走杜桑比後,她便清楚這個人必須要被定罪,不能放對方出去,否則對方說不定就會對阿麗亞一家動手。

畢竟扎哈爾手裡現在握著的人證,就只有拉娜了。

杜桑比出來後,如果找不到拉娜,極有可能對她的家人下手。

收集完需要的檔案後,鬱延路過女法醫身邊,低聲說了句,“抱歉,你五分鐘後就會醒過來。”

正如鬱延所說的那樣,五分鐘後,女法醫從桌子上醒來。

她坐在凳子上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手中原先捏著的那份檔案不見了。不僅如此,整個辦公室裡面也像是遭了賊一樣,到處被人翻得亂七八糟。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女法醫唰的一下從座椅上站起身。

她連忙推開門走了出去,不想迎面走來一個面容焦急的物證科同事。

來人率先問道,“你怎麼不在辦公室裡?”

“你怎麼也出來了?”女法醫同樣心中納罕。

兩人當下一交流,才知道各自所在的辦公室都失竊了,而且丟失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材料,不能外露出去的那種。

“怎麼辦?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女法醫心中恐懼,有些六神無主。

“沒辦法了,先去見警長,把這件事情報告上去再說。”

隨著這兩人匆匆趕往警長辦公室,樓道中跟著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審訊室中,和杜桑比耗到口乾舌燥的扎哈爾,基本上沒有多少收穫。

這人就是根老油條,很難從對方嘴裡挖到些什麼。

好在他先前在對方工廠裡時,還是錄下了一些有用的內容。

想到這裡,他不著痕跡的摸了摸自己褲兜裡的手機,打算站起身出去透會兒氣,順便給手機充個電。

杜桑比見他要走,忙開口問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給我待在這兒吧!”

門外,一臉陰沉的塔爾正在詢問兩名老警員。

“你們兩個一直都盯在門外,沒發現扎哈爾有出來過吧?”

“沒呢,咱倆兒一直都在這盯著呢!”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法醫部那邊好幾個辦公室都發生了失竊案,丟的都是些自己跟杜桑比的黑料。

這些東西除了現在查案的扎哈爾,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

莫非……這扎哈爾在警署之外,還有幫手不成?

聯想到對方的家世,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就在塔爾心念急轉間,審訊室的門忽然被人從裡面開啟了,出來的正是扎哈爾。

一時間,門內與門外的兩人撞了個正臉,兩人彼此對視著,雙方誰也沒有選擇後退一步。

一股異常的沉默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正當扎哈爾想要先開口打破沉默時,他兜裡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我接個電話。”

塔爾見狀側開身子,讓扎哈爾從旁邊過去,他心裡大概知道這電話是誰打來的。

他倒是想看看,扎哈爾在接完這個電話後,是不是還要繼續查下去。

如果對方能頂住那位的壓力繼續往下查,他倒還真敬對方是條漢子。

透過半掩著的審訊室大門,塔爾的目光投向了杜桑比,後者恰好也在看他。

兩人的目光交匯了片刻,各自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資訊,一切盡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