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合上的電梯門隔絕了許文晴和張桂梅的視線,叢語希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
她打掉陸嶼傑環在自己腰間的手,雙手環抱胸前,冷眼盯著他。
陸嶼傑很識趣地耷拉下腦袋,輕車熟路地開始道歉流程,“寶寶,我錯了。”
“錯哪裡了?”
陸嶼傑無辜地眨巴著眼睛,露出討好的笑容,“你定就好~”
叢語希故意轉過頭不看他。
陸嶼傑就拉著她的胳膊低頭親了口她的臉頰。
叢語希氣哼哼地把他推開,說他煩。
陸嶼傑沒說話,只是偏著頭看她笑。
“你嚴肅點,我生氣呢。”
叢語希死死咬著嘴唇維持生氣的樣子。
陸嶼傑有點委屈地看著她,一臉“你到底生的哪門子氣”的表情。
兩人並肩走出電梯,胳膊親密地摩擦著,叢語希並沒有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說明這次問題不大。
陸嶼傑得寸進尺地用肩膀去擠她,歪著腦袋去貼她拼命躲開的臉頰。
叢語希毫不示弱地擠回去,兩個人打打鬧鬧地走到停車場。
坐上副駕後,叢語希想起來自己應該還在生氣,就擺出一副鬧脾氣的小表情,讓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為什麼會生氣。
陸嶼傑也不廢話,捏著她的後頸就親了下去。
叢語希沒什麼招架之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親了半分鐘。
“寶寶,”心滿意足的陸嶼傑舔舔嘴唇,“你是氣我剛才叫你收下大姨的紅包?”
“倒也不是因為那個。”
叢語希聲音悶悶的。
雖然不太好意思收下那麼厚重的紅包,但能得到陸嶼傑家人的認可還是一件挺值得開心的事。
陸嶼傑撇撇嘴,有些無奈。
如果跟紅包沒關係,那隻能是因為那件事了。
他僵硬地收回身子,低下頭嘟嘟囔囔了些什麼,聲音低得自己都快聽不清楚了。
叢語希拍了拍他手背,“說什麼呢?”
陸嶼傑眼神亂飄,不停地嚥著口水。
“我就知道你會因為許文晴朋友圈發的那張照片嫌棄我。”
叢語希抿著嘴唇似笑非笑地憋著,“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陸嶼傑輕輕吸了下鼻子,小聲開口,“你是不是因為別人看過我的大象就覺得我不純潔了,不想要我了。”
晴天霹靂一般,叢語希臉上瞬間寫滿了錯愕。
知道這人腦回路離譜,可還是沒想到會這麼離譜。
有那麼一刻她很擔心陸嶼傑的智商會連累到他們以後的孩子。
她無比焦慮地按住太陽穴,埋怨道“陸嶼傑你這腦子就是個擺設吧。”
陸嶼傑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帶著一種謙卑的討好,“那我在你心裡還是當初那個純潔的小男孩嗎?”
叢語希悲憫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五秒鐘,然後抬手輕撫著他的頭髮,認真地說,“陸嶼傑你聽好了,我用我的年終獎發誓,我如果再從你嘴裡聽到‘純潔’這個詞,又或者你再敢當著我的面說自己是小男孩,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將你挫骨揚灰。”
陸嶼傑心情極度複雜地點了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拿出手邊的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
叢語希終於忍不住了。
她頭髮一甩,直奔主題,“你爸的事你為什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陸嶼傑倒抽一口冷氣。
表情逐漸變得僵硬,慢慢把頭轉到前方,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動。
他抬頭瞥了一眼汽車後視鏡,“後備箱好像沒關上,我去檢查一下。”
剛開啟車門,就被叢語希拉住,“別裝了。文晴姐都告訴我了。”
陸嶼傑臉色一白,胃裡所有的胃酸都湧了上來。
本以為這事藏得挺好,可沒想到才一頓飯的功夫就被許文晴這個大漏勺捅出去了。
他低頭緩了大概10秒鐘後,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說“沒必要給你傳遞負能量啊。”
叢語希生氣地掰過他的臉,強迫他的視線對上自己。
“我這個女朋友做的是不是很不稱職,你寧可一個人承受這些壓力也不願意跟我傾訴。”
被她這麼一說,陸嶼傑心情更加消沉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你怎麼可以這麼想?”
叢語希剛要開口,喉嚨又哽咽了起來。
她努力將自己呼吸調整得波瀾不驚,“嶼傑,我真的很想為你分擔一些壓力。”
她垂下眼瞼,輕聲開口,“你以後遇到事情了可不可以告訴我啊,哪怕我幫不了你什麼,你也可以有人傾訴,不用習慣一個人扛下所有。”
陸嶼傑眼睛像月牙般彎起,對她說,“寶寶你對我真好。”
“因為我愛你。”
叢語希用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目光繾綣地看著他。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陸嶼傑木頭那樣愣愣地杵在那裡。
叢語希伸手抱緊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愛你,比地球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愛你。”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好像聽見陸嶼傑喉嚨間的嗚咽聲。
回家的路上,陸嶼傑第一次聊起陸國富。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多年來他一直死守著這個秘密,從來不敢跟叢語希提起。
就連自己的親媽張秀梅,他都一直在刻意迴避。
無非是一個老生常談的故事。
事業有成的老男人嫌棄人老珠黃的原配妻子,利用自己的財富地位到處撩騷出身不好、剛入社會的年輕女孩。
不是給女大學生搞懷孕了,就是被前秘書竊取商業機密。
可謂是“萬花叢中過,沾了一身綠葉子。”
陸國富自己在外面玩痛快後拍拍屁股走人,讓陸嶼傑替他收拾爛攤子。
陸嶼傑一旦敢對此頗有微詞,他就破罐子破摔,說大不了就跟張秀梅直接攤牌離婚,反正賺的錢也夠花了,沒什麼可顧忌的。
張秀梅雖然做生意很厲害,可還是個傳統的女人。
她骨子裡認定女人一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婚姻幸福,所以一直很努力地經營自己的婚姻。
陸國富雖然在外面玩得花,為了不引起妻子的懷疑,還是維持自己的愛妻人設。
不僅日常生活中噓寒問暖,重大節日紀念日更是從不缺席。
這種情況下,陸嶼傑自然是沒有必要戳破父母婚姻幸福的假象,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充當陸國富的工具人,滿世界給他擦屁股。
陸嶼傑上次捱打就是因為陸國富的情人打胎導致不孕不育,家屬對此心懷不滿,把怨氣都撒到了他身上。
陸嶼傑轉過頭,苦笑道,“現在你都知道了。”
叢語希沉默著沒有接話,她此刻的神情比執法世界盃決賽的裁判還要嚴肅。
“語希,你會不會覺得——”
陸嶼傑輕嘆一口氣,苦澀地嚥下嘴裡沒有說完的話,重新把視線轉向正前方。
夜色很好地將他臉上的憂傷隱藏起來。
叢語希怎麼會不懂他想表達什麼。
她聲音輕輕柔柔地開口,“你沒必要擔心我會因為你爸的事去質疑你的人品。他是他,你是你,你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