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叢語希窩在沙發上逛黃智斌微博超話。
她還是不死心,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搞到演唱會的門票。
叢國慶起身,說要出去一下。
叢語希問他去哪兒,他說李阿姨這幾天在外地出差,家裡的貓沒人照顧,他得上樓幫忙喂一下。
叢語希激動得差點從沙發上滑下去。
“叢國慶加油!今天把李阿姨家的貓喂好了,明天就可以喂李阿姨了!”
叢國慶黑著臉關上了門。
伺候完樓上那幾只貓主子,叢國慶又去樓下買了幾根雪糕回來。
他知道叢語希晚上肯定饞這口。
叢語希正在洗澡,浴室裡斷斷續續傳來她嘹亮的歌聲。
“我和你不再聯絡,希望你不要介意,要怪就怪當初沒在一起……”
“我也不會難過,你不要小看我,有什麼熬不過,大不了唱首歌,雖然是悲傷的歌,聲音有點顫抖,也比你好得多,我還是很快樂……”
叢國慶趕緊調高了電視的音量,試圖把這吵人的噪音蓋過去。
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叢國慶以為是找自己的,剛要拿起,看到螢幕上閃爍著陸嶼傑的名字。
他皺了皺眉頭,把手機放回原位。
電話一波接一波的,堪比連環奪命call。
叢國慶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
洗完澡的叢語希看他回來,拖鞋都來不及穿,立馬帶著八卦的神情跑到他身旁,想要打聽他和李阿姨的事。
“剛剛有人找你,你先回個電話吧。”
叢語希看了一眼手機,9個未接來電都是陸嶼傑打來的。
她無所謂地把手機扔到一邊,“不用管。”
“語希,”叢國慶側了側身,“你跟舅舅說實話,那小子是不是在騷擾你。”
叢語希想了想,說“他想和我複合。”
“誰問這個了,”叢國慶眉頭瞬間擰緊,“我關心的是他有沒有對你死纏爛打,有沒有對你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擾,需不需要舅舅替你出頭。”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叢語希連忙搖頭否認。
“他人很好的,你不要誤會他。”
“你相信我,他真的沒有騷擾我,都是鬧著玩的。”
“叢國慶,你不要對他有什麼不好的印象啊。他人很不錯的。”
叢國慶感到好笑,“你這麼緊張幹嘛?”
叢語希的臉微微泛紅,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
叢國慶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小聲開口,“語希,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叢國慶你喜歡李阿姨嗎?”
叢國慶一愣,“好好的怎麼扯到我身上。”
叢語希咧了咧嘴角,“來啊,互相傷害啊。”
叢國慶:“……”
“叢國慶,你有沒有覺得,見不到李阿姨的日子就像失去了色彩,思念如一股洪流,衝破了心靈的堤壩,徒留你一個人在無盡的黑夜中獨自咀嚼著這份苦澀的相思之苦……”
被她的碎碎念搞到頭大,叢國慶雙手舉過頭頂,做出了投降的動作。
叢語希心裡沒有一點勝利的喜悅,反倒有些失落。
她胡亂抓了抓頭髮,說“我去樓下買兩根雪糕,你想吃什麼?”
叢國慶瞥了一眼茶几上自己剛買的雪糕,笑了笑,“我都行。”
叢語希抓起手機走下樓。
她在小區門口的一個長椅上坐下來,看大爺大媽們跳廣場舞。
周圍的草地散發著濃郁的青草香,她猛吸了一大口。
她想起了顧思凱講過的普魯斯特效應,也記得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中有這樣一句話——“當歲月流逝,所有的東西都消失殆盡時,唯有空中飄蕩的氣味還戀戀不散,讓往事歷歷在目。”
就像聞到清涼油的味道會想起備戰高考的那個夏天,聞到鞭炮刺鼻的味道會想起熱鬧的除夕夜,每次聞到青草的香氣,她都會想起和陸嶼傑坐在學校草地上發呆的那些午後。
陸嶼傑總是在後面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可以很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
旁邊沒人的時候,他會側過頭偷偷親她的臉頰。
頭頂上有陽光,手上有零食,身後有陸嶼傑,那種幸福的感覺讓她超級窩心,連空氣味道都是甜的。
叢語希低頭摳了摳手機,有點期待陸嶼傑這個時候會打來電話,她突然很想聽到他的聲音。
下一秒,她又被自己的矯情噁心到了,自嘲地做了一個乾嘔的動作。
潘大偉就是這個時候走到她面前的,“呦希姐,怎麼了這是?”
叢語希先是一愣,隨即拿眼橫他,“還不是因為看到你才噁心的。”
潘大偉坐到她旁邊,“我希姐這嘴巴從小就毒,這麼多年真是一點沒變。”
叢語希往邊上挪了挪,“我偉哥這人從小就賤,這麼多年也是一點沒變。”
潘大偉嘿嘿笑了幾聲,“你還記仇呢?”
叢語希陰陽怪氣道,“我哪還記什麼仇啊,只記得你跪在地上哭著求我別打了。”
潘大偉撩起額前的頭髮,露出那道駭人的疤痕,“那麼大的石塊你說砸就砸,你說你一個小丫頭怎麼下手那麼狠呢。”
叢語希歪過頭,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還不是因為我有娘生沒娘養。”
潘大偉臉上的假笑都快掛不住了,“希姐你這怎麼還越說越來勁了?我還得道歉多少回你才能原諒我啊?”
“行了吧你,”叢語希咧了咧嘴,“正煩著呢,你又正好撞槍口上了,不懟你幾句真能給我憋死。”
潘大偉苦笑,“得,我來的不是時候唄。”
“確實。”
兩個人呵呵笑了幾聲,又都沉默了。
叢語希沒話找話,問“小龍最近還挺好?”
“就那麼回事吧。”
潘大偉撓了撓腦袋,帶著一些窘迫,“上個禮拜,潘小龍被班裡同學笑話是沒媽的孩子,回家跟我哭了一晚上。我真的一下子就想起你來了。我當年追在你後面就是這麼罵你的,你看,這現世報來得多快,我兒子現在也被人這麼罵了。”
他苦笑,“網上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十幾歲的時候無意間打出的那發子彈,十年後擊中了二十幾歲的我。我這哪是子彈啊,這他媽簡直就是李雲龍的義大利炮啊。”
叢語希這才想起來潘大偉的老婆嫌他賺不到錢,去年跟個服裝廠的小老闆跑了,連孩子都不要了。
潘大偉這番話聽得她心裡特不是滋味,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
怎麼就非得嘴賤提起那茬。
“哎,說這個幹嘛,都過去了。”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你好好安慰安慰小龍,小孩子嘛,肯定心裡不好受。”
潘大偉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取出一支菸叼在嘴裡,剛要摸打火機,想起旁邊有人,就又把煙從嘴裡拿出來了。
“沒事,你抽吧。”
潘大偉點點頭,點燃香菸,熟練地抽了一口。
“我就跟潘小龍說了,男子漢哭哭啼啼的,有什麼出息,你越哭他們罵得越開心。你就給我打回去,打不過也得給我打,一次打不過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你就應該向你語希姐姐學習,能動手解決的問題就別吵吵。你爸我當年嘴賤,就是被她拿石頭塊打服的。”
叢語希一聽不樂意了,“你跟孩子說這些幹嘛,我以後還怎麼在小龍面前做人。”
“我這不是給孩子樹立榜樣、教他解決問題的方法嗎?”
潘大偉瞪大了眼睛,“叢語希我那會真是被你打得服服帖帖的。你想啊,你比我小好幾歲,個子還比我矮那麼多,我們罵你的時候你不哭也不鬧,就跟一小坦克似的追在我們後面打,抓住一個算一個,抄起地上的石塊就往人頭上砸,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現在想起來你他媽的是真吊啊,我家小龍有你一半那個勁我都知足了。”
叢語希嘿嘿樂了,“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還有點膨脹了。”
她故作深沉地挑了挑眉,“我當年真就這麼牛X?”
“你以為呢。”
潘大偉望著她,表情也嚴肅了不少,“我真覺得你比誰都牛X,比誰都勇敢,遇到事就沒慫過。”
叢語希剛想嘚瑟兩下,張秀梅的面孔突然在她腦海裡跳了出來。
她想起自己被她幾句話搞到心態失衡的事,頓時覺得特他媽的諷刺。
她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害,那都是以前的事嘍。現在慫貨一個,遇到屁大點事就跟王八一樣縮殼裡了。”
潘大偉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笑了起來。
“你可別逗我了,怎麼可能?咱們這一片出了名的小坦克怎麼可能變慫?說了誰信啊。”
“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叢語希白了他一眼,又有些惆悵地說,“我可能小時候確實像坦克,但現在真的就一躲在坦克裡的大尾巴狼,只會窩裡橫。”
潘大偉聽後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煙,撿起他們腳下最大的石頭遞到叢語希面前。
“慫什麼慫,生死看淡,不服就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