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輕抱起地上的孩子,檢查了一下發現她確實被打暈了。
她抬眼重新注視著激烈打鬥的幾人,兵器激烈相碰發出的聲響隱匿在風中呼嘯而來。
男人很快便落於下風,身上多了幾道流血不止的傷口,眼見打不過他找準機會狼狽逃離,其中一黑影隨後緊追了上去。
魏南輕看向站在原地的那道黑影,只見他手腕一轉,劍已入鞘,動作迅速又利落。
他轉過身來,扯下臉上的黑色面巾,這張臉很陌生,魏南輕可以肯定她並沒有見過。
“你們是...?”
她隱隱猜到一個方向,只是不確定。
男人很恭敬地回話:“魏小姐,我叫凌九,我和凌十是御王殿下派來保護你的暗衛,一旦你有生命危險,我們就會現身。”
果然是他。
魏南輕點點頭:“有勞了。”
就在這時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小谷驚慌失措的聲音傳進狹窄的衚衕中:“公子,公子你在哪兒?公子?”
凌九朝魏南輕點頭示意了一下,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
小谷的喊聲還在繼續,魏南輕朝衚衕口喊了一聲。
“小谷,我在這。”
明暗不一的火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小谷裡面尋聲跑了進來:“公子!你怎麼在這,你有沒有事?”
“無事,你去外面人群看看,看誰家孩子不見了,這孩子剛被一男子抱走了。”
“是,公子。”
小谷應聲上前,接過她懷裡的孩子。
一番打鬥讓原本就不怎麼舒服的小腹更加難受了,魏南輕沒有參與後面的事兒,讓小谷他們去處理了,自己則回了府裡。
魏南輕回到房間裡。
她從胸口處拉出那個比嬰兒拳頭還要大的半環形白玉墜。
魏南輕看著玉墜上面裂開的放射性裂痕,被刀尖衝擊的部位更是已經被撞損得稀碎,她狠狠皺了眉頭。
果不其然。
這麼大力度的撞擊,她胸口被衝擊得很痛,這塊玉墜不可能還完好無損。
如若不是恰巧這枚玉墜替她擋著,那把刀早就插入她的胸口了。
只是......
魏南輕仔細看著掌心之中的玉墜,她越看越不對勁。
那層被白玉包裹在裡面並呈漸變色的紅玉,似乎卻並沒有裂痕。
她定定看了一下,立馬找來東西將紅玉外側的碎裂白玉全部敲掉,最後一小塊白玉脫落後,一塊半弧形環狀的玉就顯露了出來。
玉中玉。
魏南輕摩挲著玉面上覆雜的圖騰紋路,這紋路......
她突然轉身,一頓翻箱倒櫃後,終於找到了五年前秦沐帶來的那塊御風令。
她緩緩地將手中一大一小的兩塊玉扣合,‘咔’ 的一聲輕響,兩塊玉完美無瑕地契合在一起。
好、家、夥......
魏南輕吸一口冷氣,眼睛定定地看著手中猶如千斤重的御鳳令。
難怪,當時總她覺得那玉墜奇怪,那男人還再三囑咐她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看見,感情他知道這玩意兒......
按照之前秦沐得到的訊息,這御鳳令雖存留於世悠久,可隨著朝代更迭,只有極少的頂尖勢力才知道這玩意的存在,只是這百餘年間御鳳令杳無音訊,四國皇室暗地裡也不曾尋找到蹤跡。
宮御塵作為南淵未來的儲君肯定也是知道這東西的。
只是,他為何要把偽裝過的另一半御鳳令給自己?雖不知真假,一個能號令一股隱藏在四國之中的江湖勢力的東西,是個足以讓四國皇室所忌憚的存在。
這麼重要的東西,他為什麼要給自己?
這些年,她自己從未讓人去尋找過這東西。
秦沐帶來的那半塊更是被她扔在一箱底下,被一堆亂七八糟的飾品壓著。
自己不去找,可這兩玩意都是別人送上門的。
現在,是福是禍還說不定。
總之是個燙手山芋跑不了了。
心裡藏著事兒,睡覺都不踏實。
倒是一夜無夢。
可也睡得不怎麼好。
天還沒亮,魏南輕就醒了。
院落外籠了一層縹緲的薄霧紗,初夏將至,清晨的氣溫並不低。
她院子中間有一棵非常大的桂花樹,瘋長的枝椏已經伸到了屋簷碧瓦上,主幹很粗大,年初的時候二哥還給桂花樹幹上做了一個盪鞦韆。
透過層層薄霧,就看見鞦韆靜悄悄地墜掛在桂花樹下。
魏南輕走了過去,鞦韆的座板上落了幾片葉子,她不甚在意地掃落地面,剛準備坐上去,她視線往上一掃。
桂花樹幹上,赫然躺著一個身姿碩長的月牙白身影,衣袍上的流雲紋潺潺流動,似有月華籠罩周身,他雙手交叉抵在後腦勺,垂著眼不聲不響地看著她。
男人的眼角眉梢盪開了濃濃的笑,唇角彎起:“醒了?”
魏南輕自顧自地坐在鞦韆上,慢悠悠地蕩起來,她抬眼望上去:“你怎麼來了?”
她昨天才到的澤蕪城,他這後腳就來了,不過她的回程是一路上慢吞吞的遊山玩水,浪了二十多天。
宮御塵輕笑一聲,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揚:“帝都的事情一處理完,我就離京了。”
魏南輕沒說話,雙手抓著鞦韆兩側的麻繩,身體隨著鞦韆蕩著,身下的飄逸的煙青色輕紗襦裙隨風飄動。
宮御塵深邃無波的眸子一直看著樹下眉目如畫的姑娘,眼裡溢著溫柔的笑意。
一段時間不見。
心裡愈發想見她。
事情剛處理好,他就馬不停蹄地南下來找她了。
他午夜時刻抵達了澤蕪城,剛到就收到凌九他們的訊息,才知道昨天晚上她差點出事了。
之後便在她這院子的桂花樹上躺了半宿。
兩人就這麼互不打擾,在蔥蔥郁郁的桂花樹下就這樣躺著,蕩著,倒是一片歲月靜好。
無錯書吧待院子裡的紗霧逐漸散去,魏南輕才停了下來。
她紅唇微啟,眼睛澄澈清透。
“進來吧。”
宮御塵揚了揚嘴角,粲然一笑,動作利落地從桂花樹幹上飄了下來,跟上前面那道步履輕盈的嬌小身影。
屋裡。
魏南輕煮茶的間隙裡看了他一會兒。
宮御塵坐在桌邊,唇邊的笑容漸盛,語氣很溫柔:“為何如此看我?”
魏南輕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後,開口。
“你送我的玉墜...碎了。” 魏南輕聲音拉長,眼睛緊緊看著他,沒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意料之中,他沒什麼反應,只是眼睫低垂了一瞬。
片刻後他才問了一句:“裡面也碎了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
兩人心中都明明白白。
魏南輕雙手抱臂,往後一靠,微勾著唇角:“你猜?”
宮御塵指尖摩挲著白瓷茶杯,看著魏南輕的樣子,他笑了笑:“看樣子沒碎。”
魏南輕問出一直想不通的問題:“為什麼給我?”
他抿了一口熱茶,嘆了一口氣:“戴著它對身體有益處。”
“九年前,我是在瀾巖山脈意外得到它的。其實若把它當作一塊普通的玉,它確實有驅寒安神蘊養身心的作用,是非常難見的頂級玉料。把它偽裝起來的時候,我就沒想讓它現出原形。”
他有些好奇:“它這怎麼碎了?”
魏南輕聳聳肩:“昨夜替我擋了一刀,外面那層玉就碎了。”
“跟我講講這玩意吧。”
“好。” 宮御塵看她:“你知道四國大賽吧。”
“嗯,聽說過,但瞭解不多。”
她確實瞭解不多,去年大賽地點在北離,貌似還是東冥國霸榜第一。
“四國大賽其實跟御鳳令有關。”
看著她驚訝的神色,宮御塵靜靜開口,聲音不急不緩。
“四國大賽每四年舉辦一次,一般在九月份舉行,大賽奪魁者擁有四年進入神御谷的權利。神御谷位於瀾巖山脈的中心地帶,瀾巖山脈匍匐在四國的邊境線,地域遼闊又不受四國管轄,崢嶸崔嵬,地勢險峻,遍地毒物,裡面更是充斥著不可預知的危險。”
“瀾巖山脈的外圍地帶有諸多盤根錯節的江湖勢力盤踞於此。而神御谷既是最初御鳳令出現的地方,也是最後消失的地方,這個地方几百年來歷代四國皇室都交替接管過。據南淵史書記載御風令只有在神御谷才能啟動,否則它還是普普通通的一塊玉。”
原來還有這麼一深層的原因在裡面。
這個她確實想不到。
“上一次御鳳令的出現距今已有數百年之久,那一次導致的結果,是天下一分為四。”
“御鳳令消失的數百年裡,各個勢力就沒有那麼熱衷尋找了,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傳說。可就算御鳳令沒再出現過,神御谷的入口每年依舊是被大賽奪魁者重兵把守著,不僅是因為御鳳令的緣故,也是因為神御谷裡面也有很多的天材地寶。”
“去年的四國大賽,大賽奪魁者還是東冥國。此後四年裡,神御谷這個地方依舊被東冥國派兵駐守,其他人是進不去的。”
魏南輕疑惑開口:“沒有別的方法偷偷進去?”
宮御塵搖頭:“進入神御谷只有唯一一個入口,入口不過三丈餘寬。”
除非東冥國撤兵,否則連只蒼蠅都進不去。
宮御塵看著她的眼睛:“你想去那裡嗎?”
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很不在意:“至少目前沒有那個想法。” 她活的好好的,吃飽撐著才往那地方去。
魏南輕把掩藏在衣服下的御鳳令取了下來,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目光灼灼地看他。
“你有什麼想法?”
宮御塵拿起那塊完整的御鳳令,眼睫微垂,仔細看了一眼,他也沒有追問另半塊御鳳令她是從哪裡得來的。
目光很沉靜,眼中並沒有得到寶藏的驚喜,只有眼底閃過一抹輕微的詫色。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如果一個東西的出現永遠都伴隨著腥風血雨動盪不安,那就讓它永遠埋藏在歷史的歲月裡封存吧。”
魏南輕聽後笑了一下。
明白他的意思。
良久,魏南輕又問他:“你還記得自己欠我一個條件嗎?”
“自然記得。” 宮御塵點,笑吟吟看著她問:“那你想好了嗎?”
她平靜開口,眼底很黑:“如果讓你遠離我呢?”
宮御塵呼吸一窒,嘴角噙著的笑意都淡了下來,眼底的一絲暗淡一閃而過:“...你換一個,這我沒辦法辦到。”
魏南輕看著他:“就這麼非我不可嗎?”
望著她冷清清的臉龐,宮御塵一把將她拉過來,緊緊摟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頸窩:“嗯,我只要你一人 。”
魏南輕任他抱著,沒有掙扎,暗歎一口氣,把問題跟他講清楚:“宮御塵,你是南淵的未來儲君,你將來後宮佳麗無數。”
他搖頭:“南淵先帝就獨寵一人,我後宮也不會有除你以外的女人。”
魏南輕:“ 可也我不喜歡拘泥於皇宮。”
宮御塵在她耳邊低語,摟著她的力度不減反增,音色低沉暗啞:“我知道你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不用擔憂我會把困在皇宮裡,我父皇正直中年身強力壯,那個位置他還能坐個二三十年都沒有問題的。我有很多時間陪著你,你想去哪兒都行。”
魏南輕:“......”
他問:“你還有什麼顧慮嗎?”
“那就在你有生之年裡,護魏家一世平安吧。這也是我提的條件。”
宮御塵:“好。” 俊美的臉上重新盪開了笑意,長長的眼睫都遮擋不住眼底瀲灩的光芒。
“還有嗎?”
魏南輕嘆氣,嘴角浮現無奈的一抹笑容:“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很聽話放開了她,抬眼望著她,深邃的眸子裡泛著琉璃般的光澤,俊美的臉龐稜角分明,面如冠玉,皎若松間明月,韻如林中清泉。
魏南輕收回視線,站了起來。
想到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睛,估計昨晚也沒睡好,她還是開口:“休息一會吧,我讓人準備下早膳。”
魏南輕再次回到房裡時。
自己的床鋪已經被宮御塵給霸佔了。
他並沒蓋著被子,雙手交疊放於胸口,長長的睫毛合著,呼吸很輕緩,整個人都睡很安穩。
魏南輕彎著腰,輕輕拉了一角被子剛想給他蓋上。
目光下移便對上他睜開迷濛的雙眼,眼底帶著疲倦,就半開著眼睛看她,魏南輕手一頓,紅唇翕張剛想說話。
宮御塵卻突然把她往下一拉,她整個人都跌在他的身上,他寬大的掌心壓在她的脖頸上,男人微涼的薄唇強勢又粗暴地堵上她嫣紅柔軟的唇瓣,在魏南輕的懵愣中,他的舌尖輕而易舉地撬開了齒關,唇舌糾纏,深入舔舐,情難自禁地在口腔裡攪動和吸吮著,這充滿侵略性的深吻猛烈地能席捲一切。
魏南輕被吻得呼吸不過來,滿臉泛紅,雙手抵在男人的胸口,被迫仰著頭,身體更是被男人壓的緊密相貼,沒留下一絲縫隙。
“...唔...慢點.....” 她完全經受不住,看著像是魔怔了一樣瘋狂的男人,魏南輕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男人這才停了下來,黑得發沉的眸子緊緊望著她,這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樣,他呼吸漸漸加重,眼睛一直停在她潤溼透亮的紅唇上。
還沒等魏南輕說話。
他又急切地親了上去。
只是,這一次不再那麼粗魯,他減輕深吻的力度,很溫柔繾綣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親吻著,嘴上輕輕地吮吸啃噬著她異常柔軟的唇瓣。
魏南輕微顫的身體軟得沒有一絲力度,心跳聲撲通撲通亂跳,心頭像是被扔進了一顆石子,在平靜的湖面盪漾起了圈圈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
魏南輕舌頭都吮得發麻,她忍不住捶著他的胸口,在滿滿的抗議之下,宮御塵才停了下來,摟著她笑的肆無忌憚。
魏南輕瞪他,眸光瀲灩,殷紅的嘴唇紅腫著:“笑什麼笑你?”
宮御塵又低頭啄了一下她的唇角,笑道:“因為我很開心啊。”
魏南輕臉很熱,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很紅:“...你放開我,我一會還得收拾東西,明日得回梨花村。”
宮御塵摟著她:“帶我回去好嗎?”
看著他無比認真的神情,她回:“好。”
翌日
清晨。
晨光射穿薄霧,東方冉升的旭日為大地披上縷縷霞光。
馬車壓過崎嶇不平的山路,魏南輕被宮御塵攬在懷裡,她撩開窗幔,眉目含笑地望著外面蔥蔥郁郁的林間。
林間初陽極好,清風拂動盛綠的枝椏,他們這一路漫長而歡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