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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意氣風發少年郎,折柳仗劍走四方(六)

三日後,益州城,東門。

夔州討逆軍天不亮就埋鍋造飯,待東方即曉,便整整齊齊的擺好了攻城陣形。

與上一次相比,這次不僅有前鋒營,執法隊,親衛營,還有上萬名民夫組成的器械營。

除此以外,在隊伍的最前方,還有一群極為特殊的人。

“丁大人,此舉不妥,萬萬不可如此行事,有違天和!”

一身黑衣的申屠遙卿,強撐著尚未痊癒的傷勢,急急找上了丁謂。

“天和?”

丁謂面上無表情,但心裡多少有些不悅。

對於上位者而言,下屬的能力強一點弱一點,很正常,都能接受,只要聽話就行。

但是,若是下屬敢不聽話,那就說明,這人還不夠忠心。

申屠的武功,才幹均是上上之選,再加上還有極玄大亢天道子的身份,原本丁謂一直想把這人收為己用。

可惜經過多次的努力後,始終不能如願。

雖然之前機緣巧合之下,讓申屠欠下了不小的人情。

可是,人情麼,總有還完的那一天。

這不,讓丁謂心存芥蒂的是,在前幾日領命去益州城時,申屠便提了,待益州之事一了,就是辭別之期。

當然了,以丁謂的城府,不豫的神色只是在心頭一閃而過,面上根本看不出來。

“申屠啊,你不好好養傷,怎的來這了?快,快回帳好好歇著。”

大戰在即,丁謂卻是換上了一副關切的神情,還一撩官袍前擺,快步走下了將臺。

他這番舉動,倒真是起了效果,讓申屠大為感動,語氣也不由的軟了下來。

“大人,那些人不過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讓他們攻城,不是白白害了他們性命麼?”

感動歸感動,天性中的善良,還是讓申屠不得不勸誡起來。

“他們可不是百姓。”

丁謂強忍著心頭的不快,耐著性子解釋:“這些人,俱是叛軍親眷,算不得百姓,是逆賊!”

“大人,你這是連坐之法!”

申屠並沒有察覺出丁謂的異樣,仍是據理力爭:“連坐,暴秦所為,然秦二世而亡!大人,三思啊!”

“夫治國,善以止奸為務,是何也?其法通乎人情,關乎治理也。蓋相坐而已,禁尚有連於已者,理不得不相窺,唯恐不得免,有奸心者不令得志,窺者多矣。”

丁謂不以為然,還引了韓非子的《制分》來佐證自己。

不僅如此,他還意有所指道:“所謂正邪不兩立,這些人既然是叛軍親眷,該殺!”

“可是……”

申屠聽了丁謂大義凜然的話,卻是面色相當難看,皺眉道:“人命關天,即便要殺,也有朝廷法度,豈能如此……兒戲!”

“兒戲?”

丁謂見申屠越發的不像話,心中的怒氣,騰的一下,就湧了上來:“你身為極玄大亢天的道子,便應該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是為了胸中的大義,手段狠辣一些,又有何關係?”

說完,他還不解氣,又教訓道:“大丈夫行事,豈能畏首畏尾!”

“大丈夫……不拘小節……”

申屠臉色煞白,不知是聽了丁謂的話,還是傷勢的原因,整個人搖搖晃晃,步履虛浮,完全沒有了地境宗師的風範。

“大戰在即,你回帳吧!”

丁謂見申屠直愣愣的望著自己,心頭越發的煩躁,招來兩個親衛,就要送申屠回去。

而申屠則是神情複雜,呆呆的盯著丁謂離去的背影。

站上將臺的丁謂不再關注臺下的申屠,而是抬首遠眺,將目光放到了軍陣的最前方。

隨著他手中鮮紅色的將旗輕輕一揮,申屠的心,漸漸沉入了谷底。

咚!咚!咚……

在傳令兵盡心竭力的嘶吼聲中,戰鼓聲隨之響起。

而戰陣最前端的數千叛軍親眷,在夔州軍的刀槍逼迫下,哭喊著,緩緩移動。

那飽含恐懼和絕望的哀嚎聲,響徹天際,在肅殺的氣氛下,顯得尤為的刺耳。

“攻城!”

面容平靜的丁謂,輕喝一聲,手中的將旗再次揮動。

前鋒營舉盾、親衛營上馬、器械營推車、執法隊抽刀出鞘,整個夔州討逆軍,全軍出動,看這架勢,丁謂竟是完全不留後手,而是要一役畢其功。

大軍開拔,丁謂全副的注意力都在戰局變化上,自然不會知道,就在他喝出“攻城”那兩字之時,申屠已然轉身離去。

而他,更不會知道,申屠離去的方向,卻不是他以為的親衛軍帳。

“舉盾!!!”

快要抵近二百步時,已經有過一次攻城經驗的前鋒營,在傳令兵的提醒下,很是整齊的將方木盾高舉過頂,整個隊伍絲毫不見慌亂。

顯然,他們已經做好了迎接箭雨的洗禮了。

甚至,就算是恐怖如天罰一般的蹶張弩,他們也能坦然面對。

因為,丁大人親口說了,城中的蹶張弩已然不足兩手之數,還有就是丁大人還說了,陣亡者,撫卹紋銀百兩,傷殘者,朝廷供養終生。

另外,破城後,三天不封刀!

有了這些,本就快活不下去的夷人們,哪還會將惜命。

一個個的,雙眼佈滿血絲,喉嚨裡發出陣陣的低吼,像是一頭頭的野獸,逼近了益州城。

……

當第一個叛軍親眷,踏進二百步時,所有人都以為,一場人倫慘劇不可避免。

可是,第二個,第三個……

當所有叛軍親眷都越過了那條生命的紅線,益州城頭,卻是一片寂靜,寂靜到一箭未發。

“前鋒營,前進!”

城頭的情況縱然詭異,但傳令兵根據後方傳遞來的資訊,仍盡職的大聲呼喝,聲嘶力竭。

……

“城破了,城破了!”

楊懷忠跌跌撞撞,衝進了雷有終的大帳。

半倚在行軍榻上的雷有終被吵醒,有些迷糊,又有擔憂:“城破了?不會……又是有詐吧……”

“不是,這回,我瞧仔細了!”

楊懷忠很是激動,一把扶起雷有終坐直,連聲道:“真破了!真破了啊!”

“好!”

雷有終先是一喜,可很快又露出了複雜的神色:“可是……”

他這反應,楊懷忠看在眼裡,喜在心中。

畢竟,戰事尚未完全落幕,他就急吼吼的來找雷有終,便是為了此事。

“大人,可是擔心丁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