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唐了。
她晃了晃腦袋,把腦海亂七八糟的想法晃走,抬頭,再次對上陸南潯澄澈的眸子,心中一動,開口問道:“這是哪裡?離慄城遠不遠?”
眼下蒼狼大軍壓境,雲省疫病肆虐,局勢亂成這樣,各皇子只忙著爭權奪利,棄天下黎民百姓於不顧。
既然紀二叔想反了這天,她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打定主意後,她眉眼舒展。
陸南潯對上她透著光的眼睛,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嗓音清凌凌的,悅耳動聽:“不遠。”
葉微瀾暗暗鬆了口氣,誰知下一刻,就聽他不疾不徐說到:“也就一千多里。”
啥?
一千多里?
葉微瀾以為自己聽錯,抬頭,一瞬不瞬望著他。
陸南潯不知她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葉微瀾按著突突跳的太陽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昏睡了多久?”
陸南潯伸出兩根手指。
葉微瀾眼皮跳了跳,怕他說出個驚人數字,好在這回陸南潯沒有賣關子,言簡意賅:“兩天。”
聯絡自己的夢境,以及陸南潯行事作風,葉微瀾猜到他的身份——
那位在雲中洲地位比女帝還高的大國師。
只是她想不通在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國師大人,為何在她面前是這麼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甚至說話方式還有些大跌眼鏡。
有這樣想法的不僅葉微瀾一人,一直沉默寡言的雲墨,嘴角一抽再抽,隨即惡狠狠望著幸災樂禍的雲染,氣急敗壞質問:“你最近給主上買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本?”
雲染也是很冤枉啊!
他沒有想到擁有七竅玲瓏心的主上,在談戀愛上這麼不上道。
話本里的精髓完全沒學到,言行舉止油的沒眼看。
他很吐血,很無辜好不?
見雲染不吱聲,雲墨眼神一冷,抬手就將他拎了過來。
怕被自己哥哥揍,雲染硬著頭皮,老老實實交代:“咳咳,我這不是沒什麼經驗嘛,就讓書肆夥計推薦時下最受歡迎話本,什麼《烈女怕郎纏》、《我與冷豔公主的二三事》、《只要鋤頭揮得好,不怕牆角挖不倒》、《男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雲染每說一個話本名字,雲墨嘴角就跟抽了抽,蠢弟弟這是妥妥的坑主上啊,便秘似的瞥了雲染一眼:“有什麼遺言提早交代,我力所能及幫你實現。”
“哥你別嚇我。”雲染驚恐捂住胸口,嘴唇打哆嗦:“哥,你可是我親哥,不會見死不救,對吧?”
雲墨冷笑兩聲,陰陽怪氣:“我當然不會見死不救,我只會閉著眼讓你走。”
雲染嘴角抽搐,瞧瞧他哥這無情的嘴角,不知道的還以為有深仇大恨。
事實證明雲染坑了陸南潯,他黑著臉從屋內出來,望著瑟瑟發抖的雲染,嘴角掀起極淺的笑。
“過來。”
雲墨投給蠢弟弟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抱著劍若無其事站在葉微瀾門外。
陸南潯慢悠悠踏上高高的座椅,支著下頜笑眯眯望著雲染。
迎著陸南潯似笑非笑的眼神,雲染脊背打了個哆嗦,一個滑跪撲到他跟前:“主上屬下可以狡辯。”
“啊呸。不是。”雲染連忙捂住嘴巴,慘兮兮道:“屬下可以解釋。”
陸南潯撩起眼皮看他,慢條斯理說了個“允”字。
雲染沒想到主上這麼好說話,以為逃過一劫,頓時喜上眉梢:“這件事屬下確實有錯,錯在不該聽信了夥計的話,給主上挑了些不三不四的書回來,誤了主上的正事……”
雲染說完悄悄瞥了陸南潯一眼,見他依舊笑眯眯看著自己,心跳驀地亂了幾拍,嗡了嗡嘴唇,正想要說什麼,含著清冽笑意的嗓音從頭頂響起:“說完了?”
陸南潯的笑雲淡風輕,雲染卻直覺不好,他嚥了咽口水:“屬下可以將功補過。”
陸南潯眸色變了變,笑意不達眼底:“哦?說來聽聽。”
雲染這會腸子都清了,後悔不該嘴賤,讓主上看勞什子的話本?
頂著讓自己頭皮發麻的目光,雲染大腦飛速運轉,還真讓他想出了補救的辦法。
“主上,葉姑娘不是對您的本體情有獨鍾,您何不……”
“如何?”陸南潯挑眉看他,雲染摸了摸鼻尖,訕笑道:“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葉姑娘對您本體情有獨鍾,四捨五入……不就是對主上情有獨鍾……您何不投其所好?”
雲染越說聲音越說,生怕陸南潯一個不高興就變臉,好在預想的事情沒有發生,他頓時眉開眼笑,侃侃而談:“根據屬下調查得知,自從您失蹤後,葉姑娘可是滿世界找您。您幻化成本體,不但可以解了葉姑娘相思之苦,還可以和她親親抱抱舉高高……”
陸南潯摩挲著鈴鐺的手一頓,很輕笑了一聲,抬頭輕飄飄掃了雲染一眼,那眼神高深莫測極了,看得雲染心底發慌,口乾舌燥,渾身發抖。
神靈的腦回路與正常人不同,即便是跟隨陸南潯多年的雲染,很多時候也猜不准他在想什麼。
在雲染提心吊膽的擔憂中,高坐上的神靈微微頷首:“可。”
……
葉微瀾想起前塵往事,心情五味雜陳,她有這般遭遇,說起來還是她母皇的鍋。
母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成全了與和父君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困住了那些與她海誓山盟的郎君。
她心悅那些人貌美郎君時,一諾千金無所不用其極,厭棄他們時,棄之敝履,連頭也不回一下。
因愛生恨。
因恨生怨。
當初她被沈澈澄所擒,他明明有很多機會殺了自己,可他沒有,偏偏只是將她關進地宮,說是要用毒蟲蛇鼠折磨她。
沈澈澄是母皇的枕邊人,又是問心宗的掌門,比誰都清楚鳳族血脈壓制這些。
他是真的愛鳳玄,也是真的恨她。
恨她殺伐果決,恨她無情無義,可對她的愛,也是實打實。
這世間的情愛大抵都差不多,被留下的那一個都耿耿於懷。
譬如她與紀淮澈。
師父去世之後,紀淮澈對她的繾綣愛意,就變成尖刀利刃,一點點在她心頭刮擦,最開始的惶惶不安,到心如死灰。
若是能看透方能得自在,若是放不下便生心魔。
沈澈澄對母皇一往情深,願意為她伏低做小,他失去的東西太多,以至於想退的時候,已經退無可退。
他看不透想不明,生了心魔,捨不得動母皇,就只能對她出手。
說到底他也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
她同情沈澈澄,卻不會原諒他。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怨,母皇負他,他合該找母皇討個公道,拿她撒氣委實不是君子所為。
葉微瀾有的沒的想一堆,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她起身開了門,抬頭,就見一個滿臉堆笑的少年站在門外。
少年報了姓名,道了來意,說是殿裡闖進一隻漂亮靈寵,被下人抓住,瞧著極是好看,拿過來給她解解乏。
葉微瀾原是想拒絕,誰知他不由分說,將關著靈寵的籠子往她懷裡一塞,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等葉微瀾緩過神神來,蓋著籠布被裡面小東西扯開,露出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
她只是隨意一瞟,頓時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