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的喪鐘響起的時候。
沈知念還在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樣,認真的做著自己的繡花鞋。
紅色的線逐漸在她的手中勾勒出精緻細小的輪廓。
鍾良儀如今也跟之前張昭容還在的時候一樣。
喜歡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小憩。
打從張昭容死死後,鍾良儀就變得一天比一天安靜了。
哪怕是之前十分在乎的一些細節,如今也隨意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知唸的錯覺。
她總覺著鍾良儀跟張昭容越發的相似了。
就連一些習慣都在同步。
這讓沈知念莫名的就有一些恍惚。
有些時候她都要分不清楚,那個在躺椅上的人,究竟是張昭容還是鍾良儀。
喪鐘響的時候。
沈知念手裡的針線停頓了下來。
看起來好像已經睡著的鐘良儀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凝神仔細聽了會。
過了好一會,喪鐘終於停了下來。
鍾良儀才用一個十分關顧的語氣開口。
“是國喪。”
“皇帝。”
“駕崩了。”
聽著好像是在意的,又好像根本不在乎。
沈知念聽到這裡,手裡的針線停了下來。
好像想到了,臉色突變,驟然轉頭看向鍾良儀。
“先皇駕崩之後,會怎麼安置後宮妃嬪?”
鍾良儀跟她對視了一會。
才明白為什麼她會這樣問。
她隨意的搖晃著躺椅,似睡非睡的含糊。
“大概是不會繼續留在宮中了。”
“去給皇帝守陵,大概也是個好去處了。”
“那往後,我還能夠陪在娘娘身邊麼?”
沈知念心中難過的厲害。
“碰上了國喪。”
“你的婚事只能先擱置了。”
“不過依照羅侍衛的心思。”
“就算不能立刻成婚。”
“也會找機會尋個由頭,將你帶出宮去了。”
“到時候你有時間,想過去看看我。”
“也倒是方便。”
鍾良儀笑了笑,看著沈知念為了自己這樣緊張,心中好像更加平靜了。
“也是。”
“到時候,您若是少了什麼東西。”
“要跟我說。”
“我去看您的時候,一起都給您帶過去。”
“在外面,一定是要比宮中方便的。”
“省著需要點什麼,還要看那些個採買的太監臉色。”
沈知念說這些的時候,懷裡抱著裝著針線的竹筐。
頭微微的揚起,看著天空。
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明顯是已經在憧憬宮外的日子了。
不留在後宮裡,定然是要比現在更加自由的。
鍾良儀只是倚著躺椅,不管沈知念怎樣的說著日後在宮外的生活。
都只是輕輕地應著。
皇帝駕崩,舉國上下同悲。
宮中的一切東西,好像都在這一刻變成了只有黑白兩色的存在。
就連御花園的爭奇鬥豔的花朵上面,都被黑白的紙花遮蓋。
宮中上下,不管太監宮女,還是侍衛,主子,也全都換上了黑白兩色的喪服。
一眼看過去,青磚紅瓦下,不是黑就是白。
廊道上也是如此。
時不時的還能聽到一陣陣,不知道真心還是假意的哭聲。
一整座皇宮之中,好像都是籠罩在刻意營造的悲傷中。
沈知念再一次見到羅宏達的時候,已經皇帝死後的第五天。
羅宏達來的時候,已經天都快黑了。
打從中午開始,天就陰沉的厲害。
這會也終於是耐不住,下了傾盆大雨。
沈知念剛把外面的衣裳都收了回來。
身上的衣服也被淋了個半溼。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不好的關係。
鍾良儀今天用了晚飯,就早早地回屋子休息了。
冷宮中安靜的只能夠聽到雨落下來,擊打房瓦和地面的聲音。
羅宏達就是這樣的時候。
頂著大雨來的冷宮找的沈知念。
開始沈知念看到的只是個被雨幕模糊的身影。
還當是自己看錯了呢。
等到人發真的從雨中跑近,看清楚了來人。
羅宏達身上的衣裳早就被大雨澆透了。
臉色也白的能嚇死人。
沈知念以為對方是淋雨冷著了。
“哎呀,這麼大的雨,多冷啊。”
“你怎麼連個傘都不知道拿。”
“不是總是跟我說,要愛惜自己個兒身體。”
沈知念嘴裡唸叨著,拉著羅宏達往屋子裡走。
“沈知念。”
“我有話要問你。”
羅宏達卻站在外面沒有動。
雙手扶住了沈知唸的肩膀。
用佈滿了紅血絲的眼睛,執拗認真的盯著沈知念。
“你問。”
沈知念從來沒有見到過羅宏達,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也隱約之間知道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不安又小心的點頭。
“如果我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得寵的姑姑。”
“也不是尚書府的嫡子。”
“也沒有了宮中的差事。”
“只是一個尋常的普通百姓。”
“你還願意嫁與我麼?”
羅宏達說的很慢。
眼睛始終落在沈知唸的身上,似乎擔心自己一個眨眼,就會錯過了對方的神情變化。
“自然。”
“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你不該這樣問我。”
“應該告訴我。我們一起承擔。”
沈知念回答的毫不猶豫,哪怕心中十分不安。
她還是拉住了羅宏達的手。
羅宏達猛地將人拉入了懷裡,死死的抱緊。
好像唯有這樣,才能平緩自己心中極度的痛苦。
這幾天,他經歷了太多。
沈知念哪怕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第一次看到羅宏達這麼失態的樣子。
隱約也大概可以猜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畢竟她對蘭無漾的一些為人處世,還是有些瞭解的。
但是她選擇不去想。
所以她沒有開口詢問羅宏達發生了什麼,而是輕輕的拍著對方的背脊,為對方順氣。
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也因為這個擁抱,溼了。
“沈知念。”
“我現在……”
“就只有你了。”
不知道多久之後,羅宏達聲音顫抖的開口。
無錯書吧羅家沒了。
這一切其實早就已經有了預兆。
從櫻妃病倒開始。
或者更早之前。
從蘭翔宇退婚,羅家就已經在一步一步走向無可挽回的沒落。
先是櫻妃去世。
而後皇帝病倒。
蘭無漾就這麼幾乎是無縫銜接的把控了朝政。
羅家跟櫻妃本是一家人。
還是同出一脈。
櫻妃得寵得勢的時候,受到了不少的裨益。
如今櫻妃沒了。
他們羅家怎麼可能獨善其身,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