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段距離走完後,李忋終於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藍怪:……】
【溺死詭:……】
【遊魂:……】
……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地方的模樣,一個個詭異的神啟跳了出來。
待他回過神來,入目一片赤紅,河流,土地,山巒,皆是暗沉的紅色。
在暗沉土地上,裸露出一塊塊烏黑的沙礫,上面夾雜著花草枯萎後痕跡。
再遠一些,枯死的樹木殘枝,已經腐朽的不成樣子。
看這情景,不像是漫長時間演變出來的,反而像短時間內就遭受了滅絕生機的侵蝕。
一隻只詭蟻,或盤坐,或站立,皆是閉目入神,佔據了河岸兩邊的空地。
粗略掃去,不下二十隻。
這還是河岸上的,李忋向河面看去,還有不少時隱時現的水詭,同樣閉目入神。
三人踏步向盡頭走去,路過那些詭異時,皆是緊繃著。
雖然剛才確認過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但這麼多詭異聚在這裡,李忋一個人類,搞不好就被群起攻之了。
所幸這些詭異都在全神貫注,完全對李忋沒興趣。
他們來到最前面,這裡沒有詭異,但前面也過不去了。
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橫跨整個河岸延伸到兩邊的視野盡頭。
在他們靠近時,頓時顯現出來。
在屏障後面,濃郁的陰氣瀰漫,不斷向外散出來。
這是詭域邊界,所有關於詭域的記載,都有這個玩意出現。
不少人都研究過,但都沒研究出個名堂來。
“修銘,這裡的環境以前就是這樣的嗎?”
李忋見過不去,開始打量著這裡環境。
鋪滿視野的暗紅,全無生機的枯敗,無不透著令人窒息的氣息。
楊修銘沒有回答,而是低頭苦苦思索了一會。
“我也記不太清,但是印象裡是沒有出現過這種場景,應該是最近才出現的。”
它被契約之後,雖說變得清醒了,但以前的混沌記憶也沒有太多印象。
李忋思索著點點頭,那些植物枯敗的痕跡,更像是因為這兩天潮汐發生後造成的。
如果很早就有了,那最起碼詭域資料上多少會有些記錄,楊修銘的記憶也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來陰氣出現後,還會對環境造成影響。
就是不知道只有源頭會這樣,還是整個詭域甚至外面都會被侵蝕。
隨著李忋視野掃去,突然發現,在與他們平行的河裡,一隻詭異藏在水底,半露著腦袋。
它直勾勾的盯著李忋,眼神中驚疑不定。
見李忋看去,它頓時有些驚慌,潛下了身子躲在水下。
李忋不由有些驚奇,這隻詭異似乎有些奇怪。
所遇詭異都沒有靠近邊沿,而是在隔著一段距離吸收陰氣。
唯獨它,不僅靠近邊沿區域,還緊貼著那層屏障。
最奇怪的是,它剛才的模樣很明顯是有理智有智慧的,雖然不知道到了什麼程度,但最起碼知道躲著三人。
“夫君,這小東西好像和我們有點像。”
夏靜嫻也注意到了它,看著河面神色驚異。
“和你們有點像?”
李忋眉頭皺起,沒太聽明白她意思。
“它身上的能量很純粹,感覺和和我們被淨化過後的軀體一樣,不過他沒有達到我們這種純粹的程度。”
夏靜嫻歪頭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太對,繼續開口。
“不對不對,感覺它更像沒有吸收過稀釋後的陰氣,也沒有吸食人類和詭異的軀體,保持著最初的狀態。”
夏靜嫻皺著眉頭,一臉苦惱的看著河面,似乎沒想明白剛才那隻詭異是什麼情況。
她的感應能力,在晉升四階後,不僅在距離上有提升,在感應的具體事物上也變得更精準了。
剛才的那隻詭異,在她的感知裡,就好像在一個巨大的垃圾堆裡,找到了一件很乾淨沒有受過汙染的垃圾。
李忋聽著她的話也不由一陣奇怪,這種描述,好像沒在資料上看過。
而且他只經歷過兩次詭域,要說見識過的詭異和龐大的詭異數量比起來,就是隻窺見了冰山一角。
“現在能感應到它的位置嗎?”
“可以的,它就在剛才位置不遠,它好像…在偷聽我們說話?”
夏靜嫻語氣有些不太確定,有智慧的詭異除了她自己和旁邊的楊修銘,她真沒有見過其他的。
李忋一怔,偷聽?
好傢伙,還以為它是害怕躲起來了,沒想到膽子這麼大,居然敢藏起來偷聽。
“修銘,把它抓上來。”
李忋頓時更感興趣了,這抓上來不得好好研究研究?
說不定還能窺見點沒見識過的秘密。
夏靜嫻手中一片藍色冰花出現,隨後手一揚飛到了楊修銘面前。
楊修銘接過,定眼向河中一個位置看去。
還不待他動作,嘩啦一聲,那隻詭異突然從水裡鑽了出來。
“我自己出來我自己出來,別動粗。”
岸上的三人臉上俱是驚異,沒想到這隻詭異還可以正常交流說話。
它一邊大聲喊著,一邊略顯狼狽的向岸邊游來。
這一聲大喊,讓不少閉目的詭異都睜開了眼向它看去。
見是一隻同類,又都閉上眼繼續吸收陰氣。
它上岸後,不顧身上的水漬,麻溜的走到李忋三人不遠處,彎腰拱手。
“白英彥見過帝君,還請帝君寬饒。”
他聲音顫抖,面色惶恐,彎下腰後便維持著這個動作。
李忋臉色微不可察的一沉,隨即恢復了平靜,目光直直的盯著這隻詭異。
他身材修長,穿著一身寬鬆的袍衫,外面還套著一件襦,頭上戴著進賢冠。
此時那一身衣袍被水黏連在一起,袖子、進賢冠和衣襬上不斷滴著水底,看起來有種落水書生還要保持禮儀的滑稽感。
但李忋並不覺得他滑稽,反而看著他,內心極不平靜。
“直起腰來。”
李忋話落,他頓時直起腰來,只是頭一直低著不敢看李忋,那抱拳的手微微顫抖著。
“你認識我?”
“不認識。”
他回答的很乾脆,似乎覺得這樣回答不對,又接著解釋道:“在幽土時,從帝君神像上感受過帝君的氣息。”
夏靜嫻兩人站在一旁怪異的看著它,有些聽不明白,但這並不妨礙兩人暗中警惕。
這突然出現一個和常人無異的詭異,還一口就道破了李忋的身份,很難不讓他們多想。
李忋盯著他一直不說話,心底卻思索著他這話裡的資訊。
幽土,那就是所謂的九幽之地。
在那裡還有酆都大帝的神像,可以肯定的是和自己並不是一個模樣。
他話裡的意思就是,透過氣息認出自己的身份。
還有他曾經在幽土待過,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來到了這裡。
這些資訊對李忋心神衝擊很大,但並沒有讓他全信。
不說他是怎麼從幽土來到這的,光是他能感應到自己的氣息就很離譜。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氣息,他上哪感應去。
本來還想窺探點他的小秘密的,結果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來了。
“先說說你的身份吧。”
良久,李忋平靜的開口。
聽到李忋的聲音,白英彥那忐忑的心才定了定。
“回帝君的話,我是幽土冥曹的一個小吏,百年前因突發幽災,逃離到這裡來的。”
“等會,你先給我說說幽災是什麼?”
李忋一下就抓住了重點,或許這可能就是這個世界詭異橫行的原因。
“是。”他一拱手,接著道:“其實幽災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麼,只是它已經在幽土流傳數百年了,所以跟著大家這麼叫。”
“百年前我是第一次遇到幽災,只記得當時整個城都出現空間亂流,很多來不及反應的陰魂都直接被捲入亂流中。”
“我就是當時沒來得及跑,直接被吸了進去。我在亂流中和眾多陰魂飄蕩了三年,最後才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對幽災的瞭解就這些嗎?”
這和他期待的有些落差,但多少也算窺見這世界的一角了。
“是,我在幽土修煉數百年,當上冥曹小吏也不過兩年時間,沒想到剛上任就遇到這事了,在這待了這麼久我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運氣這麼差。”
他面露苦澀,辛辛苦苦努力數百年,就為了混個編制,結果剛上任就出這事。
“也就是說,你在這個詭域已經待了一百年了?”
白英彥苦笑一聲,補充道:“是在界邊待了一百年,這百年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界邊方圓五十米。”
“你不能離開這裡嗎?”
李忋有些同情的看著他,如果一個正常人像他這樣在這待百年,怕是早就瘋了。
他看起來和其他詭異沒什麼兩樣,除了多了點智慧。
嗯,還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漫長壽命。
“可以離開,我在這裡並沒有限制,我甚至可以和它們一樣,直接離開這個詭域。”
他解釋了一下,隨即低著的臉露出了哀傷。
“但是離開之後,得不到純淨的陰氣補充,我就會變得和它們一樣,毫無神志,渾渾噩噩。
百年前,不止我一個人逃到了這裡,但是他們為了出去最後都變成了這般悽慘模樣。”
他抬頭看了眼那些安靜吸收陰氣的詭異,眼中透著絕望。
要不是靠著身後幽土傳來的陰氣,他可能早就和這些詭異為伍了。
李忋看向夏靜嫻他們,眼中若有所思。
這就是所有詭異都沒有神志的原因嗎?
但這也不對,為什麼有些高階的詭異能恢復神志?
如果他真的是地府的某個官員,等階應該不低才對,但看他的樣子,好像只有……二階?
這都和自己一個水平了。
“不瞞帝君,我在這待了百年,修為已經掉了五個境界了。”
李忋心中不由一驚,一個小吏就有七階的實力?
白英彥似乎看出了李忋剛才在想什麼,他又接著解釋道:“它們修為提升上去之後,看似恢復了神志,但那已經不是他們了。”
“它們的性格,它們的想法,都已經和以前判若兩人。它們的本源,早已被陰陽相融的陰氣衝擊的破敗。”
“那你這樣不還是難逃一死嗎?”
夏靜嫻有些疑惑,他這實力再降下去,怕是連詭奴都打不過了。
這樣的結局,不管怎麼樣選不都是一個死嘛。
“在這裡堅持一下,還有希望回去。但是出去外邊,那真的就沒有任何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