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忋眼中泛光,強壓著心中的激動,彎下腰開始仔細檢查溺死詭的面孔。
這種燃燒的痕跡和普通符火燃燒的很不一樣,他伸手輕輕一抹,上面的焦黑直接脫落,露出了灰白。
這火焰在表層造成了瞬間的灼燒,並未深入裡層侵蝕更多的面板。
李忋眼中思索一閃而過,食指和拇指搓了搓,黑色的灰跡消散。
“夫君,怎麼了?”
夏靜嫻靠近蹲在地上,歪頭詢視,眼睛撲閃撲閃的。
“這個傷害,和提燈人的描述很像,都是穿過身體直擊本源。”
李忋斟酌語句,再次開口。
“攻擊人類對精神造成傷害,詭異因為本身就是靈體,提燈人燭火會直接對它本源造成衝擊。”
他探出左手,穿過溺死詭虛實相間的身體,從心臟位置直接掏出了魂晶。
半虛半實的溺死詭,瞬間化作陰氣,被吸入他的身體。
“剛才它半死不活的樣子,應該是本源遭受重創,又脫離水源,沒辦法恢復。”
李忋單手撐膝站起身,望著遠處,面色凝重。
夏靜嫻瞅著溺死詭消失的地面,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跟著站起身與他並肩而立。
“靜嫻,提燈人已經四階了,你感應到的四階初期,不出意外就是它。”
平靜的聲音,彷彿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沒事,我來保護夫君。”
她扭過頭睜大著眼睛,神色認真,語氣堅定。
李忋啞然一笑,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沒有質疑,也沒有否認。
“等會我會根據情況,對你用一張符,這張符能讓你的實力暫時增強。代價就是增強期間我們沒有殺死提燈人,就得提前離開這個詭域。”
“我可以的夫君。”
夏靜嫻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像怕李忋有顧忌,笑著再次開口。
“確定是它之後,夫君就可以使用符了,我一定能打敗它。”
李忋似乎被她的自信感染,露出笑容。
有本命符加持的她,或許越階強殺提燈人還有些困難。
但再加上一張增幅的符,如果還搞定不了提燈人就太離譜了。
太陽的光輝散去,黑夜開始降臨。
波光粼粼的河面失去陽光變得不再透徹,幽深的像是被注入了濃墨。
此刻月亮未出,整個曲河詭域陷入了濃重的黑暗。
樹林內,偶爾響起幾聲蟲鳴。
似是怕驚擾了什麼,沒幾聲又陷入沉寂,連著整個樹林都變得沉默起來。
在這黏稠的夜色下,一盞燭火卻如太陽初升,瞬間撕破黑暗。
一道幽暗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行走在樹林中。
它身上掛著一件黑色披風,看不清身形。頭上戴著的那頂寬大斗笠,似是經歷好些年頭了,破敗的外表無不凸顯著日曬雨淋的痕跡。
它的面容盡數隱藏在斗笠下,看不真切。
從披風中伸出的手形如枯槁,此刻正緊緊的捏著一盞紅色燈籠。
它漫無目的的走著,時不時會停下來,愣愣的待在原地。
李忋和夏靜嫻藏在樹後,遠遠地窺探著。
他們待在這裡有好一會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在提燈人和他們之間,有一段寬闊的地帶,沒有任何遮擋物。
現在李忋身前的大樹,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屏障。一旦越過去,雙方的視線將暢通無阻。
現在他們能做的,唯有靜靜的等待,等待著提燈人的靠近。
或者,提燈人給機會他們靠近。
李忋感覺衣袖被扯了扯,扭頭看去。
夏靜嫻食指中指並立於胸前,對著他眨眨眼睛。
李忋瞬間懂了她的意思,這是想現在就直接用符,放手一搏。
他低頭沉吟,接著點點頭,伸手從符袋將範光霽給的符拿了出來。
剛才觀察提燈人時,發現它雖然一直在走動,但似乎一直在一個固定的範圍。
他們在這裡等了也不短時間了,如果再繼續等下去,誰也說不準它會不會一晚上徘徊在這裡。
甚至下一刻,它直接消失都有可能。
李忋後退一步,準備直接用符,腳下卻踩到枯枝,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頓時他臉色一凝,下意識的向提燈人方向看去。
此時提燈人依舊遊蕩著,沒有任何反應。
李忋不由鬆了口氣,卻在下一秒,他身體猛的繃直,瞳孔劇烈收縮。
遠處的提燈人不見了!
與此同時,夏靜嫻瞬間擋在他前面,身前眨眼間出現冰晶組成的護盾。
“轟!”
劇烈的火光頃刻間鋪滿冰晶護盾,還沒待李忋看清,冰晶護盾便直接消融成一灘水落在地上。
那火光在擊破護盾後,失了後勁,四散飛射。
透過火光,李忋看到一道提著燈籠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那裡,周身籠罩著黑暗,唯獨那透過斗笠的兇厲目光,清晰可見。
“夫君快用符!”
夏靜嫻一聲大喝,明明是對李忋說的話,卻瞬間讓提燈人渾身一滯。
道道冰霜蔓延,從提燈人的小腿,膝蓋攀爬,鋪滿了它的斗篷。
四條綢緞飛舞,從夏靜嫻身後飛出,宛如四條靈活的毒蛇轉瞬間纏滿了提燈人的身體。
李忋來不及多想,雙指並立夾起符。
精神力湧動,符光亮起。
就在這時,提燈人開始掙扎起來,喉嚨發出低吼,那兇厲的眼光第一時間盯上了夏靜嫻。
下一刻,它未被冰霜侵佔的上半身燭火燃起,不斷向下身的冰霜燒去。
蔓延在它身上的冰霜,開始出現了消融。
夏靜嫻緊咬著牙,腳下冰霜蔓延,開始和提燈人身上的燭火拉鋸起來。
“你給我安分點!”
她再次發起了精神控制,卻只讓提燈人出現一瞬間的恍惚。
當提燈人有了防備,她的精神控制已經變得微乎其微了。
夏靜嫻現在不僅要壓制它的燭火,還要壓制它的領域。
能分心神干擾已經是極限了,再想進一步的壓制根本沒有餘力。
李忋眼中焦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這張符需要他持續一段時間輸出精神力,中途不能被打斷。
現在沒有強勢的輸出手段,哪怕將提燈人困住了,被掙脫也是遲早的事。
但他只能乾著急,此刻最要緊的是先將手中的符啟用。
隨著時間的拉鋸,那凍住提燈人的冰霜漸漸落入下風,眼見燭火就要從大腿燒至膝蓋了,就連纏在提燈人身上的綢緞,也被燭火侵蝕的零碎。
夏靜嫻一咬牙,伸手將紅蓋頭扔了出去。
剎那間紅蓋頭化作一人大小,剛好將提燈人裹住。
提燈人身上燭火的聲勢,瞬間被壓了下來。
那被逼至腳下它的冰霜,開始飛速攀爬,侵佔著燭火的領地。
提燈人直直的盯著夏靜嫻,眼中充斥著憤怒。
它似乎沒弄明白,為什麼總有同類要挑釁它。
下一刻,它身上還在掙扎抵抗的燭火猛地撤到肩膀,隨後死死的固守在那。
李忋見狀,心中一突。
“靜嫻小心!”
就在他話落之際,一道燭火轉瞬間飛至夏靜嫻身前,眼看著就要砸在她臉上。
夏靜嫻臉色一滯,想做反應已是來不及。
“轟!”
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護盾擋在她身前,還不待燭火耗盡,護盾頃刻間破碎。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流光沒入了夏靜嫻身體。
“轟!”
又是一聲碰撞聲,燭火被冰晶護盾擋了下來。
夏靜嫻身上升起淡淡的陰氣,臉上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下一刻,固守在提燈人肩膀上的燭火,猶如潰逃之軍,眨眼間消散。
冰霜眨眼間便將提燈人鋪滿,下一刻,整片森林陷入黑暗。
電光火石間,纏在提燈人身上的綢緞瘋狂飛舞,穿透冰霜不斷的在它身上穿梭。
冰霜飛濺,陰氣四散翻湧,在這寂靜的黑暗裡,清脆與低沉交替的聲音成了唯一的旋律。
不知過了多久,在李忋緊繃著的神經下,聲音終於平息了下來。
一時間,樹林陷入了沉寂。
“解決了?”
李忋試探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嗯。”
一道虛弱的回應,讓他懸著的心落下。
“嘭!”
一聲悶響,站著的提燈人在夏靜嫻收回所有束縛後,應聲倒地。
夏靜嫻想向前走去,一個踉蹌沒站穩,被身後的李忋扶住。
“夫君,我打贏啦。”
她靠在李忋身上,疲憊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著李忋的眼睛還有一絲得意。
李忋心中一軟,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他連忙扶著夏靜嫻坐下,讓她靠在旁邊樹幹上。
“你先休息一下。”
範光霽給的符,是屬於強行提升實力的。
那一瞬間從夏靜嫻身體激發的力量,本就超出了她軀體承受的範圍。
而在她戰鬥的過程,更是透支著身體的力量。
雖然不會損傷本源,但虛弱一段時間是少不了的。
李忋將她安置好,便走到提燈人倒下的位置蹲下。
近了他才發現,提燈人早已千瘡百孔,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那一個個空洞,彷彿在宣告著綢緞穿透留下的戰績。
他將一旁的燈籠拿起,仔細看了一遍。
這盞燈籠從他發現提燈人時,就一直亮著,哪怕一開始被夏靜嫻的冰霜覆蓋,也沒有熄滅。
直到最後他激發了符,夏靜嫻爆發,才強行打破了這盞燈籠的防禦。
他的眼睛露出渴求,如果這盞燈籠能被用來保護他,安全上的問題就可以緩解很多了。
就是不知道這是提燈人能力的作用,還是他衍生的詭物。
這個疑惑沒在他心頭縈繞太久,答案便出現在他眼前。
提燈人的身體開始虛化,陰氣升騰,化作一股鑽進他身體。
他手上的燈籠,卻一直停留在那沒消失。
顧不得糾結,他連忙收斂心神。
手中飛出兩道符光,一道照在自己身上,一道停留在夏靜嫻身前。
他將心神沉入符內,跟隨著陰氣進入空間。
陰氣進入空間後便盤亙在那,在陰氣中間,還有一道微光漂浮著。
那微光似是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緩緩向邊沿的黑霧飛去。
他心中一動,連忙將微光定在原地。
隨即他心神勾動本命符,連線上了微光。
此時在他的腦海,那張本命符突兀的亮了一下。
符上那已經亮起的金色圓圈開始閃爍,沒一會金色光芒便向黑色轉化。。
在空間內的微光,隨著圓圈的律動也開始閃爍起來。
過了幾秒,那微光突然消失。
盤亙在空間內的陰氣,激烈翻湧著,逐漸向一道人形轉變。
過了一會,人形逐漸凝實,緩緩變成了提燈人的模樣。
與此同時,本命符上的圓圈,也在這一刻演變成了黑色。
在提燈人出現的那一刻,空間邊沿的黑霧突然翻湧,剎那間千百個身影露了出來。
他們身形各異,服裝不一,此刻卻恭敬有序的站著,齊齊向提燈人投以注目禮。
李忋心中喜意未收,就被這一幕驚到了。
他剛想化身進入空間,黑霧卻再次翻湧,那些身影轉瞬間就消失在黑霧裡。
他意識連結上本命符,想看看怎麼回事,誰知本命符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像死了一樣。
李忋無奈,心神退出了空間。
既然不肯說,那他就等著,總有一天會弄明白裡面的情況。
心神一動,提燈人出現在一旁。
坐在樹幹旁休息的夏靜嫻猛地坐直,隨即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又無力的向後靠去。
只是她的眼神卻帶著好奇,探究的望著李忋身旁的提燈人。
“楊修銘見過帝君。”
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從提燈人口中傳出。
看著眼前彎腰拱手的楊修銘,李忋心中不由暗暗驚訝。
“你說的帝君,是指我嗎?”
“帝君自然是您。”
楊修銘的腰又彎了一些,聲音恭敬。
“別這麼拘謹,以後都是自己人哈。”
李忋連忙將他扶起,收回的手不經意拂過他的斗笠,一張沉穩硬朗的面孔露了出來,。
“不敢,您是帝君,自然要恭敬些。”楊修銘悶悶的應了一句。
“既然你都說我是帝君,那聽我的就行。還有,有外人在的時候別喊我帝君。”
李忋板起了臉。
楊修銘遲疑了一下,“那我稱呼您大人?”
李忋眉頭皺了一下,似乎在考慮這個稱呼是否合適。
“夫君,大人不是挺好的嗎?”
這時,夏靜嫻走了過來,挽住了他的手。
李忋臉色一黑,這都什麼和什麼。
一個叫夫君,一個叫大人,他有種穿越回古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