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活人？”榮回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個回答。
是的, 活人。
人類在初期節節敗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蟲巢大量地捕獵活人, 將活人化作養料, 滋養出更多的蟲獸。
以此往復, 蟲巢越來越強大, 人卻越來越少。
起初, 研製機甲除了更好地對抗蟲獸, 同樣重要的一點是, 使人不要作為蟲巢的養分。
機甲的自爆系統、保護身體的骨骼機甲，皆是為此而生。
陸擇西的嗓音清淡微沉，“早期的骨骼機甲穿上後無法褪下, 如果使用暴力手段, 人也必死無疑。”
無法否認，這個手段過於殘忍。
等人類與蟲獸能正面抗衡不落下風時, 這些堪稱殘忍的裝配才得以被改造。
陸擇西忍不住道，“榮回，這件事你不用勉強，你只是一個軍校生，全部重擔都壓在你身上，未免太過了。”
榮迴心中震撼, 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的過去，實在是一無所知。
榮回的目光落在高處懸停的巨大蟲巢上。
啟歌道：“我的摺疊空間有三架骨骼機甲。”
陸擇西的聲音沒有太多波動，給出了一個準確的答案：“七臺。”
“它”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啟歌愣了愣，“s級機甲自爆？只有……”
榮回道：“機甲自爆但你們不用跟著去死，我可以建立遠端連結，到時候你們只需要及時棄甲。”
但因為機甲自爆能在戰場上發揮巨大威力，所以並沒有摘除, 只是在啟動時加了三道確認彈框。
最好的方式是從源頭上切斷。
榮回放心了，“那好給陸擇西一臺。”
遠處數不清的錐蜂將人往蟲巢上運，就算他們想辦法突破高階蟲獸，也基本不可能阻止。
榮回差點沒繃住，眼眶有些發熱，她故作輕鬆地道：“我話還沒說完呢，可能跟你們想象的不一樣。”
在這個或許需要犧牲自己的時候，她們關心居然是這個問題。
s級精神力者一直以來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從機甲投入戰爭至今，只有一臺s級機甲自爆過。
榮回的聲音滿是耐心和安撫，“老婆，我好不容易才能親到你一口，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的。”
“遠端連結？！”
這番話如果說出去，恐怕沒人會相信。
榮回有些疑惑他為何如此篤定，難道計算過？那他算這個幹什麼？
緊接著他的下一句話就解答了榮回的疑惑。
“不能讓錐蜂把人帶上去！”啟歌厲聲道。
沙漠賽場上就是如此，威爾軍校的單兵在‘菲斯特’的指揮——或許可以說是操控下，幾乎所向披靡，連她都在上面吃過苦頭。
榮回一邊對付蟲獸, 一邊分心往上看, 按理來說，s級機甲根本不懼高階蟲獸, 雖無法將這些蟲獸全部消滅，但也不至於都被困在了這裡。
簡直是一個怪物！
“s級機甲自爆可以炸燬蟲巢嗎？”她問，“需要幾臺？”
況且自己駕駛的是超s級機甲, 陸擇西和啟歌都有豐富的與蟲族作戰的經驗。
榮回怔愣一瞬，張了張唇沒說出話。
她還說讓自己不逞強，明明她的做法才更加駭人。
“你們都有骨骼機甲吧？有幾架？”
怎麼會有人可以同時遠端操控五臺s級機甲和一臺超s級機甲？！無論是遠端操控還是機甲數量，沒有一個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榮回看向方才起就沒有說話的陸擇西，對方切了單向通話，熟悉的聲音傳進了耳膜，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榮回，我們永遠在一起。”
啟歌心中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這還能稱之為人嗎？
不過眼下情況危急, 也不容她太過分心，高階蟲獸不要錢似地撒了下來, s級機甲也很難招架。
“什麼？”榮攜不解，這已經很清楚了啊。
“不錯，上個月在沙漠我只有a級機甲，我就用了這個辦法殺死一隻高階蟲獸的。”榮回道：“雖然我沒有過同時操控這麼多高階別機甲，但我覺得可以一試。”
“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我可以做到，沒必要徒增犧牲。”
她餘光看向高空中站在白蝠王上的人影，腦海中靈光一閃，正準備說話，陸擇西像跟她心有靈犀般開口：“它在指揮這些蟲獸。”
“我的父親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機甲自爆的s級精神力者。”
“可蘇上將和瓊斯上將現在沒辦法操縱機甲，”啟歌皺眉。
榮攜道：“我們現在有六臺機甲，但五妹的機甲是超s級，或許可以成功。”
她看向身側銀藍色的機甲。
陸擇西心中亂得厲害，都沒發現榮回沒換成單向通道，幾乎是順著就說了出來，“等我們安全回家，你想怎麼親都可以。”
這是理智狀態下的陸上將絕對不會說出的話。
通訊中另外兩人的呼吸都滯了一下，不用腦補也知道他們就差當場石化，她心情居然有些放鬆了。
“我先突圍打斷它的操控，你們想辦法儘快跟上。”
陸擇西選擇相信，“好。”
暗紅色的機甲沖天而起，甩開圍在身邊的數只蟲獸，後背四臺可瞬間蓄能的能量炮全部開啟，手中滑出兩柄鋒利的光刀。
幾乎沒有蟲獸能近她的身，她很快就撕開了一個缺口，直衝‘榮規’而去。
“你果然很強，”‘榮規’看著來到面前的機甲，卻不見絲毫慌亂，“可惜，你殺不死我。”
“這麼自信？讓我猜猜，你的本體應該不引人注目吧。”
‘榮規’沒說話，但眼神已經冷了下來。
看來她猜對了。
難怪它能悄無聲息從威爾一號星到首都星，蟲巢在何處出現，或許也要它為座標。
榮回繼續道：“我比較好奇一件事，你既能附身，為什麼不乾脆附身皇帝或者一位上將呢？”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告訴你。”
榮回自顧自道：“那我再來猜猜。你只能寄生瀕死之人，操控能力也只對a級以下有效，你的操控時間大概還有限制，所以才不敢直接操控皇帝，怕露出破綻後我們有防備。”
“……”
“從你寄生後毫不違和的表現來看，你應該在人群中藏匿過很長一段時間。要麼是你在兢兢業業地找可趁之機，要麼就是，你想當一個人。”
“……”
榮回嘆了一口氣，“我都說這麼多了，你真的不禮尚往來一下？”
‘榮規’的眼神一變再變，濃郁的霧氣在眸中翻湧，半晌才怪笑一聲，“你很聰明，但你有一點說錯了，我可不想成為一個這麼卑劣貪婪的脆弱種族。”
“你知道我發現菲斯特時發生了什麼嗎？他被一群alpha奸_殺，在場除了我還有一個活生生的人，但她目睹這一切後只是默默離開了。”
‘榮規’的笑容忽地愉快，“這具身體設計殺了自己的父親，然後被哥哥反殺。我在榮莫面前寄生了榮規，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仍舊選擇合作，只是為了所謂的皇位。”
他看向久久不語的榮回，嘲諷道：“看看你的親人，看看這些人，多麼醜陋多麼不堪，難道不該毀掉嗎？”
榮回斂眉，“這就是你對人類發動戰爭的理由？”
她指著將要被投入蟲巢的人，“你這樣做，與你口中那些卑劣的人有什麼區別？”
‘榮規’的笑容一頓。
“當然不同，你們根本不配和我相提並論！萬物迴圈往復，人類的毀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環罷了，千萬年之後，自會迎來全新的生靈。”
榮回沒想到它居然秉持著這個理念。
“那之後呢？新的生靈依舊不能讓你滿意呢？難道你就要再毀滅一次嗎？你這樣做難道不卑劣嗎？
榮回的聲音沉穩有力，“你所看見的只是少數人，大多數人類都是善良堅韌的，他們可以為了種族的存續獻出生命，這些你都看不見嗎？你為了少數的一部分而抹殺全部，真的是正確的嗎？”
“陽光普照之下總有陰影，所以要連同光明一起捨棄。”她淡淡地得出結論，“可笑至極，偏執至極。”
“你——”它終於真正的憤怒了起來，“你不過是一隻螻蟻，有什麼資格評判？！”
榮回：“蜉蝣亦可撼樹。”
“什麼？”
榮回身後，陸擇西三人突破了高階蟲獸的包圍靠攏了過來。她方才吸引了‘榮規’的注意，導致它放鬆了對蟲獸的操控。
“原來你打得是這個主意，”它冷笑，“可你們不會再有機會了，蟲巢有了養分，能量場會越來越強。只要你們一死，便無人能再攔住我，榮回，我不會給你留全屍了。”
“是嗎。”榮回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而後突然厲聲道：“就是現在！”
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離蟲巢不過三百多米，四臺機甲全速前進轉瞬間便能到達。
地面蘇岱和瓊斯留下的機甲也動了起來，七臺機甲落於蟲巢之上。
‘榮規’立刻操控高階蟲獸追了上去，蟲巢中剩下的蟲獸已經不多了，榮回想幹什麼？她要殺蟲母？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做到的。
榮回操控著暗紅色的機甲來到中央位置，其餘五臺s級機甲分別圍在她兩百米之外。
這樣能最大限度的發揮自爆能量。
蟲巢之上的威壓確實比下面重幾倍，榮攜和啟歌瞬間唇色慘白。
陸擇西的狀態稍好些，“榮回？”
榮回聲音沉下幾分，“沒事，準備棄甲。”
下面高階蟲獸馬上就要趕來。
“棄甲！”
陸擇西三人翻下駕駛艙，不少蟲獸從孔隙中爬出。
黑色的甲面頓時覆蓋全身，三人躲開蟲獸，來到蟲巢邊緣，縱身一躍。
周圍景物飛速後退，落在地面時翻滾了好幾圈緩衝，身體還是被摔得發麻。
“榮回怎麼還沒下來？”榮攜捂著生痛的手腕，嚥下喉嚨中的痛呼。
陸擇西焦急地看向空中的蟲巢，還沒看仔細，突然一陣刺眼白光。
“轟隆——！”
大地都似乎顫唞了一下。
半空中的錐蜂都被震落地，啟歌和榮攜都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陸擇西卻什麼也感受不到，眼前花白一瞬，耳腔嗡鳴。
——榮回，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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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裡面發生什麼了？”
“蟲巢碎了！！”
“能量場消失了！”
圍在皇宮外的軍隊幾乎失聲，再也按耐不住，紛紛衝了進去。
羅芳菲一下跳了起來，“一定是回姐，我們也快走。”
約瑟夫不用她講，已經擦過她的肩膀急著往前去了。
遊津跟上他，溫聲道：“瓊斯上將沒事的，大家都會沒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