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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對於剛剛入職就要請兩週事假這件事, 不僅是在出版社,任何一家公司大概都不會發生。

然而段之願還是和主管說了。

她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可以在家裡辦公, 儘量不耽誤出版社的進度。”

她是由唐子洲高價挖過來的,主管也看過她大學時期的履歷,包括由她經手的譯文。

用詞精準、簡潔,的確比大多數員工要認真。

主管也相信她在家同樣能做好工作,應允點頭,又說:“但你本季度的獎金要比其他人少。”

“沒關係的,謝謝您。”

離開公司,段之願問了路遙幾句這些年發生的事。

之前那些年, 她的確有意逃避, 哪怕思念已經蔓延至深海, 她依舊能堅守住自己內心的底線。

正值深冬,他一拳頭下去,就為雪地裡染上斑駁的梅花色。

怕是未來半個月他都不敢再口出狂言。

沙啞的嘶吼聲讓張昱樹心情好了些,點燃一顆煙蹲在他面前吸了兩口。

還記得那個男人看起來衣冠楚楚, 頭髮修建得整齊, 聽說還是個企業的二把手。

話音才剛剛落下, 身後堅硬的木凳就砸在他腦袋上,叫他為自己的口出狂言付出代價。

他勾著嘴角,笑得又痞又野,湊近了些將紅色菸頭對準他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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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的雪沒有一寸是白色的,白色已經從張昱樹嘴裡吐出。

都不用動,風就能將菸灰吹落。

原型鐵桶被他單手拖曳過來,再雙手高高舉起——

痛苦地按住時,鐵桶直接摔在他頭頂,腐爛的瓜果皮核、扭曲的菸頭以及飯店的殘羹剩飯統統在他臉上炸裂。

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張昱樹悠悠道:“你不懂,就要捱打,這不是你說的話嗎。”

怎麼也無法把‘家暴’這個詞跟那樣的人聯絡上。

這跟環境沒有半點關係, 全是因為杜宇康懶惰、不上進。

飯店裡的人誰也不敢出來,兩隻手放在門把手上攥得嚴嚴實實,十幾雙眼睛透過玻璃門看熱鬧。

下一刻,菸頭落在他髒兮兮的唇上。

和他分手那天, 她同杜宇康在一個飯桌上吃過飯。

輕聲問:“你懂什麼叫三從四德嗎?”

“……”

張昱樹還沒解氣,滿是戾氣的眸子在四周掃了一圈,最終落在街邊的小型垃圾桶上。

段之願追問:“怎麼回事?”

張昱樹笑了聲,收回菸頭又吸了一口:“叫爺爺。”

最後連喊都喊不出來,痛苦地伏在地上,苟延殘喘。

“不知道。”段之願問:“怎麼又離婚了呢?”

整齊的頭髮被張昱樹攥在手裡,拖著就給拖出了飯店。

路遙說了一些事,而後話音突然一頓:“還有件事,你知道張昱樹的媽媽又離婚了嗎?”

如今便不用了,因為她要追求張昱樹。

“叫爸爸。”

段之願心裡一顫。

“爸爸爸爸……”他聲線顫唞,因為菸頭距離他肌膚不過幾毫米,他甚至能感受到火的溫度。

張昱樹和賀銘洋找到他時, 他正在小飯館和人吹噓所謂的‘御妻之道’。

杜宇康躺在雪地,身子躬的像是煮熟的蝦。

垃圾桶再次被拾起,這次降落的位置是飯店大門。

杜宇康的公司差不多就是個空殼子, 兩年多找不到合作商, 沒有生意全靠吃老本。

話裡話外都是對吳真的鄙夷, 說她離過一次婚還不知道三從四德,不聽男人的話就得捱打。

“爺爺……啊——!!”

“因為那男的打他媽了。”

杜宇康下意識護住腦袋,又被一腳踢中小腹。

回答他的是痛苦地喘熄和哀嚎。

路遙也不太清楚這其中緣由,賀銘洋知道些, 簡單跟她說了幾句。

杜宇康嚇得往旁邊躲,臉都要埋進香蕉皮裡。

他把煙霧啐到杜宇康臉上,菸頭在他眼前晃了晃。

震耳欲聾一聲悶響,將那些愛看熱鬧,愛聽別人家長裡短的人嚇得心驚膽戰,半天緩不過勁來。

段之願得知這一切後,只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坐在公交車邊的長椅上許久,這才慢慢托起疲憊的身體離開。

上了車,她的手依然緊緊攥著。

指甲陷入掌心也不覺得疼,因為她的心更疼。

永遠記得張富豐離開那天,張昱樹給自己打電話時的聲音。

落寞、脆弱,似乎一根羽毛就能輕易將他擊垮。

後來他滿心歡喜帶她去見吳真,雖然沒表現出來,但段之願知道,他是愛他爸爸媽媽的。

他將自己偽裝成大人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也包括段之願。

竟叫她忘記了,其實張昱樹只比她大了一歲而已。

段之願忽然感覺喘不過氣,將頭探出窗外,大口地呼吸任由夏風吹亂她的頭髮。

不多時,公交車的終點站到了。

段之願下了車,面對車水馬龍的火車站,稍微踮起腳就能看見【富豐賓館】四個大字。

對著商場外面的淺綠色玻璃,段之願整理了一下劉海。

這才規規矩矩走進賓館裡。

淡藍色電風扇掛在牆頭,艱難搖曳著自己的身體,偶爾也會帶來一陣涼爽的風拂在段之願臉上。

見吧檯裡面不是吳真,段之願還怔愣了一下。

本來準備好的問候,此時也哽在喉嚨裡。

直到女人臉上堆著笑,操著一口燃城本地話,沙啞的嗓音問她:“住宿啊小姑娘?”

“嗯。”她點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張昱樹的媽媽沒在這,但這裡她還是得住。

那女人操控著電腦,話語熟練:“電腦間六十一宿,電腦加熱水器七十五,fi全天候供應你要什麼就按座機1號鍵我給你送上去,但服務費多加兩元。”

“我……”

“咱這比旁邊那些招待所貴一點,因為咱們這正規還有營業執照,晚上安全沒有敲門塞小卡片的,你一個小姑娘乾乾淨淨的,我給你找個隔音效果好的,你就住三樓——”

“……阿姨。”段之願總算找到機會打斷她的話:“我已經選好房間了。”

女人一怔:“哪個呢?”

段之願指了下門外:“就是四樓那個小窗戶的,站在外面能看見火車站轉盤的那個。”

“那個啊……”女人上下掃了她幾眼,看的段之願有些尷尬。

“那個屋小,不光沒有熱水器,連水龍頭都壞了。”

“沒關係。”她執意堅持。

“行吧,這間你給我三十五算了,住上以後要是不合心意再給我補差價吧。”

段之願交了一週的錢,做好登記後,女人彎腰從最底層抽屜裡找到一把鑰匙,帶著她往上走。

一邊走一邊說:“就這間房沒有房卡,鑰匙給你自己保管吧,千萬別丟了,備用那把都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好,謝謝你。”

進了房間的確很小,不過好歹有個小窗戶。

新換的床單潔白,枕頭柔軟。

阿姨在換床單時,段之願就站在窗前,看正對面那個還未營業的燒烤店,彎了彎唇。

白天她就在房間工作,等再一抬眼已經是傍晚了。

樓下有汽車鳴笛聲,視線掃過去的每一個角落都比白天輝煌。

恍惚間段之願有一個錯覺,這才是屬於那個男人的世界,屬於他和她的紅塵。

——

就這樣在樓頂默默注視他幾天後。

段之願堂而皇之走進他的店鋪,挑了熟悉的選單,也見到了那個叫小芊的姑娘。

視線僅僅掃了她一眼,張昱樹給的新毛毯就到了她腿上。

再順著他的腳步,在他身後陪他走一遍他走過無數次的路。吹一遍剛剛拂過他面龐的微風。

段之願今天精心選了這條水墨色連衣裙,這也是她少數只到大腿的裙子。

跟著張昱樹走了一路來到這個破舊的廠子裡,腳腕都發酸。

又被他一把抵在房間裡,如鋼鐵一般的手臂按在她的鎖骨上。

段之願就快喘不過氣時,張昱樹的手突然伸進她的揹包。

她低呼一聲,下意識去攔,但力氣不足男人千分之一。

剛剛說沒電的結不了賬的手機正在暗夜中散發著盈盈光輝,照亮了男人剛毅的面龐。

他語氣低沉,目光似是帶著電流:“我看你是真癢了。”

剛剛鼓起的勇氣已經在這一刻消耗殆盡。

段之願張了張嘴:“腿……腿癢……”

張昱樹笑了,笑得嘲諷,晃了晃手機:“沒電了?”

“……”

扯謊又被他給戳穿了。

也是她笨,就最後百分之十的電亮著螢幕沒一會兒就能耗光,這樣就可以自動關機了。

這種幼稚園小朋友都知道的東西,她愣是沒想到。

段之願咬著嘴唇:“對,對不起……”

第一次追人,還真是做不到面面俱到。

還想說什麼,突然感覺腿上一涼,是他的手在慢慢滑動。

寂靜的空間裡,他給的壓力源源不斷。

熟悉的氣味和體溫化作潮.溼的空氣,被她吸進肺部,再一絲一縷鑽進她的心。

不陌生他的動作,因為什麼都已經給他看過了。

久違的酥|麻感輕而易舉就勾起曾經的回憶,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這些年月。

好像上一次隨他飄蕩在雲端就是昨天。

她低低地呼吸,與他的呼吸相互交錯融合。

和他對視能看見張昱樹眼中湧現出來的飢餓感。

陡然令她想起紅色圓月下,仰天長嘯的孤狼。

臉很快燒起來,心跳的弧度似是沸騰的開水,段之願垂下眼,依然能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毫不掩飾盯著她看。

直到他猛地湊近,那雙唇毫不客氣印在她的唇上,這才明白她就是作為獵物,要獻祭給孤狼的晚餐。

突然襲擊讓她還沒反應過來,頭就隨著他的力氣向後仰。

以為會撞到牆,卻不曾想他早已把手掌墊在她腦後,反手一扣,本就稀疏的空氣全部都被擠壓出去。

他抓著她精心編好的乖巧麥穗丸子頭向下一帶,段之願就被迫仰頭,迎合他的親吻。

男人用的是蠻力,比她高還比她壯,手臂上肌肉毫不誇張地說,和她腿一般粗。

段之願掙扎了幾下,他猛地一抬頭。

眼神絲毫不見友善之色,明顯是要她給個理由。

她攥著他背心的一角,抿了抿唇:“……疼。”

這不是理由。

張昱樹再次低下頭。

唇上的力度不減,但能感覺到抓著她丸子頭的手鬆了些。

閉上眼睛也能看見東西,光怪陸離的世界絲毫不受到任何阻礙,在她瞳仁裡旋轉成泛著綠光的各種奇異形狀。

沸騰的細胞早已燒到乾涸,窒息的前一秒他才錯開臉到她脖頸處尋覓溫存。

纖腰被他掐在手掌心,迷茫之際聽見他語氣微沉,又添性感。

“你自己送上門的。”

似是肉眼可見從遠處襲來一場暴雨,讓她眼睫顫了顫,春霧似的眸子泛著粼粼波光。

“別後悔。”張昱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