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083
“姐姐?姐姐在嗎?”白氏拿著單子輕聲喊。
今日沈酥進府, 雖然各項事宜她都安排妥當,但還有些東西需要添置,所以特意過來跟秦珠說一聲。
比如冬季的衣物,比如日常用品,沈酥那裡都需要準備新的。
同時, 為了不讓小姑娘覺得自己被特殊對待,府裡其他三個孩子的衣物可能也要有變動。
沈酥生母去世, 要守孝三年, 這期間衣物顏色不能豔麗,吃喝不能過於油膩。
可府中還有三個小孩,如果她們衣服花紅柳綠很鮮豔,會襯的沈酥像個異類,跟她們格格不入。
白氏沒打算讓四個孩子都穿白, 但顏色儘量淺一些,這樣沈酥跟她們站在一起時, 不會顯得過於突兀。
除了這個, 沈酥如今也到了啟蒙的時候,等適應兩日, 在秦府住習慣了, 就可以跟三個孩子一起去書院唸書了。
女子讀書雖不指望考功名, 可多些見識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還能轉移她的注意力,從喪母的悲痛中抽離出來。
這些事情, 本來白氏可以自己做主定下, 但……秦珠外出好些日子, 今日才回府……
秦珠皺眉,朝白氏抬手,見她抖得更厲害了,手停在白氏臉邊對比手印大小。
丫鬟見勸不動,只得作罷,同時心裡也嘀嘀咕咕,誰家妾室跟夫人感情這麼好呢?
白氏眼睛垂著,目光只敢落在秦虞託著手爐的手上,白皙如玉,細長似蔥,是隻撫琴弄畫的手。
秦珠的丫鬟陪白氏站在門口,溫聲勸,“夫人在洗澡,您進去等著呢?”
白氏不知道秦珠是什麼意思,如果她想打自己,抬手的那一瞬間就能抽在她臉上了,可秦珠沒有。
雖然她被李宣流帶進府裡,可要是有選擇,哪個好人家的女子願意給人當妾啊,還是給贅婿當妾。
現在秦珠的另隻手離她的左臉只有三指不到的距離,可能是心理作用,白氏甚至都覺得能嗅到秦珠手上的溫熱香氣,淡淡的,帶著安撫人心的香。
白氏站在屋子門口,始終沒抬腳跨過門檻,哪怕只站在門外往裡看,她都覺得人處在暖意包圍中,手都是熱的。
像是怕闖入別人領域似的。
“沒事,我在外面站一會兒就好。”白氏清淺笑笑。
秦珠當時捧著手爐從裡間出來,站在白氏面前,神色平靜的看著她,以及她左臉上特別明顯的巴掌印。
好中又帶著剋制一般,夫人只要不說話,她寧願站在外面挨凍都不逾距進夫人的房間。
白氏跟秦珠感情好不是一日兩日了,她其實是被李宣流帶進府的,一個贅婿帶了個女人回來,這不是打夫人的臉嗎。
可就這麼一個“踩著”夫人臉面進門的女子,卻跟夫人關係不錯。
她也怕啊,怕夫人刁難她,怕夫人跟李宣流鬥法,會打死她給李宣流示威。
她不過是找個由頭,晚上過來同秦珠單獨處一會兒罷了,哪怕就是說兩句話都行。
丫鬟記得,白氏進門的時候,也是冬天,那時候冰天雪地特別冷,她穿著舊棉襖,像朵被放在土灰色破花盆裡的柔弱純白小白花,被夫人叫過來的時候,抖的不行。
她站在屋子中間,人抖成篩糠,丫鬟看著都覺得她可憐。
夫人得知她的處境後,知道她不容易也非情願入府當個試探秦家底線的工具,所以對她還算多加照拂。
白氏垂下眼睫,捏著單子的手都有些緊, 兩邊耳朵尖尖微紅,心虛到不敢抬眼朝屋裡看。
秦珠的主臥裡點著幾盞油燈,照亮滿室昏暗,橘黃暖光配著屋裡四角處放的炭盆,很是溫暖。
她的手懸在那裡。
白氏鬼使神差一般,抬眼看秦珠,看這個生在富貴裡的女子。
秦珠模樣甚是好看,十六七歲的女子裡,沒有比她容貌更好的了,她如被紅色褶皺錦布托著的瑩白珍珠,散發著溫柔的光輝。
白氏見秦珠沒收回手,琢磨了一下秦珠的意思,試探著,微微側頭,將臉貼在她掌心裡。
這個舉動,讓秦珠一愣。
秦珠看白萍兒,後者怕的不行,眼睫都在顫,眼裡強忍著淚,臉皮繃緊,卻依舊討好的示弱的,像個可憐的小貓那般,抖著身子“蹭”她。
秦珠輕聲嘆息,溫熱的掌心輕輕貼著她紅腫的臉,柔聲說,“我不打你,你別怕。”
她說,“我就是想看看你臉上的手印,是誰打的,是不是府裡嬤嬤借勢欺你了。”
府裡是有刁奴的,仗著“替主子出氣”洩自己的私憤。
白萍兒驚詫地抬眼看秦珠,兩人個頭相差不多,目光幾乎持平。
白萍兒眼睫煽動兩下,再垂眸的時候,眼裡的淚終於承受不住的掉落下來。
她哽咽說,“嬤嬤沒打我。”
“我知道。”秦珠對比過巴掌印,就發現這不是女人的手,女人手沒這麼大。
府中唯一敢動手打白萍兒的男人,也就李宣流了。
李宣流“喝醉”後想強來,被白萍兒拼死拒絕,這才一巴掌抽在她臉上。前腳剛被打完,後腳秦珠的人就過去叫她了。
白萍兒怕秦珠知道李宣流找她,所以這會兒才會這麼害怕。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丈夫想要睡了別的女人,哪個女人能忍得了,不得看看狐媚子長什麼樣,然後活活打死她給丈夫一個警告。
可秦珠不是,秦珠半分不生氣,甚至還憐惜起她臉上的巴掌印。
白萍兒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激感,那一刻恨不得跪在地上跟秦珠表決心,她寧願留在秦府當個丫鬟,都不想給李宣流當妾打秦珠的臉。
這般寶珠一樣的女子,白萍兒想把她捧在手心裡敬仰著,而不是踩在腳下踐踏。
秦珠喊丫鬟,“去拿消腫的藥過來。”
說話的時候,收回手。
臉上的溫度撤去,白萍兒驚慌起來,有些不適應,目光無意識追隨著那雙手,朝秦珠看過去。
秦珠把自己的手爐塞白萍兒掌心裡,“冷吧,拿著暖暖。”
白萍兒當晚就坐在秦珠的房裡,被她單手挑起下巴,神色溫柔專注的上藥。
“可不能哭哦,眼淚掉下來,藥膏就被洗掉了。”
秦珠單手挑起白萍兒的臉,示意她仰著頭,眼淚從眼尾橫著流。
可能她的模樣太滑稽,秦珠笑著,捻著帕子給她擦眼淚,“既然沒地方去,以後就留在府裡吧。”
秦珠跟白萍兒說,“我也沒孩子,大夫說我身體底子一般,很難有孕,但秦府這麼大的家業,遲遲沒個孩子也不行。”
“李宣流的意思我清楚,沒有你,還會有別的姑娘,或者酒後亂性同他房裡的丫鬟如何。”
白萍兒這才發現,他們夫妻二人不僅是分房睡,還分院子睡。
怪不得沒孩子。
“如果他想納你做妾,我便同意,你進府,總比別的人進府要好些。”
秦珠說白萍兒眼神乾淨清澈,不是裝著壞心思的人。
所以白萍兒被秦珠點給李宣流做妾,這樣她就可以留在府裡。白萍兒同意了,因為她想報答秦珠的恩情,給秦珠生個孩子。
她作為妾室,生的孩子會抱給主母養。
如果必須要個孩子,一群男人裡,李宣流模樣不錯,又有才情,跟這樣的男人生出來的孩子,將來也不會很差。
白萍兒從進府後,有事沒事就會過來找秦珠。
可她剋制,從幾年前到現在,規規矩矩,沒有秦珠開口,她連秦珠的房間都不隨意進出,更別提動秦珠喜歡的東西了。
如果秦珠真心喜歡李宣流,白萍兒是不會讓自己當妾的,秦珠也不會答應她留在府裡。
如今幾年過去,白萍兒跟當年沒什麼區別,看向秦珠的眼睛依舊燦若星辰。
只要秦珠的身影出現在身邊,白萍兒的目光總會第一時間追隨過去。她像是月光下秦珠的影子,秦珠在,她就在。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份追隨的心思裡,好像多了點別的情緒。
她想伸手,去觸碰那麼皎潔月色,想撫摸珍珠,將其攏入懷中緊緊擁住,佔為己有……
這份不潔的心思,也許剛開始就有,只是不敢去想下意識沒注意,現在隨著歲月推移,才在流水的日常中悄無聲息肆意生長。
變得,不可忽略。
白萍兒垂著眸,站在門口,直到嗅到帶著溼潤水汽的香,才恍惚抬眸。
秦珠頭上搭著毛巾,還沒擦乾髮尾就出來了。身上也只穿著純白棉質中衣,連個外衫都沒披。
秦珠拉起白萍兒微涼的手腕,手指順勢下滑,拉著白萍兒的手,帶著她進屋,嗔道:“你啊,每次來都非要我親自出門迎你進來才行。”
白萍兒笑,溫溫柔柔地說,“姐姐願意出來迎我,我才知道自己受姐姐歡迎。”
“我什麼時候不歡迎你了,只是在洗澡,沒聽見聲音,”秦珠坐在桌邊,將頭頂搭著的毛巾遞給白萍兒,“喏。”
白萍兒接過,站在秦珠背後,動作輕柔的用毛巾幫秦珠擦頭髮。
秦珠微微仰著頭,舒服的閉上眼睛,整個人放鬆到快昏昏欲睡。
白萍兒不著痕跡往前走了小半步,讓秦珠的背順勢靠在她腿上。
白萍兒垂下眼睫,視線從秦珠粉潤的唇上滑過,不敢順著她修長的脖頸往下看,只輕聲問,“姐姐是不是累了,待會兒我幫姐姐按按?”
秦珠眼睛都沒睜開,笑著抬起手臂反手捏了捏白萍兒的手臂,“累嗎?”
白萍兒搖頭,“不累。”
秦珠這才說,“那就按一會兒,你不在身邊,我出去的這幾日,總覺得骨頭都是硬的。”
白萍兒垂著長睫,柔聲細語,蠱惑一般,“那我下次陪姐姐出門,姐姐什麼時候用我,我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
白萍兒:請盡情享用我,姐姐~(妲己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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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