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二十四章 024

第二十四章 024

門人是沈家老奴,在沈建瓴剛來京城任職的時候就跟著,自然認識蘇氏,也記得他的大小姐。

時隔十一年,沈酥俏生生站在門口喊他“李叔”的時候, 門人愣在原地, 半天沒敢上前去認。

確定來的人是大小姐後, 門人眼淚差點掉下來。

沈氏瞧見門人提起沈酥時那殷勤的模樣, 心裡冷哼一聲, 端起茶盞,嘴上跟著涼涼一問,“你吃的誰家的米,誰才是你家大小姐?”

門人記住的能是沈酥那個丫頭嗎?分明是蘇氏。

門人頓時把頭壓低,不敢吭聲。

“把大小姐迎進來, ”沈建瓴說完擺手讓門人下去,勸沈氏, 語氣無奈, “你跟個老僕計較什麼。”

他覺得沈氏平時處理事情也挺大氣的,有一家主母的典範, 唯獨遇到蘇氏跟沈酥的事情上, 就顯得尖酸跟刻薄。

當初她執意要在成親前就把沈酥送走, 為的就是怕兩人成親後再送, 她會留下個“苛責繼女”“容不下繼女”的名聲。

沈氏撇撇嘴,也知道她不該跟個門人生氣, 何況沈酥回來是好事, 至少說明她沒半路偷偷跑了。

“回來了。”沈建瓴看見沈酥抬腳進門,臉上露出幾分感慨懷念。

而門人從主屋離開後,迎面就遇到已經進院的沈酥,他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想跟沈酥交代點什麼,又覺得自己沒那資格。

她睨著沈建瓴,“我不是容不得沈酥,我是容不得你心裡還念著亡人。”

端看臉蛋就已經絕絕,尤其是這丫頭身形凹凸有致,該細的地方細,該滿的地方滿,饒是最廉價的布料,穿在她身上都透著股妖嬈感。

蘇氏才陪他幾年,她又陪他幾年。雖知道有先後之別,但要是沈建瓴還念著蘇氏,沈氏肯定不依。

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還挺受用的,這說明沈氏在乎他。

沈建瓴坐在椅子上沒起來,沈氏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放下茶盞站起身想跟沈酥演一出“後母慈善”“母女情深”的戲碼。

蘇氏剛死一年,他就娶了續絃。

而且只要沈酥乖乖嫁給李宣流, 他們沈家也能跟著撈到好處,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

沈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臉上忍不住要發火,“沒規矩!”

最後只得嘆息地連連搖頭。

反倒是雲芝替沈酥不值得,胸口憋悶的難受。

誰說男人不懂後宅裡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他都懂,但卻睜隻眼閉隻眼裝作沒看見。

但他把沈酥送回去,加上家裡老母親沒兩年又病逝了,沒母親在其中周旋,可想而知沈酥在老家過的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沈氏的表面功夫是徹底做不下去了,她手扶著椅子把手,又坐回去,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問,“怎麼才進京。”

十多年不見,這丫頭長得越發狐媚好看了,跟個妖精似的,越發讓人討厭。

沈氏頓時心裡不是滋味。

是她看錯了?出現幻覺了?

雲芝揉了揉眼睛,發現沈酥依舊坐在椅子裡,甚至指揮下人把茶端上來。

她剛才跟門人打聽過了,她奶孃羅媽媽就養在後院裡,可能是怕羅媽媽死了,他們威脅她的把柄就沒了,所以這段時間,沈氏也找過大夫給羅媽媽治過病。

不安分的小蹄子,真當自己還是這沈府裡獨一無二的小姐呢。

她以為沈酥會逆來順受,隱忍下去,畢竟羅媽媽還等著沈府幫忙瞧病呢。

沈氏過門前就不喜沈酥,沈建瓴為了討好她,便狠下心將那時的獨女,還沒六歲的沈酥送回了老家。

沈建瓴呵呵笑,“你說的哪裡話。”

雲芝,“?”

沈酥嘴角從進門起到現在始終挑著笑,看見親爹涼薄的態度不生氣,瞧見沈氏眸中毫不掩飾的厭惡也不生氣。

現在府中她才是主母,而她這個母親還沒發話呢,沈酥就坐下了,果真是鄉野間長大的,親孃又死得早,所以才這般沒教養。

沈氏想通這些後, 心裡頓時舒坦很多。

心底的那點嫉妒攀比,讓沈氏連過世多年的人都不放過。

和她比起來,妤兒就是個沒張開的小丫頭,沒半分是比得過的。

她覺得不是女兒沒比過,是她這個當孃的沒比過沈酥的亡母蘇氏。

沈建瓴不是不知道沈酥日子難過,也不是不知道沈酥心裡許是記恨他,但他始終是沈酥的爹,沈酥是他女兒。

所以沈酥就該聽他的。

沈建瓴跟老家的大哥向來不太對付,只不過因為他在京中做了官,老家的生意需要用他的名號打點門路,才維持表面那點和諧。

沈酥模樣出落得跟她娘很像,看著沈酥,沈建瓴就想起亡妻蘇氏,緊接著便有些心虛。

只是沈府沒捨得花什麼診金,看病的大夫自然也沒盡全力,病拖到現在還是沒好。

她那婆子跟馬伕也太懶散懈怠了,竟沒提前來告知她一聲。

沈酥倒是朝他安撫性地笑了笑。

可惜的是,沈氏臉上的笑,在沈酥抬眸昂臉的那一瞬間,僵在了嘴角處。

嗯?!!!

容色嬌媚,桃花眼瀲灩含情,唇瓣更是殷弘如海棠花綻放,肌膚雪白似初雪,膚質十分細膩。

可誰知沈酥自己挑了把椅子坐下去,全然沒當自己如今是個外人。

“這就沒規矩啦?”沈酥笑盈盈說,“那您要不要聽聽我這一路上是怎麼進京的?”

沈氏跟沈建瓴同時皺眉。

沈氏是心頭咯噔一跳,直覺沒好事。

沈建瓴是覺得女兒沒長成他以為的模樣,他覺得沈酥就該跟她娘一樣,是個溫婉大氣的性子,再看看如今沈酥的言行舉止,哪裡有半分蘇氏的身影在。

雲芝卻是把心懸起來,眼睛頻頻看向沈酥。

沈酥端著茶,“我們剛出縣城沒幾天就遇到了山匪,您派來的那個馬伕,被山匪一刀砍死,血濺在婆子臉上,婆子當場嚇死了。”

提起這事,雲芝臉色刷白,身體忍不住發抖。

如果不是沈酥,她根本活不到現在。

這般可怕的事情,就是常人聽了都免不得替沈酥跟雲芝兩個女子擔心。面對那種情況,她倆肯定嚇壞了。

結果沈氏問的卻是,“那你豈不是沒了清白!”

聲音都跟著尖細了很多。

那麼多山匪,豈能放過沈酥這般好顏色的女子?

雲芝聞言,愣怔地昂臉去看這位沈家主母,臉上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她怎麼這麼問。

沈氏當然要問這個,這事關乎她沈家女兒們的名聲,要是沈酥真失了貞節,她還怎麼嫁給李宣流,妤兒將來說親也會被影響。

沈氏雙手握緊椅子扶手,身體前傾,眼睛直直看著沈酥。

“那倒沒有,”沈酥抿了口茶水,“我運氣好,遇到一行商人,是他們救了我倆。”

沈酥纖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半真半假道:“可能是我娘保佑,那隊商人裡有人帶著妻子同行,我進京的這些日子跟那妻子同吃同住倒也安全。”

妻子?

雲芝神情茫然。

哪裡有什麼妻子女人,秦“少爺”他們一行人分明都是男人啊。

雲芝懂了,小姐沒說實話。

沈氏聞言頓時舒了口氣,手撫在胸`前緩氣。

可嚇死她了。

沈酥看著沈氏的臉色,她自然知道這兩人在乎的是什麼。

“沒事就行,”沈氏道:“這幾日你就別出門了,在府裡安心待嫁。”

她怕沈酥出去亂說山匪的事情,雖沒失節,但話要是傳出去,外面指不定怎麼想呢,對沈家名聲不利。

“在府裡可以,待嫁也行,”沈酥撩起眼尾,瀲灩的眸光透著冷意,慢悠悠道:“但我跟我奶孃要住我以前的院子。”

沈氏眉頭瞬間擰緊,脫口而出,“不可能。”

她小時候住的院子如今住著沈妤。

沈氏怎麼可能讓親女兒搬出去,讓沈酥住進去。她想得美。

沈酥沒聽見沈氏的話一樣,繼續說,“那是其一。其二是找京中最好的大夫給我奶孃治病。”

“最好的大夫……”沈氏譏笑一聲,用眼尾睨著沈酥,也跟著端起手邊的茶盞。

她想笑沈酥天真,被大伯他們一家養傻了,以為回到京城她沈酥依舊是大小姐,可以隨意提要求指揮人。

“沈夫人,”沈酥笑,笑得溫柔又魅惑,輕軟地道的京城口音,一字一句道:“如今是你們沈府求我嫁人,你別記錯了。”

沈氏臉一沉,看向沈酥。

沈酥優雅地舉起手裡茶盞,“我勸你彆氣我,要是奶孃沒了,我就出去說我失了貞潔,不僅遇到了山匪,一路上更是靠陪人睡覺才進的京城。”

雖是拿來氣沈氏的話,但好像也不假。

她就是陪秦大小姐睡了一路,如今順利回京。

“你——”沈氏還沒回過神呢,沈建瓴這個當爹的就先拍茶几發火了。

他一掌拍下去,茶几上的茶盞瓷器叮噹碰撞作響。

動靜之大連沈氏都嚇了一跳,沒敢開口。

沈建瓴平時是個和稀泥的性子,反倒是沈氏對內更強勢一些。

但沈酥這是在挑釁他父親的威嚴,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裡,所以沈建瓴生氣。

他真發火的時候,沈氏都不敢直接頂撞。

沈酥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沈建瓴。

他想拿出父親的威嚴,管教他這個沒“女兒樣”的女兒。

可沈酥已經沒爹了。

她爹在她娘死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沈大人,”沈酥把茶盞蓋子蓋好,“我還是那句話,如今是你們求我嫁人。”

她風輕雲淡地端著手裡的茶盞,“要是我不滿意……”

“啪——”

茶盞狠狠地摔在沈氏跟沈建瓴之間!

瓷器茶盞在跟石地板接觸的那一瞬間,立馬四分五裂,茶水跟碎片四濺。

沈氏嚇到尖叫著將腳往後縮,就這茶葉沫子還是濺到了她裙襬上。

清脆的茶盞破碎聲響之後,主屋裡頓時安安靜靜。

沈氏跟沈建瓴像是被沈酥的舉動嚇到了,目光先是愣怔著看著地上的茶盞碎片,隨後緩慢抬起看向沈酥。

十六歲的少女一襲瑩白夏衫,一眼看過去,像個剛從畫裡出來的謫仙,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任由誰看了,都萬萬想不到這地上的茶盞是她砸的。

沈酥慢條斯理地拿著巾帕擦拭指尖,“要是我不滿意,那就玉石俱碎,誰都別想舒坦。”

沈酥朝兩人笑,“聽懂了嗎?”

沈氏跟沈建瓴也沒想到沈酥這麼瘋,拼著毀了整個沈家都要達成她的目的。

“我去看看我奶孃,也給你們留點時間幫我騰空院子,”沈酥站起來,撣了撣衣裙,語氣輕柔溫和,“記得打掃乾淨點,我這人愛潔。”

這期間,雲芝一直怔怔地看著沈酥,見她抬腳離開,立馬跟上。

“她、她這是想造-反嗎?”

沈酥都走遠了,沈建瓴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被這個女兒唬住了,立馬挽回臉面一般,伸手指著沈酥的背影跟沈氏說:

“她小時候多乖,你再看看現在,可有半點女子跟女兒該有的樣子!”

“她威脅誰呢,她自己要是不要臉面不要廉恥,儘管讓她吆喝去,看她丟不丟得起這個臉,看她地底下的娘丟不丟得起這個臉!”

沈氏卻心有餘悸地看著地上的茶盞,聽沈建瓴沒腦子一樣在邊上嚷來嚷去,不耐煩地說:

“她要是把這事鬧出去,最先丟臉的是咱們沈家,最先沒臉面的是你這個沈大人。”

蘇氏都死多少年了,還會在乎臉面?

只有活人才在乎這個。

只有活人才會在乎……

沈氏頗為疲倦地伸手捏了捏眉心。

沈酥剛才說這話時神情平靜,沒有半點想鬧的意思。

沈氏一開始還以為沈酥從鄉下老宅回來,是要跟她和沈建瓴鬧一鬧,找回她大小姐的場面,可沈酥明顯不是。

她就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態度來的。

要是羅媽媽沒了,她就拉著整個沈家的女人們陪葬。

“就……按她說的辦吧。”沈氏手握著椅子扶手,將身體從椅子裡撐起來,眼睛不敢看地上的碎片,刻意繞開往外走,“我去跟妤兒說。”

妤兒向來以為自己是府裡獨一無二的小姐,如今突然要騰院子讓地方,知道了怕是要鬧。

“你真要依著她?”沈建瓴詫異。

沈氏紅著眼問,“那不然怎麼辦?她沒有娘,沒有女兒,她什麼都沒有,所以她可以不管不顧。可我有,我的妤兒才十三歲,豈能真被她毀了剩下的後半生?”

“洲兒也在考功名,家裡要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他的青雲路就沒了,老爺您以後在外也抬不起頭做人。”

“那瘋丫頭之所以敢當著我倆的面摔這茶盞,就賭準了我會答應。她知道她不怕,但我怕。”

她做為沈家主母,做為沈妤跟沈洲的母親,要顧及的東西太多了,怎麼可能真跟一個心無所念的人去賭謠言有多可怕。

沈建瓴一個男人,哪裡知道流言蜚語貞操名節能輕而易舉地毀掉一個女人。

他或許知道,但只是知道而已。

沈氏是又氣又恨,手裡的帕子都快被她捏碎了,卻只能點頭答應,“我能怎麼辦,我不依著她還能怎麼辦。”

沈建瓴一聽提到了官途跟名聲,立馬跟個鵪鶉似的閉上了嘴,默默坐了下來。

他吶吶道:“那就先依她兩日,讓妤兒忍忍,等把她送進李家就好了。”

這又妥協了。

沈氏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扔完茶盞後,沈酥喚個下人帶路,朝後院羅媽媽的住處走去。

雲芝挨在沈酥身邊,見沈酥慢條斯理疊起帕子,沒忍住小聲說:“小姐,您剛才發火的模樣跟一個人很像。”

沈酥疑惑,眨巴眼睛看雲芝,“跟誰很像?”

她現在滿身溫和,沒有半分剛才扔茶盞時的戾氣。

雲芝笑,“跟秦少爺像。”

沈酥一頓。

雲芝繼續說,“就您砸茶盞時看著風輕雲淡,但又帶著股狠勁,就跟那天秦少爺踩著陳三時一樣。”

想起某處細節,雲芝眼睛都亮了,“尤其是您扔完東西就擦手,簡直就像秦少爺本人。”

像極了秦虞本虞。

沈酥原先是沒有潔癖的,也不太講究,可她剛才扔完茶盞,無意識掏出巾帕慢慢擦拭指尖。

在雲芝的視角看來,沈酥不管是雲淡風輕的神情還是巾帕擦手的動作,都跟秦虞一模一樣!

小姐說著不心動,說著只是玩玩,但這些小舉動可騙不了人。

雲芝可能是話趕著話,竟脫口而出,“你倆要是一起收拾人,放在一塊那就是夫妻相。”

沈酥也笑了下,清清淺淺的笑意,眼裡帶著細碎光亮跟柔軟,“什麼夫妻相,那是妻妻相。”

她的秦小姐,是個女子。

“七七?”雲芝沒懂,“七七像什麼?七分像嗎?”

沈酥這才回神。

兩人說話的時候是頭挨著頭,只有彼此能聽見,倒也不怕進了第五隻耳朵。

“別說這些,”沈酥柔聲道:“以後跟她有關的事情,都少提。”

雲芝微怔,心情也跟著低落下來,“好,我知道了。”

秦虞在時,雲芝沒覺得秦“少爺”有多好,甚至總覺得“他”在床事上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才每每折騰的小姐又哭又笑。

可離開了秦虞,小姐先是捱餓進京,後又在自己曾經的家裡被當成外人對待,簡直受盡了委屈。

跟秦虞在一起時,至少小姐沒捱過餓啊。

“我待會兒去給您拿些飯菜過來。”雲芝咬緊唇,下定主意。

既然小姐強硬,那她就不能軟弱!

既然沈家不客氣,那她也不能客氣!

沈酥笑,“好,等看完奶孃,我讓人帶你去廚房。”

“嗯!”

作者有話要說:

魚:在我面前她就是小綿羊 ,一點都不兇,她好愛!qaq

絡腮鬍:……到底是誰好愛

看看我的預收,我還做了個封面。(三百六十度展示)

感謝在2023-06-22 17:33:55~2023-06-23 16:46: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好不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5715235 10瓶;64375774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