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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她這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說他忘不了的, 就她一個。

海邊城市的燈火下,陳粥問他為什麼不提前給她發個訊息,就在這兒乾等。

“給你發訊息, 你不一定願意見我。”

沈方易解釋給她聽:“所以來這兒碰碰運氣。”

說完之後, 他又揶揄她:“早知道因為要見到你,運氣就變得這麼好,就去拉斯維加斯了。”他笑笑, “說不定,能贏不少。”

“那你去啊。”她還是有點埋怨他。

“那得帶上你,你不在, 我運氣一定差的很, 我去幹嗎, 盼我輸錢去?”

“你——”她依舊沒好氣。

“新年好啊。”他打斷她, 抱她坐上車頭的引擎蓋上, 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

陳粥帶著沈方易回了自己住的那個地方。

但她從來都是知道的,他就是自己的藥,也是自己戒不了的癮。

一時間,陳粥撞進沈方易的懷裡。

老舊的富貴花地毯上散落著明顯的紙屑,走廊盡頭昏沉的光滲不進半開的賓館門裡面,原先狹窄的屋子因為沈方易的到來先得更為侷促。

她坐在他車頭的引擎蓋上, 剛下好一陣雨積攢起來的水塘倒映出她在煙火下的臉, 他就站在她身邊。五光十色的光與火匯成如縈繞的銀河,美的讓人窒息。陳粥在不真切的爆炸聲中抬頭看向沈方易。

陳粥隨即跟上,在她踏出門口的一瞬間,她看到他的身影鑲嵌在長廊裡。這條長廊她走了很多次,是她住了許多天來來回回的地方,簡陋也好,潮溼也好,她都沒覺得有什麼,但她從來不像現在一樣,覺得它狹窄又擁擠。而他,生硬地被框在那四四方方的如隧道一般越來越少的光裡,前途全是一片黑暗。

陳粥給沈方易騰著站的位置,卻沒發現自己的半個身子還在走廊上。狹窄的走道里,保潔人員推著推車過來,像是趕路似的著急地說著讓一讓,沈方易先她一步,把站在外面的陳粥拉了進來,躲避這場無端的事故。

他站在門口,要提防著頭頂的吊燈撞到腦袋。陳粥有些抱歉,她這個地方有點小,他插著手在那兒說到,還好。

她東西不多,打包起來,很快。

她動身,在他的敦促下開始收拾東西。

他伸手攬過她,抵著原先隨風吱呀吱呀作響的門,淺淺地建議到,“小粥,不如跟我走吧,換個地方。”

他們還是不可控制的如藤蔓般相依而長了。

陳粥看著頭頂的吊燈搖搖晃晃,他被鑲嵌在門框裡,朝她點點頭。

下一秒, 還沒等到陳粥要說點什麼的時候,零點的禮花競相綻放,紛紛揚揚在天空中炸裂。

她從身後望著他的長身側影,這場面有些離奇古怪,他們好像是在荒土末世裡依舊不被祝福和承認的情侶,逃到斑駁潮溼的小旅館。

沈方易重新開啟門,在對著走廊的門邊等她,接過她的東西,先邁進外面安靜的走廊裡。

他的神情是那麼柔和,那麼讓人沉醉, 那麼讓人難以想起他的不好,只記得他在新年的零點前, 找到她, 跟她說了一句新年好。

他是沈方易啊,他名字裡的每一個字,都代表了昌京每一個舉重若輕的姓氏。他用不著這麼卑微的在她面前,把主動權全部交給她的問她,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那天晚上她站在風裡,心裡是割裂的,她那點到此為止的清醒在沈方易出現的時候全部崩塌。

再後來, 在各色煙花掉落的天水邊, 他依舊護她坐在高高的引擎蓋上,站在她面前,微微低頭,撐在她身邊,帶著點抱歉的問她,能不能再給他個機會。

她其實從來都知道,他們的根不用拋開土就知道,一定是背道而長的,哪怕他們的藤蔓交織,土壤下伴隨生長的疼痛也遲早會隨著導管運輸到枝葉。

那是陳粥能做的出來的事情,她是個前途未知、走到哪兒算哪兒的廢物學生,但沈方易格格不入地出現在這裡的那一瞬間,她覺得他沒必要為她做這樣的事情的。

風吹過走廊吊燈,搖搖晃晃的影子落在她的鼻子上,重的讓她是透不過氣來。

她於是抽了抽鼻子啞聲說到:“沈方易,我一定要跟你走嗎?”

因為走廊狹窄而不得不走在前面的他於是停下來,轉過身來,微微一愣,認真地問她:“不想跟我走?”

陳粥沒說話,就是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好。”他把行李箱放下,點頭道,“那我留下來,留在這兒。”

他光潔的鞋頭落在灰暗的地毯上。

誰丟的香菸屁股滾落在角落裡積灰。

牆紙上白色月季花的紋路張揚跋扈。

他繾綣的神情染上月光。

走廊盡頭的窗戶裡依舊是錯綜複雜交織纏繞的老舊電線。

潮溼,昏暗。他站在這兒不久,一定會長出悲哀的苔蘚。

她立刻聲勢浩大地搖頭,“不了,沈方易,我跟你走吧。”

十八九歲的時候,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我們都想要一輩子。

而她十八九歲,卻想說,我就陪你這一段路吧。

*

那段路一直往前開一直往前開。

下一個驛站,是再一個不一樣的頂樓套房。

套房裡有兩個房間,一個帶著書房的客廳,陳粥用她那個笨重的箱子佔據那兒,開啟之後,把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沈方易洗完澡之後出來,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副場景,她擺在那兒的底稿,厚厚一摞,佔據了書桌,她小小個子,幾乎是要被淹沒在那裡。

他剛洗完的頭還微微淌著水,手裡拿著塊白色的毛巾,一邊擦拭一遍往前走,站在走到落地燈旁,把燈光再調亮了些。

她那些底稿明明也有電子版的,他說她費勁,帶那些東西幹什麼。

陳粥說來都來了,做都做了,總不能什麼都沒學到的回去吧,況且老張真的很費心,一張一張地給她過,也是真的希望她好。

沈方易說,那事務所帶新人有些潦草和粗暴了,說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去外資所歷練歷練。

當年的外資所已經很卷,即便是新招的只能負責一些基礎實習生,也要求是國內top的本科加國外的碩士留學經驗了。

即便是當年他們學校財經類的就業率還算不錯,市面上可供選擇的崗位還相對充裕的前提下,外資所也永遠是應屆畢業生調研問卷中遙遙領先的最佳選擇,原因無他,它象徵了最高的平均專業水準和最好的職業發展跳板。

送她一個才大二的況且只是本科的學生進去鍍金,她知道對沈方易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費他一句話,或許,都不用他親自去開口。

但她坐在沙發上整理著那些檔案資料,依舊搖搖頭,坐在那兒說的義正嚴辭:

“沈方易,你把一個墊底的辣妹放到一群學神堆裡,辣妹就再也不辣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天然帶了點不滿和委屈,抬起他的胳膊,鑽進他的懷裡,露出一對眼睛,“你忍心這樣,摧毀一個辣妹嗎?”

她自詡辣妹。

逗得沈方易笑。

“那你想要點什麼呢。”他坐下來,不顧她手裡還拿著紙張,抱她上膝,自己的身體靠在那柔軟的,如夜色一般深的藍黑沙發上,食指微微彎曲,輕巧地點著她鼻子上的小痣,“什麼都不要,總不能連新年禮物都沒有。”

他其實在出發前準備了,就在負二樓的車子裡,滿車廂的首飾鞋包。他多買了些,準備讓她去挑,他想,買了這許多,總能挑出些來逗她開心的。

可真等見到人,卻覺得拿不出手了,那些聽著櫃面銷售說的天花亂墜的限量款、典藏款、傳承款,一樣都覺得配不上她了。

比起她,他就簡單多了,他貪財,愛權,嗜煙,酗酒。

隨便哪一樣,從前對他來說都是人間極樂的。

他卻把握不準,她要什麼。

他只能這樣的,毫無驚喜的,直白地問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她卻悄悄地伸出手,摟過他的脖子,直起腰,靠近他。一時間,她碎秘的髮絲掉下來。她的頭髮在不知不覺中變長了,從原先的鎖骨慢慢長到肩膀,再長到現在快及腰,那新長出的髮梢都見證過他們在一起度過的那些聚少離多的日夜。

燈光下,栗色的髮絲落在他的鎖骨上,悄悄地生出觸角,邁過隆起的山脈,掃過深邃的山谷,最後久久地盤旋在他的骨窩裡。

她雙手撐在如夜色一般深幽的沙發邊上,指腹抵擋皮質的光滑,防止自己的身子向後墜落,鼻尖卻微微靠近,一點一點的,試探地,輕啄地,乖巧地,卻又撩撥而不自知地說到:“我什麼都不想要。”

他知道,她這是要了他的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