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默默

呂思檸回學校後，林降和她說了以後不再去姜辭家補習數學的事兒。

呂思檸問她為什麼，林降解釋地簡單卻也充分。經過之前的補習，她現在方法都已經懂了，後續就是實際運用的事兒。況且近來天黑得早，她太晚回家，家裡人也會擔心。

呂思檸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也就沒多想，只叮囑以後要是再遇到問題的話，還可以請教姜辭，他對她還是挺有耐心的。

林降低聲應承，沒說太多。垂眸之際，眼神瞥見沿課桌站腳斜靠著的黑傘，是姜辭昨天留給她的那把。

她原本是打算今天來學校後還給他的，不想卻沒在學校碰上姜辭。

她朝身後空蕩蕩的座位看了一眼，姜辭的課桌保留著他一貫整潔乾淨的風格，桌上空無一物，僅幾張剛發下來的空白試卷。

風吹過來，攜來窗外的一縷涼意。

林降轉眸，視線重新回到呂思檸身上：“你知道姜辭今天為什麼沒來學校嗎？”

呂思檸搖搖頭，表情不甚在意：“不知道，他以前就不愛來學校，有時候一個星期只來兩三天也是常事兒。也就最近這兩個月來的次數多，基本天天滿勤，我還覺得奇怪呢。”

林降驚詫：“他不來學校，老師同意嗎？”

林降訕訕，很快就意識到，這個時候“宋遠航”這三個字在呂思檸這兒就是禁忌。

林降指的是姜辭的同桌，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典型學霸。

其實她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一個平日裡彷彿隱形的人物，又怎麼會對其他人的事情感興趣。

林降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尤其呂思檸說的關於姜辭能力這事兒，只她來的這短短兩個月，已經有了頗深的感悟。

呂思檸橫眉冷眼，她在懟宋遠航這方面，向來不手軟，更別說是今天這種情況。

看到這一幕，林降心中暗想糟糕。

“一開始自然是不同意的，班主任為這事兒沒少罰他。可奈何人家能力強啊，不來學校都還能次次考第一，再加上他家裡也有些背景，時間長了，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她連忙換了話題：“那他呢？”

果然，呂思檸臉上的怒色退了幾分，朝她聳聳肩，一臉的無奈。

接下來的兩天，林降也沒在學校遇見姜辭，倒是在一次午飯後，再次碰上了倪鬱濃。

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從未和這位同學說過一句話，甚至也沒瞧見姜辭和呂思檸和他說過話。對方極其不愛與人交流，連最基本的打招呼都沒有。

之所以還會問，不過是想盡快將呂思檸的注意力從宋遠航那兒轉移而已。

她身邊還和上次一樣，跟著那兩個小跟班，只是這次黃毛女倒沒怎麼叫囂，反而是一直安靜地站在倪鬱濃身後。

呂思檸什麼脾氣啊，一看這陣仗，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上次是林降一個人，這會兒呂思檸在旁邊，林降怕對她造成影響，便催著讓她先走。

“你看他那樣兒，像是關心這些事兒嗎？只怕是和美女聊得太興奮，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快忘了吧。”

林降想了會兒，又追問道：“那宋遠航呢，他會不會知道？”

月考次次年級第一，還是一騎絕塵的那種。她要是老師的話，應該也不會太較真兒。惹急了，人家轉學了，豈不白白浪費了一個這麼好的升學苗子。

林降以前見過她發火，不過都是對宋遠航，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對其他人。

在她和呂思檸的左前方，宋遠航正滿臉笑意地和一位女同學聊著天，兩人捱得近，胳膊肘都快碰到一起了。

其實問完這個問題，她就有些後悔了。一扭頭，果不其然，呂思檸黑臉的程度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倪鬱濃，你什麼意思啊？還纏上林降了是吧？上次在麵館，姜辭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你有事兒去找他啊，有什麼話去和他說，老纏著林降是幾個意思？”

林降扯她，想和她說自己可以處理，讓她先離開。可話還未開口，對面的倪鬱濃卻突然朝著林降鞠了一個躬。

林降和呂思檸皆是一愣。

片刻，反應過來後，林降將呂思檸往身後推了寸許，垂眸看了一眼倪鬱濃：“你有什麼事兒嗎？所有該說的，上次我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倪鬱濃指尖攥著衣角，能看出來眼眶還帶著些紅腫。她開口，聲音很是嘶啞：“林降，對不起，這次我是來和你道歉的，為上次在廁所那事兒。”

說完後，她拿手肘頂了頂旁邊的黃毛女，黃毛女立馬也學著她的樣子給林降道歉，甚至於還要將親手寫的一封道歉信遞給林降。

林降有些茫然，明明不久前這些人還將她堵在廁所恐嚇，幾天時間而已，就過來親自道歉？

轉性了？

應該不可能。

而且，她也能看出眼前她們的道歉並非自願，應該是不得已而為之。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想再過多糾結這些事兒。”

她並未表態是否接受她們的道歉，只是不想過多糾纏而已。說罷，便拉著呂思檸一起離開了。

剛走出兩步，呂思檸便出聲：“歲歲，倪鬱濃剛說的‘廁所那事兒’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不明白。”

呂思檸一臉疑惑，她不過就一天沒來學校而已，林降怎麼就和倪鬱濃有過節了？

林降輕嘆了口氣，她本來是不打算說這件事兒的。已經過去了，也沒對她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原不想過多討論。

可這會兒恰巧被呂思檸碰上了，她也不好再逃避，便將事情大致和呂思檸說了一遍，只是她被砸那事兒，她沒提。

呂思檸剛聽完，就按捺不住了，憤憤不平：“這倪鬱濃是不是有病啊？她追不上姜辭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又沒和姜辭在一起，她找你麻煩？真是有病！”

她罵完，又覺得不解氣，一口氣把倪鬱濃的老底抖了個乾淨：“歲歲，你都不知道倪鬱濃對姜辭有多舔！從高一剛入學那會兒就開始追，這都兩年多了，也沒什麼進展，期間不知道因為這件事兒找了多少人的茬。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她就這德性。”

林降聽著，聲線異常平穩：“我知道，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你放心吧。”

“嗯，那就好，被她這種人影響心情真是太不划算了。”呂思檸應她，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不過，這麼多年了，雖說她欺負的人不少，可主動和人道歉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林降誠實道：“我不知道。”

她回答的是真話，她一不瞭解呂思檸，二不認識之前被她欺負的女生，自然也就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

“你說，會不會是姜辭的原因？他去找過倪鬱濃了？不然以她的性格，我還真想不到她會怕誰。”

林降還是搖頭，她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太多：“算了，別想了，時間快到了，我們趕快回教室吧。”

兩人回了教室，開始複習。可呂思檸剛才的那幾句話，卻好似雨滴般輕輕落在林降的心口，瀰漫開來，揮之不去。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她當晚臨睡前，腦子裡還重複回想著呂思檸的那幾句話——

會不會是因為姜辭？

他去找過倪鬱濃？

情緒一旦被驚擾，便很難再回到無波無瀾的狀態。

林降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彷彿靜影沉璧的湖面，倏忽被投入一枚石子，月影被撞碎，頃刻間睡意全無。

她沒開燈，暗夜裡伸手摸到了放置在床頭櫃的手機。她沒有晚上關機的習慣，解鎖滑動，很快便來到了微信介面。

林降點開和姜辭的聊天頁面，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次他將她紅包退回那裡，再往下看，一片空白。

手機光線太亮，林降眯著眼，指尖在對話方塊快速敲擊了一句話：【你明天來學校嗎？】

發完，她又怕這句話會引起歧義，立馬補了一句：【還你雨傘。】

幾乎是頃刻間，她便收到了姜辭的回覆：【明天去。】

因他這突如其來的訊息回覆，林降瞳孔微縮，心跳也跟著快了幾分。在這無聲的寂靜裡，最是明顯。

現在是晚上11點45分，臨近深夜，她剛才發微信那會兒壓根就沒想到姜辭會回覆。

情緒作祟，沒怎麼經過大腦就直接發了。

這會兒人家回覆了，她倒不知該如何回覆了。

假裝發錯訊息？還是假裝已經睡著了？

林降還在糾結，那邊姜辭又發過來了一句：【早點休息。】

看他的意思應該是打算結束話題了，林降輕呼一口氣，好歹不用她費力想怎麼結束了。

她連忙敲出了她的問題：【今天倪鬱濃和我道歉了，是因為你嗎？如果是的話，謝謝你。】

這次林降等了會兒，果不其然，並沒有收到他的回覆。

不過，她的邊界感一向都很強。

關了手機，開始醞釀睡意。

窗外月光清淺，隨著輕紗悄無聲息地晃動，月光碾窗，須臾，睡意漸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