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碩！”

“方辰碩！”

接二連三的呼喊讓他逐漸恢復了些意識，可全方位的空白讓他大腦昏沉，為什麼每次都是以不情願的方式醒來呢？就像高中上課時，睡得酣暢淋漓卻被班主任叫醒。

方辰碩蜷縮了許些身子，微微睜開雙眼，一個面板細嫩的女孩在身邊搖晃著自己，灰色的大波浪頭髮蓬鬆至腳跟，一雙大眼水靈且天真。

“是你啊，杜爾迦。”方辰碩的聲音十分疲憊。

“你要快點醒過來，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杜爾迦的語氣不像開玩笑，眉目緊鎖的看著方辰碩，能讓她都緊張起來的，想必一定是非常緊急的事態。

“世界……毀滅，可是我真的好累。”一陣寒意襲來，方辰碩再次縮了縮腦袋，閉上了雙眼，現在他大腦昏沉，根本沒有任何戰意。

“我們明明說過要戰勝恐懼！明明要救大家於苦難。”杜爾迦聲音高昂，像是在講述一件令人激動的事情。

“辰碩，古代已經堅持不住了！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

“你在說什麼呢？古代大哥怎麼可能會堅持不住呢？他可是最強的。”方辰碩睡意惺忪的回答，在這片無盡的空白中，只有他們兩人持續著對話。

“古代已經開啟兩次‘獸王’狀態了，他的身體由於超負荷運轉早已經崩壞！”

“難道你就要這樣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去嗎？馬克羅的死難道沒有給你教訓嗎？辰碩！”杜爾迦一個巴掌扇在了方辰碩的臉上，可是卻沒有任何衝擊力，也根本不痛不癢。

這句話無疑讓方辰碩的瞳眸恢復了許些神智。

“馬克羅……教練。”他想起了馬克羅慘死的模樣，就在自己面前被狍鴞無情的奪取了生命。

這一路走來，自己從一個戰鬥廢物一點點成長，不論面對什麼樣的強敵最後都得以勝利，每次都很是辛苦，每次都差點死去，可是讓自己咬牙切齒堅持過來的，不正是心中那股想要保護別人的衝動嗎？不想看到同伴們受傷的樣子，不想再看到那失望的眼神……

一行淚再次從眼角流下，現在的方辰碩，內心十分悲傷，像個受了傷的孩子般無措。

“‘城池’派出的兵力幾乎都不敵狍鴞，如果古代倒下，你還無法成為最後一道防線的話，那麼會有無數人喪命，甚至世界毀滅。”杜爾迦繼續傾說。

“難道等你的弟弟方辰夭死去，你才後悔嗎？！”

突然瞳孔縮成了針狀，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是啊，只有這件事是不容許的，離開辰夭後，有好多話想對他說，還未見面怎麼可能就被這樣一個醜陋的怪物殺死。

“一定會戰勝狍鴞的，我還要做那個救世主！”方辰碩扶地而起，身體的疲憊被怒火一點一點燃燒殆盡。

“醒來吧，辰碩！”杜爾迦的聲音變的空靈且漸行漸遠。

方辰碩感覺到有股強勁的吸力撕扯身體，被拖出了無盡的空白。

意識甦醒，他緩緩睜開了雙眼，皸裂的大地映入視線，灰黑色的天被重雲壓的很低，讓人喘不過氣，散亂的風不斷刮梭，數不清的同胞們都失去了意識倒在一旁。

這如同世界末日的場景讓方辰碩頭痛欲裂，他努力用雙手撐地，那蓋在身上的沙塵抖落。

想起來了，在意識消失前際，古代大哥使用了極道十五式，之後覺得元氣被抽空後昏了過去。

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現在戰鬥情況又如何了？無數的疑問在他腦海中閃過。

仔細感知的話，地洞內還存在著那恐怖到超出理解的元氣量，那無疑是狍鴞散發出的能量，可偏偏無法感知到古代大哥的氣。

“古代大哥，你到底……”方辰碩思考之際，他抬頭看到了不遠處挺拔站立，一頭烈焰紅髮之人。

遴選撕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精煉的身軀。

“遴選大哥！”方辰碩對他叫喊。

“哦？你醒了，辰碩。”遴選回頭淡淡的說到，可神情卻十分嚴肅。

“你現在要做什麼？”

“古代……似乎敗了，我要繼續未完成的戰鬥。”

“古代大哥，敗了！”方辰碩心灰意冷的看向自己雙手，杜爾迦沒有騙自己，連古代大哥那種象徵無敵存在的人都敗了，接下來的事情走向會怎麼發展？自己真的可以阻止一切的發生嗎？

一團烈火在遴選身體由內向外四散燃起，熊熊赤焰隨風搖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遴選的存在都是無懈可擊的，可方辰碩感覺得到，遴選目前的身體狀態也根本不可能與狍鴞抗衡。

“我和你一起去。”赤紅色元氣膨脹擴散，以方辰碩為中心產生氣流，塵土碎石如有航道般的飛旋周旁，他用昏迷這段時間所恢復的元氣開啟了‘返祖’。

“呵，你果然是天選之子。”遴選意味深長的看著方辰碩。“我們這一去，也許會死。”

方辰碩沒有說話，全身心放鬆的站立，不知為何，明知深淵無底，明明清楚這一去便要迎接死亡，可卻一點都緊張不起來，其實對於死亡最大的恐懼，在於它的擦肩而過，留下自己獨孤一人，如今古代大哥倒下了，方辰碩不可能苟活。

“我知道。”他平靜似水的回答，兩人就這樣站在沙塵中四目相對，戰友情充斥在他們之間，方辰碩早已經忘記來到‘城池’的初心是出人頭地，僅僅是為了改變無聊一生的現狀。

“古代！我們來了！”遴選一聲咆哮，背部扇出巨大的火焰翅膀，朝著洞口飛去，方辰碩同樣視死如歸，改變體內的氫元素，騰空緊跟其後。

當一個人無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體會生的意義，這些意義在於感情、羈絆與對生命中一些事物的不捨，只有直面死亡，才能突破精神屏障，獲得完全自由。

死亡不過是踏上了走向星辰的路，也許幾分鐘後，我們氧化成風，數年後變成同一杯啤酒上一朵泡沫，或成為一盞路燈下一粒無依靠的塵埃，宇宙不會因此湮滅，而這些故事，永遠長存……

兩人相伴嘶吼，火力全開衝擊了地洞內。

視線中出現狍鴞身影的一刻，遴選兩指相扣三指交握，“白灼，燎章！”。

音落，巨大的火焰翅膀伸展開來，六千片火之翼都朝著狍鴞迸射，如同榴彈發出巨大爆裂聲，持續兩分鐘的無基數的連發全部命中。

瞬間戰場成為了火海，因為元氣屬性得以改變，所以現在遴選的攻擊得以奏效。

方辰碩趁這個時間把倒在一旁的古代抱起，退回了遴選身邊。

“古代大哥，堅持住！”方辰碩看著滿嘴鮮血汩汩外流的古代，心裡產生一陣絞痛。

“徹滅——極！”失去冷靜的方辰碩迅速完成元聚變，巨大的轟擊吞噬了地洞的一角，他就那樣持續的釋放元氣，傾瀉心中的憤怒。

“等等，辰碩！”‘寄魂港’內杜爾迦的聲音傳出，“事情有些不對勁！”

被這句提醒後，方辰碩停止了元氣的釋放，滾滾濃煙瀰漫在地洞內，遴選也被阻擋了視線，即使開啟了獸眸也無法捕捉到狍鴞的身影。

“喂！”遴選突然大吼，他發覺濃煙中摻雜著大量黑色的元氣，濃郁且邪惡，這種黑色元氣的感覺，是古代之前施展極道十五後所聚集起來的“世界之力”！

“難道說……”一絲冷汗從眉心流過，方辰碩喉結哽咽，他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古代大哥的身體崩壞之時，這股能量並沒有因此消散，只是不再附著於古代體內，而恰恰狍鴞把這股“世界之力”給吸收掉了。

巨大的絕望籠罩在兩人周圍，心臟在這一刻幾乎停止跳動。

“原來是你啊，祖……”濃霧中傳出了狍鴞輕描淡寫的聲音，他感受到了方辰碩那熟悉的元氣。

“呃……”兩人拉開步伐，呈戰鬥狀死盯前方。

狍鴞僅僅嘆了口氣，這股濃煙瞬間消散無蹤，整副軀體呈現了出來。

看到這般相貌時，原本絕望的兩人更加痛苦難言。

這麼長時間的戰鬥，狍鴞所受的傷全部恢復如初，甚至軀體的強度和之前根本不是一個等級，腹部的獸口和腋下那渾濁的雙眸像是剛剛甦醒，環視著戰場。

慘白色的肌膚上外冒著黑色且濃郁的元氣，那正是“世界之力”。

“這股力量真是強大……”狍鴞若有所思的抓握著雙手，感受著這股能量，“原來後世之人也有辦法成為神明。”

“該死！”方辰碩突然發瘋式的舉起雙手。

但下一秒他卻愣在了原地，元聚變無法釋放，他戰慄的與狍鴞腋下的雙眸對視，這一刻他的意識好似被侵蝕，無法自主控制，整個身體都在逐漸僵硬。

“高貴的祖，如今的你已經失去了對世界的掌控。”狍鴞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魘力，三十祀，延泯匹罰。”音落，渾濁骯髒的兩發能量束破開了遴選與方辰碩的胸膛，血像是綻放的玫瑰散落一地。

兩人毫無還手之力的跪倒在地，現在能做到的，只有瞪大了雙眼在驚愕中被蹂躪。

“這股“世界之力”，填充了我所有流失的能量，甚至比之前更強，我說過貪婪之人，必被貪婪處以極刑。”

“接下來，就到了處刑時間，將你們這些貪婪之人判以死罪！”

憤怒的宣言壓頂，狍鴞騰空而起，緩速上升。

當接觸到地洞頂部之時，黑色的元氣直接融化了石壁，破開巨大的缺口，整個地洞轟隆作響，狍鴞就那樣毫無阻礙的朝著上方直至地面。

“地洞，堅持不住了……”遴選擦去嘴角的血跡，面目狼狽。

方辰碩艱難的扶牆站立，看了眼欲勢昏迷的古代，擠出了一絲苦笑。

他不明白這種戰鬥要怎樣打，剛剛受到狍鴞簡單一擊連百分之一的實力都沒有拿出來，他清楚的意識到這種無法超越的實力鴻溝。

只能認命了嗎？

“杜爾迦……”方辰碩輕聲喊到，可是‘寄魂港’內並沒有做出回覆。

“就連你也放棄了嗎？”他像是自言自語，抬頭看了眼已經開始坍塌的地洞，抱起古代，與遴選兩人迅速朝著洞口奔去。

撤退的途中，遴選依舊口吐鮮血，雖然他的戰鬥力十分強勁，但相對防禦力較弱。

兩人很快來到了地面，可是看到的，卻是如神明一般凌空而立的狍鴞，他在天之上靜靜的注視著大地，眸中流露出一絲惋惜。

沙塵盪漾，捲土上流形成了風暴，烏雲被風流拉扯的更低如同森夜，映照著這破敗的世界，荒蕪的廢土上瀰漫的只有死寂。

陰風有些刺痛臉龐，在耳邊呼嘯，似乎在為即將逝去的生命哀悼，電閃雷鳴間，狍鴞抬起一隻手託於天。

“魘力，五千祀極，夕殉饕獄。”輕聲的詠術後，緊接著掌心處纏繞著磅礴的黑色元氣聚集，空間產生扭曲，次元壁幾乎被扯破，肉眼可見的生成了如同虛假天體般的大型黑洞，深淵中發出淒厲的哀嚎。

“末世……”遴選心有不甘吐出一口黑血倒地。

一切的表象逐漸化為灰燼，星光被吹滅了盎然，所有事物都被這股黑洞的力量所吸引至上空，包括已經昏迷的武裝部成員，肉身被巨大的引力扯碎，滾燙的血液滴落融進了塵垢中。

石塊也從地表脫落，像被揭去一層皮，不受地心引力控制的騰空而起，在不斷碰撞中成為碎屑吸入黑洞。

這股能量極致的詮釋了所謂的饕餮之力，那是不屬於自然界、且可吞噬一切的存在。

一發能量束從方辰碩的手中釋放打進了黑洞內，可沒有任何作用，就像最後一束光都掉落進了緻密深淵。

“你們都會化為分子，為迎接這個世界的新生。”狍鴞看著不斷擴大邊緣的黑洞，單手揮下。

如同天體隕落的場景在方辰碩的瞳孔中愈漸放大。

在這皸裂不堪的廢土之上，摻融著沙塵的風像是虛幻的火焰橫掃，只剩下方辰碩一人裸露著精煉的上身，挺拔站立。

面對末日他沒有心生懼念，赤紅色元氣再次爆發，九黎族的圖紋永遠閃爍那高貴的榮耀，他就那樣面朝即將砸下的黑洞，從靜走到奔跑竭力衝向死亡！

可沒有人注意，在世界即將毀滅之前，在一個還未被波及的角落裡，一個面目全非、及腰黑髮幾乎脫落殆盡之人，看著方辰碩那大義無畏的背影，嘴角欣慰的上揚，並輕聲發動詠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