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吉,宜嫁娶。
一聲爆竹響,迎親花車的鞭炮一聲遞一聲,噼噼啪啪一路震耳傳開來。
與樹上無休止的蟬鳴,一唱一和,反將夏日午後,襯得更加炎熱而空寂。
那幽微的火藥香在近處散開來,繞過鼻息,繞進心間,有人歡喜,有人愁。
繞來繞去,繞到了黃昏。
天色近晚,微熱,微風。
茫茫夜色還沒完全瀰漫開來,荔城這座繁華都市的夜生活,已然開始。
這天實屬難得的好日子,酒店宴會廳到處是喜慶甜蜜,容易讓人產生幸福的幻覺。
新娘休息室裡,化妝師替新娘補妝完成,禁不住笑著嘆道:“太漂亮了,待會兒你一定驚豔全場!”
可新娘,現在像是大海里的小舟,被風浪顛來倒去,弄得頭昏腦脹,心亂如麻。
再華麗的服飾,也按耐不住內心的躁動。
同樣,婚紗不是為喜歡的人所穿,再美也是徒勞。
以往少女時代,對於婚姻的美夢一下子被打碎,又似乎一下子就要變成現實。
但往後是美夢還是惡夢,由她慢慢體會。
順著來看另一邊廂的新郎,他可就瀟灑多了。
明明是今天的主角,卻表現得事不關己。
他指間夾著香菸,神情慵懶地倚在沙發上和好友說笑閒聊,彷彿只是這場婚禮的看客。
直到婚禮即將開始,他才把手中未燃盡的香菸,往菸灰缸裡用力一按,起身邁腿步入婚禮的主會場。
隨著新郎離開的足音,那殘留在菸灰缸裡的餘煙,有氣無力地升起一縷灰灰的菸絲。彷彿不甘心被突然掐熄,仍發出若有若無的點點星光,試圖重新燃燒起來。
可惜都是徒勞無功,白費力氣,只能認命。
宴會廳緊閉的殿堂大門,隨之緩緩開啟,婚禮進行曲跟著傳入耳裡。
婚禮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交換對戒,甜蜜親吻,共切蛋糕,互飲交杯酒...
一系列儀式下來,婚禮司儀總算來結語。
“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為葉璡先生與林青廷女士的這段金玉良緣,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隨著喜宴的結束,繁雜而講究的婚禮儀式,終於順利落幕。
歡送賓客離開後,主家人就吩咐司機把這對新婚夫妻送回婚房。
畢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這對新人回到婚房,絲毫沒半點新婚的甜蜜味道。房子又足夠大,把他們隔絕在兩個世界似的。
這套婚房,是市中心出了名的望江豪宅。頂層複式的空中別墅,可以俯瞰整個璀璨的城市夜景,也是佔據欣賞一線江景的絕佳位置。
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不是商界大佬就是少數娛樂圈當紅明星。
一回來,葉璡就坐在客廳沙發看手機,完全不搭理同在屋簷下的另一人。
而林青廷早就溜進臥室,坐在衣帽間的梳妝檯前,也沒卸妝,只對著一個金魚草編物,不知在想什麼。
坐了不知多久,有人開門進來,林青廷嚇得抬腿躲進浴室,脫下的高跟鞋也來不及穿,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涼的。
隔著浴室門,她留心外面的動靜,感覺葉璡一時半會不會出去,她乾脆先卸妝洗澡。
可等她洗完澡,外面的人還在臥室,林青廷躲不下去了,裝作淡定地出來,徑直坐到梳妝檯前梳頭髮,實則暗中觀察坐在床上的人。
平時看他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一副富家貴公子高不可攀的範兒。
現在換上睡衣倚在床頭看書,倒另有一番風味,看起來親和了點,和他的距離也感覺拉近了點。
葉璡早洗好澡,見她出來也沒移開視線,照舊看他的書。
過了會兒,葉璡抬頭掃了一眼,對那個還在傻愣愣梳著頭髮的女人,忽而一笑,合上書對她說道:“很晚了,過來睡。”
林青廷聽了,身體一僵,認命地點了下頭,放下梳子起身拖著重重的步伐回床,臉上帶著一種慷慨赴死的悲壯,掀被直挺挺地躺了下來。
叫她過來純粹是想逗她,可瞧她這般大義凜然,葉璡覺得好笑,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她這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偉大精神。
於是,葉璡牽起她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坐在床上低頭對她笑道:“放輕鬆點,我又不會吃人。”
聽他說話罕見地帶點柔情,林青廷的心跟著軟了一軟,可還是覺得他不安好心。
反正搞不懂他這個人,有時看著溫柔儒雅,有時又覺得他有點壞壞的。
“關燈嗎?”葉璡拿指腹捏著她的手心,繼續逗她。
林青廷抿了抿唇,看著天花板點了下頭,
隨即臥室一片黑,伸手不見五指,這下子黑得是要吃人了。
忽地,床頭櫃上亮起一道微光,很快響起手機鈴聲,葉璡眉頭一皺,還是拿起來接聽。
電話那頭好像出了什麼事,一陣陣急促的說話聲隔著手機傳了出來。
林青廷聽不真,只見他鬆開自己的手,說了一句馬上過去就掛了電話。
人已經下了床,葉璡才想起床上的女人,便轉頭丟下一句,“我有急事出去,你先睡。”
看他很緊張,換了衣服趕著就走。電話那頭不知是什麼人,剛才隔著手機好像聽到裡面有女人哭哭啼啼。
順著一想,林青廷腦補一齣戲,對這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男人,徒增了幾分厭惡。
隨著葉璡的離開,眼睛適應了這種黑暗,四周卻安靜得可怕。
今天從早到晚都鬧哄哄的,身邊一直有人陪著,忽然獨剩自己一人,林青廷倒有點不習慣,忙起身把床頭燈開啟。
而原本要陪在她身邊的男人,出走後一夜未歸,電話也沒回來一個,把她丟在這裡不管。
好好一個洞房花燭夜,偏鬧這一出,新郎徹夜不歸,新娘獨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