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呢，自己喜歡寧曦嗎？

他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踱著步，思索良久。

他反問自己，如果寧曦喜歡上別人，自己能不能接受。

如果和寧曦分開，長時間的分開，能不能接受。

如果寧曦和別人親吻，躺在別人懷裡，能不能接受。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像是裂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痛得厲害，連手指都微微顫抖。

這些……都不能，決不能！

他又想，自己太狹隘了，佔有慾太強了，應該包容些，如果寧曦愛上別人並且過得很好，自己應該祝福的……去他媽的祝福，他一想到如果寧曦有一天依偎在陌生男人懷裡，他的心便絞痛得厲害，憤怒得簡直要把那人頭蓋骨敲碎。

他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有了答案。

長呼一口氣，那麼這便是喜歡了。

他，陸知秋，喜歡寧曦。

陸知秋笑了起來，思忖片刻，拿出手機開啟QQ，發出一條訊息給寧曦，邀請她明天來家裡吃飯。

想了想，又補充道，他爸爸媽媽都挺想她的。

寧曦並沒有回答，應該是睡著了。

放下手機，順便把《挪威的森林》放回書架。

他的心有點亂，這本書算是看不下去了。

瞥了眼書架，目光在各種書之間遊離，看到了一本《龍族》。

在這個時候，全國各大初高中生的紙質讀物流行，比如《意林》《小說繪》《知音漫客》等等。

江南的《龍族》火遍大江南北，無數人沉溺於那個奇幻瑰麗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陸知秋還挺喜歡讀這本書的，他隱約知道故事的結局註定是悲劇，通往王座的道路上屍骸遍野。

陸知秋似乎被什麼觸動了一般，哀嘆了一聲，又舒了口氣。

他將這本書從書架裡取了出來。

看了大概半小時，陸知秋合上書本走出書房，走進臥室。

途中，發現大廳裡的燈光依舊亮著。

楊清寧又換了個姿勢，雙腿蜷縮身體側躺在沙發上，一隻手撐著腦袋看著電視。

“媽，早點睡。”陸知秋提醒。

“嗯嗯。”楊清寧乖巧回應，但拒絕改正。

明天不上班，不熬夜幹什麼？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早上八點，陸知秋洗漱完畢，點開手機，發現寧曦已經發來訊息。

“好啊好啊。”

他編輯了條“ok”發了過去。

之後便坐在書房裡，看書，玩手機，但總是走神。

陸遠則是在廚房做早餐。

楊清寧也會做菜，但陸遠寵得厲害，極少數情況才願意讓她下廚。

陸遠當年追求她的時候，還特意學了一手廚藝。

能在一眾追求者中殺出重圍，廚藝功不可沒。

在很多年前，楊清寧和陸遠在同一所學校上學。

楊清寧是妥妥的校花，成績是系裡前列，容貌更是朱唇粉面，顧盼生輝，天生麗質。

追她的人有很多，不乏高幹子弟和富貴人家，可是她卻出人意料地選擇了農村出身的陸遠。

愛情這東西真的很莫名其妙。

那是一個下雪的晚上。

那時候陸遠家裡窮，儘管已是冬天，穿得也比其他人單薄。

他從圖書館出來回寢室的路上，再次遇到了楊清寧。

楊清寧性格活潑好動，正在和朋友們打雪仗。

一發雪球擊中她的額頭，她正吃痛，準備捏一個更大的雪球砸回去。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陸遠向她走來。

她記得這個同學，和她一個班的，平日裡沒事就去圖書館學習，成績更是全系第一，路上也遇到過好幾次。

對於這樣愛學習的人，她心裡其實是有些好感的。

像往常一樣，陸遠又一次看見她，本該走過去的。

可當他走近她的身邊，看著她的面容鍾靈敏秀，眉眼如畫，鵝毛般的雪簌簌落下，她的頭髮上都有淺淺的一層。

那天的楊清寧格外的美。

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幫她捋去頭頂的寒酥。

而在楊清寧眼中，這個人莫名其妙地向她走來，突兀間伸出手捋著她的頭髮。

她感受到他寬厚手掌間的冰涼，抬頭看向他的面龐。

第一次這麼近地觀察他，意外地很好看，翩然俊雅，溫潤如玉。

心跳在那一瞬間彷彿驟停了。

但，這個人何其無禮呀。

她裝作慍怒的模樣想要掩蓋她的慌亂，捏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推開了。

真是一場糟糕的邂逅啊，在伸出手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不妙，於是他不停地鞠躬：

“對不起。”

她又問了遍他的名字。

“陸遠。”他答道。

楊清寧深深看了他一眼，彷彿要把這張面孔印刻在腦子裡。

“無禮——這件事我記下了。”

這就是楊清寧和陸遠第一次近距離邂逅的全過程。

也許在那一刻就已悄然心動，只是她尚未察覺，命運的齒輪開始流轉。

……

陸遠正在廚房煎餃子，餃子是三個人空閒時一起包的。

陸知秋的技術顯然差一點，他包的餃子個頭比較大，肉餡比較多，形狀也不規整。

其實他是故意包這麼大的。

陸遠忙活了會，扯開嗓子：“阿寧，阿秋，吃飯嘍——”

陸知秋聽到聲音，準備去吃飯卻看到主臥的門微微敞開著。

他敲了敲門，沒有反應，便走進主臥。

看到楊清寧還在睡覺，拍了拍她的肩膀：

“媽，起床吃飯了。”

楊清寧熬夜太晚，此刻睡得正香。

聽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更不願意起來。

不是——又不上班，早飯不吃了，我就要睡覺，這是楊清寧僅剩的想法。

她穿著睡袍，躺在床上，哼哼。

她半睡半醒地睜開眼睛，睡眼矇矓：“昨天睡遲了，我想賴床，不許打擾我。”

半睡半醒之間的囈語簡直像撒嬌似的，她伸出潔白的藕臂，輕輕地搖晃著，拍了拍陸知秋。

已至中年的她做出這樣的動作卻沒有半點違和，反倒是透露出一股獨屬於少女的嬌憨和美感。

很難想象她已經有個成年的兒子，雖然從外表上看她像是正處桃李年華。

怎麼會拒絕呢？

陸知秋欣然答應：“好的，好的。”

走到客廳，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兩杯冰豆漿，一杯熱豆漿，新鮮出鍋的煎餃若干。

他們父子倆喜歡喝冰豆漿，楊清寧則是喜歡喝溫熱的。

盤子裡有一顆裂開的餃子，陸遠指著它：“兒子，我確定，這個是你包的。”

“不一定吧。”陸知秋嘴硬。

那餃子肚子脹鼓鼓的，油一煎就裂開了，是陸知秋的手藝無疑了。

陸遠見兒子嘴硬也不拆穿。

“廚藝還是十分重要的。想當年我能成功追到你媽，我的廚藝功不可沒。”

這個陸知秋信。

“你爸當年玉樹臨風，姿容甚偉，愛上了你媽，對你媽展開了猛烈地追求，我一戰功成，首先就俘虜了你媽的胃。”

陸遠開始緬懷過去，但陸知秋聽著怎麼都像是在吹牛。

等他們倆吃完後，陸知秋起身回廚房取了一碟餃子又拿了杯熱豆漿準備喂老媽吃飯。

陸遠出聲：“我來吧，你去玩去。”

他從陸知秋手裡接過食物，去了主臥。

陸遠蹲在床邊，用筷子夾起一顆餃子，輕輕地吹氣，等溫度降下來，才出聲：

“阿寧，來吃早飯，我餵你。”

溫熱的煎餃送到嘴邊，楊清寧迷迷糊糊地張開嘴唇，餃子便遞了進去。

陸遠極有耐心，始終不徐不疾地喂著。

楊清寧在半睡半醒之間吃完了餃子，

最後的豆漿實在沒法喂，他附在她耳邊輕語：“豆漿我放在床頭櫃上，你醒後記得喝。”

臨走時他發現她被子有些歪，又替她把被子蓋好。

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陸遠俯身傾聽。

“愛你，老公。”似是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