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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情總被無情傷

“邦~!”

“邦~!”

“邦~!”

府門外,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屋子裡,一片寂靜,只有那龍鳳花燭分外倔強,搖曳著慘綠色的燭火。

楚情殤驚恐無比,望著憑空出現的白無常,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無常相見。

修真者每跨越一個境界,差別極大,尤其是第九境,稱為仙境。

凡入此境界者,便可霞舉飛昇,長生不老。

而黑白無常便是地府幽冥之中,最早一批得道的真仙。

黑白無常之所以為世人熟知,正是因為當初六道輪迴初定,魑魅魍魎肆虐,萬鬼橫行。地府僅寥寥幾位真仙,眾仙分身乏術,黑白無常自願投身黃泉,藉助黃泉之力,終於修的千萬具化身。黑白無常利用萬千分身,抓捕魑魅魍魎無數,讓萬鬼盡歸幽冥。

自此以後,凡幽冥使者,以黑白無常為標榜。二人功德無量,成為地府十大陰帥之首。

作為引渡幽冥的使者,哪怕只是一具分身,也至少在鬼將之列,鬼道七境的存在。

即便如此,楚情殤也不至於如此驚愕,他本就是情道六境修為。縱使不敵,憑藉著自身的獨樹一幟的修煉法門,也可週旋一番,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可是方才他傾盡全力,引動上昧神火,按理說專門剋制鬼道一途的修真者。不想,竟然被這白無常一口吞下,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這讓他如何不驚,怎能不怕,眼前的白無常,遠遠不是普通的接引使者那麼簡單。

楚情殤自認修道有成,福壽綿長。既然知曉眼前之人是白無常真身,便不敢妄動。

蕭婷躲在屏風後面,她原本是打算等楚情殤奪舍之後,再上前來討好自己的心上人。

未曾想,竟有如此變故,看見白無常慘白的臉和長長的舌頭。蕭婷滿臉驚恐,雙手交疊,捂著高聳的胸口,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白無常轉頭衝她看來,輕笑了一聲。

蕭婷哪裡見過這般情景,登時雙眼一翻,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白無常舔嘴笑道:“嘿!倒是識趣。”

“你二人修為可有精進,如何親至?”

陸第今生未曾修行,但他此時三盞陽火盡滅,陰氣之重與尋常精魄無異。因此,不光身後的白無常,就連門外守候的黑無常,他也先楚情殤一步感知。

白無常無視瑟瑟發抖的楚情殤和恰到好處昏厥的新娘,轉頭對坐在案几旁的陸第恭敬道:“若非尊上前世饋贈,我兄弟二人怎敢如此輕易離開冥界。如今修為大進,數月間未有一具分身寂滅,與尊上在時一般無二。虛界不比尋常,娘娘早有預料,因此命我二人在此恭候。我等承蒙尊上再三關照,不敢怠慢,故而親至,以防萬一。”

陸第點頭,拱手回禮道:“如此,便有勞了。”

白無常本名謝必安,側身讓過這一禮,忙道:“尊上折煞我也,必安,愧不敢當。”隨後憑空抽出一根纏滿白色紙錢,上古柳木所制的哭喪棒。

只見他手持哭喪棒向楚情殤輕揮,定住其神魂,面露喜色,笑道:“楚情殤,幽州人士,少時不修德行,欺男霸女,依仗家勢名望,禍害百姓。中年偶得神功,為習功法,墮入魔道,泯滅人性,妄造殺孽。二十年間,獻祭少男少女五百一十三人,殺滅良善之輩七十九位。”

白無常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說道此處略微停頓,輕笑道:“屬實否?”

楚情殤早在哭喪棒揮來時,便發覺渾身上下,動彈不得,連思維都徹底凝固。伴隨著白無常的言語,往事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過。

白無常此時的輕聲詢問,在楚情殤聽來,如同一柄撞鐘,敲散了他腦海中所有的回憶。

楚情殤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一般,脫口而出:“屬實。”

“好!你的死期到了,無間地獄,隨我走一遭吧!”白無常嬉笑著,伸手向楚情殤拿去。

頓時,一道蘊含澎湃陰氣的鬼爪,直奔楚情殤而來。

危急時刻,楚情殤默唸九轉陰陽神功,只見他的面板,血肉,骨骼變得透明,唯有五臟清晰可見。楚情殤面露痛苦之色,竟然有那麼一瞬間,掙脫了白無常的定身之術。

心肝脾肺腎,腎臟最先消失,取代的是一團黑色的玄水。接下來一捧黃土,代替了脾臟的位置。一縷紅色火焰代替了心臟,一株鬱鬱蔥蔥的樹苗代替了肝臟,最後是一塊散發奇異光芒的金塊,在肺部消失的地方出現。

下一刻,楚情殤完全獻祭了肉身,連同身上的衣衫也一併化作虛無。一道包裹五臟五行之力的神魂,猛然繞過白無常的幽冥鬼爪,撞向陸第的身體。

他好歹是縱橫幽州二十餘年的魔頭,即便是無常真仙當面,也要拼死一搏,強行奪舍。

嘩啦啦!

與此同時,門外又響起鐵鏈拖拽的聲音。

一條尖端好似利爪的勾魂鎖鏈,電射而至,將這道神魂牢牢抓住。

一道雄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大膽魔修!竟敢藐視尊上,必叫你魂飛魄散。”

黑無常站在門外,一抖手中勾魂索,散去蕭情殤的天地二魂和七魄。僅剩人魂的楚情殤,如同一塊四處漏風的破布一般,掛在勾魂索前頭。

黑無常本名範無救,他站在門外,向陸第深施一禮,恭敬道:“無救,見過尊上。只因我這一身惡煞極重,若無門楣阻隔,恐連累尊上。因此不能相伴左右,還望尊上見諒。”

陸第擺手道:“無妨!”隨後抬起雙掌,放在眼前看了看,握拳復又鬆開,嘆道:“本就肉體凡胎,豈能怪罪於你!”

白無常收回哭喪棒,聽出陸第言語之中,有一絲遺憾。莫說旁人,便是他,若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修為喪盡,怕不是要當場得了失心瘋。

相當於萬貫家財,一朝喪盡,活著已是不易。

白無常感激陸第前世的福澤,不忍見到恩人頹然。

他上前一步,斟酌道:“必安早年也是凡夫俗子,身隕之後,入得地府,得了修行法門。參悟百年,這才僥倖成真。尊上轉世之身,因閻王點卯,不得不拋卻前世的一切。但天資勝過我等何止百倍,這虛界浩瀚無垠,正是尊上一展宏圖之地。何須計較眼前。”

謝必安復言道:“尊上選定此界,必有一番考量,不知大道三千,願走哪一條?”

尋常人,莫說三千大道,就是那八百左道也修不明白。謝必安有此一問,還真就不是恭維。

陸第的第九世,泰山府君,正是鬼道一途的盡頭。若是再往前走一步,便要如同后土娘娘那般,選擇合道了。

鬼道一途,不可成聖,這是他和后土娘娘互相印證所得。若想成聖,只能另闢蹊徑,再做他圖。

凡修行之人,先求自身超脫,再求證道長生。大道無情,故而,十之八九,修的其實都是無情之道。

陸第之所以沒有抗拒六聖和諸界大能所定的點卯,就是想要證明,世間之道,並非都是無情。他每一世,都走到了無情道路盡頭,而他所求的卻是有情之道。

九次走在道路盡頭的他,除非天地量劫,始終不死不滅。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自願接受了九次點卯,不然能殺他的,只有請聖人親自出手了。而他歷經九世,雖然依舊沒有找到有情之道的成聖之法,倒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陸第望著白無常,開口說道:“今世修行,我為有情而來。不無情,自然妖魔不染。不出世,自然佛道無緣。冥途為前世之法,自然不究。”

說到這裡,謝必安心下了然,建議道:“常言道,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其實,世人不知,王朝之氣,人心所聚,最能提升文武修真者的道行。古往今來,朝代更迭,便是文武修真之人,證道的法門。十方世界,虛界為其他九界的倒影,最是浩瀚混亂。按理說是修文武之法的福地,只是文武二法,早已成聖。雖三千年未曾現世,但聖人玄妙無比,如此豈不是一下得罪兩位聖人?”

陸第仰頭笑道:“你可知,聖人之下,俱是螻蟻。我在此,難道不是聖人手筆?”

他哪裡會在乎得罪聖人,九次點卯,從始至終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要真說道起來,那也是聖人得罪了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