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人的身邊開過，季秋連車窗都懶得降下半分。

倒是女人站在原地，似乎是想知道車內的人究竟是誰。

順利倒車入位，季秋長長嘆息一聲。今天沒看黃曆，出門就遇見狗屎。

從副駕拿過單肩包拎在手上，順手開啟車門。

季秋不喜歡化妝，最多就是在出席比較隆重的場合會視情況搭配淡妝。

反觀站在校園路上的女人濃妝豔抹，或許是底子不太好的原因。她的身形不高，穿衣倒是清純可愛，顯得小鳥依人。

女人率先開口：“季神今天也來啊？”

似乎是驚訝，話裡話外卻透露著不屑。

季秋笑了笑，不甚在意：“今天天氣真好，可惜啊。”

女人順著季秋的話頭：“可惜什麼？”

“可惜出門沒看黃曆，遇著一坨屎。”

季秋覺得說狗屎那簡直是侮辱了狗，自己也是個養狗愛狗人士，還是不要讓她玷汙自己的寶貝為妙。

女人沒有表露不悅，而是笑著回答道：“是嗎？那你可要注意腳下，免得沾上了讓自己更臭。”

季秋走近，女人依舊站在原地，像是要等季秋和她同行。

“那就承你吉言囉，江夢銀。”

江夢銀原本和季秋不是一班的學生，那時候的季秋光芒耀人，年級上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偏偏江夢銀是個喜歡惹事的主兒，蹦躂到季秋面前來，這才知道有這號人的存在。

江夢銀能被邀請其實也在意料之內，季秋還在學校的時候，她經常考年級第三。這個位置她似乎很喜歡，當時的聯考幾次都是這個成績，讓季秋記憶深刻。

“聽說季神現在很出名，當年在學校出名，如今在全國都很出名。不愧是那個只要參加考試永遠穩坐第一的季神啊。”

江夢銀特地將“第一”二字重讀，目的不言而喻。

多數人不知道當年季秋為什麼突然退學，她還能不知道嗎？舉報的人還是她呢。

季秋愣了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徑直略過江夢銀向大樓內部走去。

後方傳來嗤笑，季秋則是不以為意，她知道江夢銀說那些話不就是為了挖苦她，揭她的傷疤。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小丑的嘴臉都是那樣，與其爭鋒反倒自降身價。

小朋友玩的遊戲，她現在沒興趣陪她玩了。

這一幕落在江夢銀的眼裡自然就變成了季秋自己理虧不敢和她爭辯，轉而落荒而逃。

要是季秋知道她內心的想法恐怕要笑掉大牙，還會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江夢銀知道的真相就真的是真相嗎？

辦公大樓位於正門的左側，正對著的是學校正門後的廣場，廣場很大，綠化甚至可以和公園媲美，一看就知道造價不菲。

先前空著的玻璃大門前如今站滿了老師，中間不乏站著一些眼熟的市政府領導。

一眼看過去還挺整齊，所有老師都穿著學校統一配發的白色Polo衫和黑色西裝褲，外面罩著一件厚實的行政夾克。

許是看見季秋從一側拐過來，其中幾人紛紛迎了上去。

領頭的是季秋曾經的班主任，也就是邀請她來的許主任。以前他就已經是她們的年級主任了，如今倒是升官成了教導處主任。

落後一步的是季秋的英語老師，曾娟。不同以往的時尚年輕，如今倒是穩重自如。一眼看去，也實在瞧不出她已經年過四十。

畢竟是長輩，季秋率先伸出手與許主任握手寒暄。

季秋皮笑肉不笑：“許老還是風華不減當年啊。”

許主任笑容滿面，看似是真的很高興。怎麼說當年他班上那麼些人今天就只來了個季秋為他掙面子，要是沒有季秋還不知道要被辦公室那群人諷刺成什麼樣。

“哪裡哪裡，你能回來我很高興。”

是嗎？當年走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季秋哪會不知道這人的嘴臉，她染上心理疾病，葉廣琴特地囑咐不要外傳，面前這位可是恨不得直接在全校老師的大群裡面昭告。

最後搞得全年級都知道這事，而對於之後季秋所遭受的語言暴力卻不管不顧。

面對許主任的自作熱情，季秋淡淡“嗯”了一聲，顯然是不想給他多餘的面子。

轉身走到曾娟面前，季秋同樣沒什麼情緒叫了聲“曾老”。

算上初中提前入學的那半年，季秋在這三年裡沒什麼特別親近的老師。

季秋也不是那種特別會溜鬚拍馬的人。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可能是因為季秋到的這一會時間只有許主任一人願意與其主動搭話。其餘領導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對季秋的到來持沉默態度，頂多也就嘴上笑笑。

受到冷落的季秋也不在意，她也沒想到會請自己這麼個沒上大學的人回來。過去的優秀校友哪個不是國內國外top級大學畢業，反觀自己，實在算不了什麼。

身後傳來一聲驚喜：“徐老！我可想你了！”

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走在後方的江夢銀，被稱作徐老的中年矮個子男人朝江夢銀走去。

說起來，這位徐老也是季秋的物理老師，只不過也是不熟罷了。

許主任不認識江夢銀，只好故作熱情將左手搭上季秋的肩膀上搭話：“小季有能力啊，現在成大作家了。我天天在手機上刷到你名字。”

季秋微微皺了皺眉，她不喜歡和別人有親密接觸，更何況是個男人。

默不作聲快速朝前走了幾步，以此躲過那雙佈滿皺紋的蒼老大手。

“不過是運氣好，趕上時代了。”季秋謙虛道。

正好迎上猶如雕像般站在C位的幾位發福大叔。今天這種場合不過是校內的一種慶祝，市領導怎麼也大駕光臨。季秋在心中疑惑。

一聲輕咳，中氣十足的女聲劃破寒冷的空氣，這道聲音季秋再熟悉不過。

“唐校，您好。”看著一旁走來的女人，季秋主動伸出手問候。

被喚作唐校的女人露出得體的微笑，沒有立刻伸出雙手，轉而打量季秋一番而後才慢悠悠伸出手。

“你好。”聲音中透露著冷淡，像是迫不得已來應付這些事情似的。

唐校以前是江夢銀班上的語文老師，對季秋冷淡也理所應當。

下一秒也印證了這種猜想，她在面對江夢銀的恭維時顯然要熱情一些。

季秋極其不願意參與這些恭維客套的場面，總是讓她覺得不自在。

江夢銀用她那甜到發呴的嗓子說道：“上週剛發了一篇SCI論文，一直在準備保博的事。接到母校的邀請，本來導師不給假的，可我還是想著一定要回來看看我的授業恩師。“

接著就是各種誇獎的聲音，季秋默默朝後退了幾步。將這個凡爾賽的大舞臺留給江夢銀。

許是見不再有人和季秋搭話，先前一直不作聲的幾位市領導這時發話了：“小季最近可好？”

說話的是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位中年男人，地位應該是幾人中最高的那個。

話中稱呼雖然使用了尋常長輩叫晚輩的方式，可後半句卻顯露出一絲敬意。

這話一問，在場的各位人精都沉默了，原本還在那夾著嗓子說話的江夢銀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似乎所有人都沒想到市領導會主動跟季秋搭話，此時在場的十多雙目光都集中到季秋身上。